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山城,薄雨疏斜之后,春意空阔。
光明小城东北,偏僻山岭之上,有一个破败的道观,观内杂草丛生,墙皮斑驳,自城中大肆宣扬佛经,并兴建佛寺之后,道观的香客就越来越少,不得已,这个四五年前还算不错的青云观,如今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是此时,在观中的一个柴房里,传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动静。
“呃……”意识渐渐清醒,感受着腿上的剧痛,董海呻*吟了一声,继而睁开了眼睛。这是哪里,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有,我是怎么了,对了,我记得晚上和几个手下喝酒庆祝,这次运来了这么多的琉璃,如果得到上面的肯定,那在刚子面前,也可以奚落他一下。可是,好像忽然有个蒙面人闯进了酒楼,将自己几人一一放翻,而且令人恐惧的是,以自己如今的身手,竟然不是那人一合之敌,仅仅一击,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片刻间,董海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该是那个蒙面人把自己虏到了此处,回过神来,董海忽然感觉到了周围的呼吸声,等等,这里还有别人。
还未出声发问,一个刻在骨子里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
“高……高大哥?”董海惊呼出声,顾不得腿上的剧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哼!”这声冷哼也是一个熟人所发,董海自然熟悉,刚子,刚子竟然也在这里,定下心来,董海向着周围望去,一个个熟悉的脸在黑暗中渐渐清晰:高峰、魏无良、刚子、老五、黑子、孙天雷。加上自己,不正是兄弟帮组成初期的骨干吗?
“怎么,大家都在这里?”董海话一出口就十分后悔,因为兄弟帮决裂之后,众人几乎不相往来,自己更是和刚子交恶,现在失口问话,确实尴尬了些。
果然,没有人接话,高峰见不得如此,叹了口气后,方才说道:“大家如今都被关在了这里,就应该暂且摒弃成见,携手相助,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们总是做过兄弟的,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脱困最为重要。”
董海一脸感激,可惜,在财富面前,毕竟自己没有守住初心,作出了对不起高大哥的事情,没想到高大哥他?看着自己已经被初步处理过的断腿,董海心中一阵酸楚。
“高大哥,我……我……”
“不要说了,大家集体想一想,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无良,我们中你脑子最好使,你说说,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高峰打断了董海的话,董海的心意,自己早就明白了,何必让他下不了台,于是话锋一转,说道了当前的处境之上。
魏无良心中一阵发苦,但猜测到的一些事实让他心神俱惊,听到高峰的话,他才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帮主,恐怕,我们被朝廷盯上了。”
高峰有些莫名其妙,其他几人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刚子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不会吧,如果是官府抓我们的话,怎么会把我们关在这里?”
尽管是在这种情况下,董海还是条件反射似的讽了一句:“以我们和谢郡守的关系,就算他想抓我们,肯定也会事先通知一下吧?”
“所以我说得是朝廷,而不是官府。”魏无良心中有些苦涩,这些年间,前几年自己还春风得意,但随着深入的了解,他渐渐惊惧起来,背后之人所图之大,恐怕会给光明小城带来灭顶之灾。暗中私运兵器,招募兵士,控制郡守、都尉,虽然他让光明小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但无疑,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一个度。
如今这种情况,作为背后之人的爪牙,魏无良有所预料,但这一天真的来临,他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朝廷?不可能,我们偏居海边一隅,朝廷怎么会对我们几个小人物大动干戈?”老五觉得有些荒谬,毕竟朝廷离自己还是太远了些。
“那你说,我老魏也就算了,你们几个身手早已今非昔比,尤其是老孙你,一身横练功夫,加上那几个怪异姿势,武道修为不是达到了一流高手的巅峰状态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生擒活捉了。我问一句,不是先天高手,谁能做到这一点?而先天高手,除了朝廷之属,有哪个会闲来无事,找我们几个的晦气?”魏无良心中发苦,恐怕身后之人的谋划,已经被朝廷知悉了,自己这些人身为间接的帮凶,就算有百张嘴,也无从解释,毕竟谋反大罪,是帝王最不能赦免的罪状。
“朝廷为什么……”话说道一半,黑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倏然苍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高峰仿佛也想到了什么,脸色非常难看,没想到,背后之人居然有如此胆大的居心,那自己这些年为光明小城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成了谋反的间接罪证?自己的这番作为,岂不是在收买人心?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只是为了让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一点儿,这么做有错吗?如果这种做法,现百姓与水火之中,那自己,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但心中的痛,如何才能溢出?
