巴山镇。
农夫们干完手中的活,聚在田间一边喝水休息,一边闲聊。
“听说戏园准备推出新节目?”
“是啊,昨天领主大人是这么说的。”
“领主大人说有?太好了,那肯定错不了!就没有大人解决不了的事!”
“必须的!”
“不知道大人会推出什么新节目,要等多久,真是期待呢。”
“可不是嘛,我现在心里也痒痒的……”
几名驻守巴山镇的磐石营将士从地头走过,听到乡民在谈论戏园节目,为首的什长停了下来,笑道:“要不了多久,你们就等着叫好吧。”
乡民们大愕,纷纷追问什长具体情形,然而那什长却是怎么都不肯说,只是让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那几名磐石营将士很快远去,但田间关于戏园新节目的讨论却持续了很久,直到收工的路上大家还在谈论。
类似情形在逐鹿领各个角落上演。
衣食无忧的逐鹿人,太希望看到新节目了。
深受大家爱戴的领主大人亲临戏园视察,并承诺改善,更是让逐鹿人对新节目的期待多了几分。的确象易风预料的那样,短短一天时间,逐鹿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领地内每一只蚂蚁都在奔走相告。
领主出马,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鱼不智没有让大家等太久,视察才过了三天,就给了乡民们一个惊喜。
一场新节目试演悄然拉开帷幕。
这一日,老林允踱着步子又走进戏园。
作为逐鹿村土著居民、退休掾吏,林允一度挺身而出主持逐鹿领政务,直到徐庶来到领地才退位让贤。老林允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领地发展得越来越好,易风等年轻人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有能力独当一面,没什么好担心的,无官一身轻的林允乐得逍遥,享受人生。
到戏园看戏,是他最喜欢的消遣。
事实上,林允绝对是领地内到戏园看表演次数最多的一位。
退休掾吏,他有的是时间,观看表演的花费,对于林允压根不是问题,哪怕是最底层的农民,负担看戏开销都不是事,何况是林允这样的老掾吏。但逐鹿领戏园数量还比较少,新修的几个戏园还在施工建设中,僧多粥少,一票难求,普通乡民很难有机会经常入场。
也就是林允资格够老,面子够大,卖票的怎么着都得给林允一些面子。况且易风知道林前辈就这么一点爱好,特意跟戏园打过招呼,于是老掾吏总能买到门票,而且总能坐在前面的黄金位置。
看过这么多场,林允对戏园的节目已是耳熟能详。
可他还是愿意进入戏园,一遍遍地观看表演,而且依然看得老怀大慰。
“咦?”
老林允眸中闪过惊疑之色。
戏园开场歌舞节目过后,并未按部就班地上演角抵戏和杂技。舞台大幕垂了下来,坐在前排的观众分明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以及重物坠地发出的声音,虽然看不到幕布后是什么情形,但以林允的经验,马上就意识到幕后的人声似乎多了一些,准备的时间似乎也比平时久了一些。
“下一个节目:刀术,表演者来自磐石营。”
报幕者的话音刚落,戏园内一片哗然。
刀术是新节目,可是上新节目也就罢了,表演者来自磐石营什么意思?
子弟兵跑到戏园为大家表演!
不用说,能调动军队的必定是领主大人!
老林允先是感觉有点荒唐,可随着大幕拉开,十余名磐石营士兵列阵,在舞台上开始刀术表演后,老掾吏渐渐多了几分明悟。
参演将士手持刀盾,随着号令劈杀格挡,刀术动作并不花哨,但将士们举手投足间表现出的矫健身手和昂然气质,还是引得台下观众不断呐喊。逐鹿领历经百劫,军人舍生忘死保护领地,子弟兵深受乡民尊重,甭管表演怎么样,乡民们都愿捧场,另一方面,军中刀术在戏园内亮相,对普通乡民来说也格外新鲜,参演将士一套刀术使完,戏园内喝彩声如潮。
“由军人演示军中刀术,既可激励将士们更加刻苦训练,在乡民面前一展健儿风采,又能激励更多乡民投身军旅,铸就并强化领地尚武之风……”
林允大声喝“彩”,心中感慨不已。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刀术表演完毕。
十多名刀盾手列队下场,舞台另一侧又跑上来一群枪矛手。金鼓声中,枪矛手倏忽进退,将枪矛舞得虎虎生风,或枪矛并举并肩御敌,或足下发力挺矛冲刺,虽然参演军士看起来不太适应在乡民们面前表演,可枪矛术的演出让大家眼花缭乱,大获成功。
枪矛手下场,一群賨人扛着大门板就冲上去了。
“下一个节目:巴渝战舞……”
上演大名鼎鼎的巴渝战舞,古老而苍凉的战歌在戏园内回荡,賨人们踏着极具动感的奇异舞步,在门板大阵中往来冲杀,呼喝酣战,如痴如狂。
賨人的精彩表演,将戏园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
度节在后台笑开了花,磐石营上台表演,有点向乡亲汇报演出的意思,为的是荣誉。青谷部落则完全不同,他们上台表演,可以从戏园门票收入中获得一定酬劳,虽说青谷部落日子过得很滋润,但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度节压根没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賨人是超级佣兵,为了酬金可以拼命,在舞台上展示族群传承下来的古老战舞,轻轻松松收获酬劳,何乐而不为?
