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里正一片忙乱。
刚到首都警局总部的门卫处时,洛舒对这里的印象极好。
大门周围环境整洁美观,门卫处的值班小哥对于进出之人,主要是访客,盘查十分严格,若不是洛舒情急之下把原纷的内线号码想了起来,恐怕他只能一直呆在门卫室打电话,直到手机没电为止了。
某个跟他约好了时间的师兄,在他按时抵达后,不仅人不见踪影,连手机都打不通,简直不靠谱!
洛舒只觉自家师兄的画风根本不对,与门卫处谨慎认真的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那样的美好印象没能坚持三分钟,就在洛舒进入警局大楼后破灭了。
刚走进大楼,原纷突然向左侧闪开几步,猝不及防的洛舒,迎头就被飞来的文件给糊了一脸。
七师兄:“……”躲得太习惯竟忘了身后的小师弟!
无语地将几张纸从脑袋上拿下来,洛舒看了眼不远处大喊着“抱歉抱歉!”狂奔而来的年轻警员,站在原地等人过来把文件拿走。
之后,原纷又带着自家小师弟七拐八弯,绕过了一连串的各种不明堆放物,终于在又拐过一摞成人高的档案袋后,抵达了被挡得根本看不见的电梯门口。
“这几天文书部正好在整理归档,所以有点乱。”哪怕心事重重,原纷也能看出洛舒此刻脸上麻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由干笑地解释道。
呵呵。
洛舒决定两人还是赶紧跳过这个话题,来谈正事吧。
“师兄之前让我一定要过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说起这个,原纷立刻凝重了脸色,道:“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是发生了特大的案子!”
特大的案子?什么情况?
洛舒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作出洗耳恭听状,等着原纷继续讲。
“就是你刚来首都之后一天吧,有人在城郊自然风景区的小仓湖里,发现了一个挺大的口袋漂在湖面上,结果联系了打捞队打捞起来后,发现里面是一个七八岁男孩的尸体。”原纷也不藏着掖着,他在联系洛舒之前就跟队长请示过了,此时并没有什么需要对洛舒保密的,“那个口袋原本是与重石相连后被人抛尸在湖底的,也是凑巧,那口袋扎绳子的地方破了,才浮起来给人发现了。”
洛舒听到“孩子的尸体”几个字时,脸色就已经不好了。
联想自己一直在追查那个伤害嘀嗒的凶手,很容易猜到师兄把自己喊来的原因。
“那个孩子被发现时死去不过一天,保存完好,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少,不少痕迹,”说到这,原纷似是不太想说下去,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我看着有一小部分,跟你之前说的嘀嗒身上的淤伤有些类似,很像是武者动用内力造成的。”
很快,两人抵达了刑警队所在的楼层,原纷带着小师弟一路往自己队里赶,一路继续解说:“如果只是一个孩子,可能我还想不到这上面,但……”
原纷话音一顿,声调都有点变了,洛舒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一种阴森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让他有些不想继续听下去。
“但,我们去湖里尝试打捞寻找其他证据的时候,又找到了一个类似的口袋,被石头牵着沉在湖底。”
竟果真如此!
一时间,洛舒只觉无言以对,沉默着跟在原纷身后,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不止两个的吧?”