“不行,我要出去。”董海忽然大声说道,“就算我们死了,但是孩子还小,我们还控制着码头,哪怕还有一分机会,我也要给孩子留下一条活路。”
出奇的,刚子没有反驳,“对,不管怎样,我们的家人是无辜的,高大哥,你不能这样,快想想办法,我们都听你的。”
“帮主,你拿主意吧,把我们囚在这里却并没有审问,看来局势并不明朗,所以,我们还有时间,现在万万不能乱了分寸。”魏无良很容易便猜出了高峰的心思,低声说道:“再说,光明小城一城百姓,仅仅是信佛而已,让他们造反,恐怕他们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关心则乱,高峰一想,确实如此,幕后之人造反,百姓并没有参与啊,自己真是想多了,但自己这些人的家眷,恐怕难逃此劫,不行,一定要通知阿凤,一定要保得妻儿的安全。
“大家怎么样,说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高峰身上那种帮主的气势骤然勃发,声带威严的说道。
不知怎的,其他心神惊惧的几人,在听到高峰的吩咐后,并没有不喜,反而感觉到了一种心安,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肋骨断了两根,不过已经固定好了,而且不影响右臂使力。”竟是孙天雷第一个报了出来,作为被十方折服的镖头,也是第一个投靠兄弟帮的镖局,他平时话不多,这次发言倒是积极。
“左腿骨折,恐怕短时间无法行走。高大哥,我的妻儿拜托你了,我留在这里断后。”董海想了一下坚定的说道。
“右腿骨折,我也留下。”这次却是刚子。
“我是被打晕的,倒也没有什么大伤。”老五暗自庆幸。
“我也没受伤。”魏无良的声音小了很多,虽然自己没受伤,但作为货真价实的书生,在逃狱这种事情中,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
“嗯,知道了,董海,刚子,你们自己的家人,自己操心,别他么推到老子身上。”说完,高峰站起身来,站在门边,细细感应了片刻,奇怪,竟然没人,而且把自己囚禁起来,也没有用锁链镣铐,好大的信心。想到这里,高峰运起内力,向着屋门拍出一掌。
随着沉闷的一击,屋门竟然分毫不动,奇怪,就算是铁门,也吃不起此时自己的掌力,他的身手,在五年间,早就位列一流之属,但一掌之下,效果怎么如此弱小。
“我来!”作为达到一流高手巅峰的孙天雷,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他咬紧牙关,忍着肋骨的剧痛,暗暗拍出一掌,又是沉闷的一声,结果却分毫未变。
“我也试试。”
“我们一起出手试试。”
……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气喘吁吁,而屋门竟然分毫未变。
高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屋外有一个人,已经在地上盘坐半天了。这人正是十方。
十方只不过是想惩戒一下刚子几人,让他们莫要忘记当初的情谊,在这间屋子里好好反思一下,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多消息。想到了心怀天下苍生的师父,十方心中一紧。
师父,那谋反的幕后之人,真的是你吗?听白姐姐说,你如今身在都城,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嘭得一声,这次又是谁出了一掌?被自己土属性术法固定的房屋,仅凭三两个一流高手,还是万难突破的。十方微微一笑,如此也好,就困你们几日,看看能不能找回昔日的情谊。哎,自己这具身体,还是不能操控自如,不然,不会一脚把董海和刚子踢了个腿部骨折。不过这样也好,不是吗?
杉花城,严食之都。
严食立国三百余年,杉花城也存在了三百余年,虽然经过几次变故,但从未遭受过今日的情景。刘邦羽身为国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好好休息了,站在都城城墙之上,看着一万多黑压压的齐整兵士,他的心中一阵凉意。
“曾尚书,快到期限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朱邦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兵部尚书曾魁抹了下头顶的汗水,“皇上,微臣已经传了密令,不过春雨靡靡,我国又多是山路,不太好走,但七日之内,定能赶至都城之下。”
“如此就好,你记得,那逆贼给朕的考虑时间,只剩下了十日。”朱邦羽看着疲惫的曾魁,心中也是无奈,这曾魁的所作所为并无不妥,短短一月时间,召集青壮百姓训练,积极备战,近日更是连夜值守,自己,确实不能太过苛责了。看了眼城外肃杀的兵士,朱邦羽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