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码头,壮硕的汉子,一排排的独轮人力车,其变化不可谓不大,若非十方当年亲自在码头做过脚夫,恐怕就是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码头居然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不过,这不正好吗?变化都是朝着好的一方面发展的啊。
脚踏实地的走过瓷实的码头,十方放眼望去,一排排的青砖瓦屋出现在眼前,要知道,当年在光明小城外围的,可都是破败的茅草屋,只能满足基本的遮风挡雨。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如今的情况,看来,只有去问一问相熟的人了。
带着好奇,十方继续向前走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前面新盖酒楼的地方,应该就是以前高瘸子的酒铺吧,闻着阵阵香气,十方腹中很自然的起了反应,正好,早上还没有吃东西,酒楼中消息最为灵通,说不定自己能得到需要的消息。摸了摸胸前常员外赠予的一百两雪花白银,十方踏实的迈进了酒楼之中。
因为码头扩大,海上货物流通的更多了些,所以即便是清晨,这个临近码头的酒楼也几近人满为患。
“小师父,里面请,您是住店还是用餐?我们这有上好的素面,包您满意。”小二点头哈腰,热情的将十方带到了一个空桌前,介绍着说道。
“哦,给我来一大碗海鲜面,另外再来两斤酱牛肉。”嗯,就这样吧,早上不应该吃太多的,十方想了一下道。
小二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熟练的用抹桌布收拾了一下,小二走进了厨房。
十方看着四周的人群,感受着久违的氛围,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刚刚下工的脚夫,想到以前,自己和高大哥他们一起,努力了一晚上之后,接下来就是一天中最为美妙的时光了,酱猪蹄,掺了水的劣酒,吃喝起来却是那么的美味与惬意。喝了一杯小二倒的茶水,平复了下心绪,十方暗想,高大哥,你们还好吗?兄弟帮的众位兄弟们都还好吗?
正自遐思间,几个脚夫粗犷的话语传了过来:“唉,你知道吗?我们这次搬得货物可不简单啊。”
“这还用你说,看雇主那恨不得盯着每一个人的样子就知道了。老大,你知道我们搬得箱子里面究竟是什么吗?”一个脚夫问向旁边的粗犷汉子。
那汉子也不说话,先是抿了口酒,看着众人都将眼光投注在了自己身上,这才微微一笑,小声说道:“真想知道?”
“嗯,我当脚夫也有一阵子了,”说到这里,那个脚夫看了一眼四周,这才低声说道:“就连上次偷运的兵器,都没有这次给的银子多……”
“老乔!”那个明显是主事人的汉子打断了他的话语,语气竟然颇为严厉,十方闻此,心中微微一动,更是将灵力贯注双耳,不动声色的听了起来。
“老大,你也太小心了,如今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要出事儿的话,早就出事儿了。”那个脚夫也是小声回道。
“老乔,你不想活命,可别搭上我们几个,我只知道,我们只是脚夫,只负责将船上的货物放到仓库或者装车,至于船上是什么东西,都是官家检查的,和我们可没有一丝关系。”被称作老大的汉子明显非常不满。
老乔连连道歉,“老大,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完,老乔立刻大声说道:“小二,再来一坛烈酒。”
见老乔道了歉,那汉子语气一转,放缓了下来,“不过这次的东西吗,我也知道一二。”
“老大,您真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我们光明小城靠着几个山头?”并没有直接回答,那汉子反而提了一个问题。
“三个山头啊,除了一个被李将军占据之外,其他两个,近年来各修建了一个寺庙,供光明小城中的人礼佛上香。可这和箱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关系?”老乔愈发迷惑了起来。
另一个脚夫却恍然大悟:“难道是和新建的寺庙有关?”
被称作老大的汉子竖了竖大拇指,笑着道:“不错,正是佛教七宝之一的五色石(琉璃)。那可是价值万金,弄碎一块,就是把我们几个剁了,恐怕也承担不起啊。”
老乔这才有些理解,道:“难怪那个主事的那么紧张,若是出了事情,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对了,老大,那这些东西最后运到了哪里,是崇福寺还是慧云寺?”