“下一个节目:驯虎……”
阿朵指挥着白虎出现在台上。
白虎体形硕大,威风凛凛,白虎投降后被寄养在白虎镇,对阿朵言听计从,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乖巧得象只猫。这只白虎当初被小猫从溶洞中赶出来时知道主动投降,灵智方面比普通猛兽强胜太多,阿朵往往只需吆喝一声,白虎就乖乖开始行动,乡民们惊呼不已。
山中之王被驯得象只猫,白虎本来颇为不情愿,可它根本犟不过阿朵。阿朵出了名的好面子,在舞台上将一只大虎驯得服服帖帖,对阿朵来说是件倍有面子的事情,否则根本不用他亲自登台。到戏园显摆还能收出场费,这么好的事,阿朵怎么可能不乐意?
至于白虎的小情绪,阿朵有的是办法。
这世上没有一只野兔收买不了的老虎。
如果有,那就两只!
“下一个节目:墨家机关秀……”
胡天胡地兄弟二人,一个控制着一只机关狼,另一个控制一只机关猿,两只机关兽在舞台上作势打斗。墨家机关兽可不是寻常百姓有机会接触的,机关兽的厮杀让大家目不暇接,戏园内掀起第二个高潮。
见反应如此热烈,两位原本有些忐忑的机关师松了一口气。
“哥,这样做真的能让宗门机关兽销量提高?”胡地问道。
“应该是吧,反正城主大人是这么说的。”
“城主大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好象叫打广告,对,打广告。”
“可下面基本都是逐鹿领的乡民……”
“等到消息传出去就不一样了,”胡天道:“城主大人说,我们可以在戏园展示各种不同制式机关兽的功能,逐鹿领是巴郡经济中心,往来客商众多,商队很可能需要我们的机关兽;除此之外,逐鹿领还有铜雀台吸引文人,文人多出自世家或豪强,向来是宗门机关兽传统客户。在逐鹿领替宗门打广告,效果肯定比其他地方好。”
胡地默然点头,眸子里满是希冀。
他们很早就跟随徐飘渺来逐鹿领听命,早已适应逐鹿领的富庶和繁荣,但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墨者,离开宗门这么久,对宗门的牵挂反而更强烈。墨家没落数百年,宗门师长、师兄弟日子过得多窘迫,兄弟二人深有体会,现在有机会为宗门多做些事情,胡天胡地自觉责无旁贷。
两位墨家机关师,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跑到戏园表演,且欣然自带道具。
“下一个节目:是大家前所未见的幻术,油锅捞铜钱……”
报幕刚结束,台下议论纷纷。
“前所未见的幻术!”
“最近有眩人在我们这里吗?”
“没听说,油锅捞铜钱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议论声中,舞台上多了一口大锅,下方架起篝火,但见锅内热油滚滚。一名汉子赤膊站在台上,下面有人认出他是逐鹿人,大声呼唤着他的名字,那汉子并不作答,一脸紧张地看着油锅发呆。
陆续又有人端上两个铜盆,放在油锅旁。
报幕者开始解释道:“油锅捞铜钱,是将多枚铜钱扔进煮沸的油锅之中,眩人不能使用任何工具,赤手空拳将油锅里的铜钱捞出……”
场下响起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声,很多人一脸惊恐。
“这不可能!”
“简直是疯了!”
报幕者未予理会,继续道:“为节省幻术表演时间,先前在台下提前将部分油加热至沸,这里还有两盆油准备加入,台下可有人愿上来当场查验?”
台下有人问:“验什么?”
“看这油和铜钱有没有假。”
有意者众,报幕者挑了几个人上去,其中就包括老林允。
待众人查验完毕,报幕者道:“林伯,如何?”
林允沉声道:“没有问题。”
林允在逐鹿领也算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处事公允,他说没问题,那就是当真没有问题,报幕者不问别人单问林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两盆油被倒入锅中。
不一会,锅内重新沸腾起来。
表演者将几枚铜钱扔进锅中,铜钱在油锅里载沉载浮。
表演者高举右手,缓缓向油锅靠近。
惊叫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