“我记得是往西北去了,应该是慧云寺,前一阵子崇福寺里的佛像可都是踱了一层金箔,听说单是黄金就用了数百斤之多。也难怪慧云寺会有这般作为,据传修建这两个寺院的背后之人,曾经是很好的兄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竟然反目成仇,变着法儿的攀比。”另一个脚夫也是小声说道。
“这一点儿我最清楚,”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继续卖弄道:“五年多前,他们成立了一个帮派,唤作兄弟帮,短短半年时间,就取代了当时的第一大帮海头帮,兄弟帮中有一批人,身手个个高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只存在了两年时间,在最鼎盛的时期,一夜分崩离析,帮派分裂,兄弟反目,委实可惜了,哎,不知道当初他们命名这个名字的时候,可曾想到今天。”
老乔眼睛一转,立刻接道:“老大放心,我们绝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们愿意一辈子跟着老大好好干。”
另外几个脚夫也是连连附和。
那汉子闻此,举起酒杯,笑着说道:“如此,就多谢大家伙儿了,如果有一****能飞黄腾达,必不忘各位兄弟。来,干!”说完,一饮而尽。
众位脚夫也是大赞其词,同样举杯尽饮。
十方皱起了眉头,心中非常着急,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再了解的更为详细一点儿,谁知道,喝完酒后,一众脚夫带着淫*荡的笑容,转到了勾栏里的那档子破事儿,对于几年前兄弟帮的遭遇,却再也不提一字。
形同爵蜡般吃完了早饭,十方说了一声:“小二,结账。”
“客官您好,一共是二十四两三钱,您给二十四两得了。”小二满面笑容的说道。
十方掏银子的动作瞬间僵直,“什么,这么贵?小二你莫要欺我,这点儿饭食,几两银子应该就绰绰有余了。”
那小二倒也不生气,解释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光明小城吧。”
“倒也不是,五年多前在这呆了不短的时间,”十方冷冷一笑,难道第一次来就活该被你们坑,为了表示自己并非生客,继续说道:“我记得,这个酒楼的原身应该是高瘸子的酒铺才对。”
小二笑了笑:“客官,您还认识我们掌柜的啊?您先别急,那您觉得,这几年光明小城的变化大不大。”
“天翻地覆。”这一点十方不得不承认。等等,这家酒楼竟是高瘸子开得。
“所以了,一切都在变,你看看,这就是现如今的菜价。”小二继续解释道。
十方哪里还听得进去,直接给了一块近三十两的纹银,急道:“不用找了,不知你们掌柜现下何处?”
“掌柜的?就在后院,唉,客官等等,后院没有掌柜的允许,不能私自闯入的啊。”小二没有想到,话音未落,十方就长身而起,向着后院走去。
两年时间,兄弟帮解散,而对手并非海头帮,那么,究竟是谁下的手,和南宫家族究竟有无关系,还有,爽直的高峰,爱卖弄的董海,话不多的刚子等人,都还好吗?师父,您,又怎么样?刚才从那几个脚夫的谈话中听出了一些事情,十方怎能心安?如今乍闻高瘸子便是这里的掌柜,他又如何能够按捺的住。
身形未到,神识便已经将高瘸子锁定,直直奔其而去,五年未见,高瘸子倒是发福了,也难怪,开了这么大的一个酒楼,日子定然过得不错,此时他正在院中洗漱,两个貌美的丫鬟正在小心的侍奉着。
“高瘸子,五年未见,别来安好?”十方直接大声问候道。
高瘸子眉头一皱,如今他已经小有产业,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出门行走,无人不尊称一声高掌柜,至于高瘸子这个戏称,却也多年未曾听见了。
不满的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锃亮的光头,脑中一阵恍惚,往事历历而来,“十方……十方兄弟?你……你还活着?”看清了眼前的人,心中的不快荡然无存,转而换为了震惊,五年多前,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同,最大的变化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的,三百豪杰,踏船寻访仙缘,自此再无音讯。
此事牵扯极广,当年一家独大的海头帮首当其冲,为此遭到灭顶之灾,而兄弟帮这才迎来了发展的契机,一跃成龙。然而世事难料,却又好景不长。但有一点高瘸子却非常清楚,这个不大的和尚,在兄弟帮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单是他留下的几个姿势,便造就了数个一流高手,这可是实打实的事情。
而那三百余豪杰失踪之事,早已成谜,不过大家猜测,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高瘸子今日得见十方,怎能不震惊呢?
“自然活着,没曾想五年未见,光明小城变化如此之大,实在出我所料,今日重归故地,却生出物非人非之感,真是让人唏嘘。”十方叹了口气。
“好一个物非,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