原纷点头。
发现第二个口袋,并确认里面有孩童尸体的时候,他们队里就有了猜测,封锁了整个湖区开始全面搜索。
至今为止这么多天,连同最初发现的那个孩子,他们已经找到了八具遗体,忙坏了法医组,也让他们整个队伍都十分紧绷。
除了最新的那具尸体,其他尸体都*严重,有四具甚至已只剩骨架,可见其死亡时间的跨度极大。若非凶手抛尸时将之置于口袋中保存完整,恐怕会更难统计。
显然,对方是个极其凶残的惯犯。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原纷考虑到小师弟年纪还小,咋见这么可怕的事可能接受不了。然而案子极有可能与嘀嗒那次有关联,他也只能把算得上知情人之一的小师弟找来帮忙了。
“到了。”原纷所在的刑警三队,位置比较靠里,此时他们的办案大厅里一片忙碌,却弥漫着沉默而凝滞的气氛。
洛舒跟着师兄一路穿过大厅来到他的办公桌前,只见他拿起一个文件夹,特意躲着洛舒翻翻找找了半天,才固定在一页上,将之摊开放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淤痕近照。
灰白色的皮肤上,一道深色的指印清晰可见,就出现在画面中央。
洛舒看着这除了淤痕空无一物的照片,明白师兄是想保护自己免受刺激,但一道痕迹能看出的线索实在太少,他必须要明白这些淤痕的位置和形状,然后从整体上进行判断。若是不够,或许他还需要亲眼看一下尸体才行。
要说当年在刑部混资历的时候,洛舒也见过不少仵作验尸,对于这方面多少还是懂一些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情绪。所以对于师兄的维护,他虽然感激,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将文件夹翻到第一页,打算从头看起。
却不料才翻到第二页,见到那孩子的面容,他就顿住了。蹙眉想了半天,忽然大惊道:“咦?这男孩,我好像见过!”
原纷在一旁看着本就浑身紧绷,一听这话顿时给惊了个好歹。
这八具遗体的身份,他们一个都没查到!
最初开始调查的时候,他们还曾很庆幸,首都幼学普遍,适龄的孩子几乎都会被送去幼学进行学前教育,也会记入档案。这样的话,他们警方调查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可谁知!从发现尸体的当天开始就分派人手去调查,至今都毫无线索!就好像这孩子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无论户籍所、幼学所、还是之后铺开网络辐射到整个首都的所有街道开始地毯式搜索,都是查无此人。
他们简直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可此时自家小师弟却说,他见过这孩子?!
“你知道他是谁?”原纷立刻跳起来大声询问,顿时引起了其他几个队员的注意,大家一听有线索,立刻围拢了过来。
可洛舒却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道:“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具体描述下!”原纷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抓起笔拿出一本空白笔录本,就刷刷刷地开始写。
洛舒也很配合地回答道:“就是那天刚到首都,你来接我们。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旁边停了一辆车,那孩子就坐在打开的车窗边上,我就恰好看见了。”
之后,原纷和他的队友又问了不少问题,洛舒也详详细细地将当时记住的情况统统说了一遍,从对方的衣着到当时所在的路段,再到对方乘的什么车,能想起来的他几乎全都说了。
“可惜,没记下车牌号。”等问完了一大串问题,一名警员破郁闷地说了一句。
立时他旁边就有人反驳道:“能有现在这么多线索已经是意外突破了好吗!少说废话快去查吧!”
几人这才散去,洛舒也得以将那文件夹里其他的照片一一看过去。
对于这个见过的孩子,他是有些愧疚的。
当时孩子的衣着不对劲,他明明发现了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当回事,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就这么离开了视线。
若是当时他能……
罢了!多思无益!千金难买早知道,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将这个孩子,连带着嘀嗒一起的份,更努力追查凶手。
洛舒看完后,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对原纷道:“师兄,我可不可以亲眼看一下尸体的情况?”
原纷闻言十分惊讶,可在看到洛舒眼底的坚持后,想了想还是不忍拒绝,犹豫道:“这个得请示队长,我觉得你很难说服他。”
洛舒对此却并不在意。
如今武学缺失的同时,当初针对各种武学伤人留下的仵作经验也早已失传。
他与米唐在嘀嗒遇险后的那段日子里,就为了寻找线索,而特地将各自所记得的部分归纳整理了一遍。
想来,这么一份资料,用来打动一名刑警队长,应该足够了。
.
与此同时。
洛承山门,一位样貌俊秀的少年,跟着郦婉嫆派来的律师摄影师等人,走出护山的阵何,踏入了山门的领地。
他看着眼前这一片清和美好的山景,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他不能后退,不能愧疚!
他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让自己变成那个即将见到的人!
米唐带着嘀嗒在山腰处等候。
之前早就销声匿迹多年的郦婉嫆,突然跟他联络,说是要看看自家儿子的情况,这让米唐十分吃惊。
可对方毕竟是嘀嗒的亲生母亲,拥有探视儿子的权利,他们无法拒绝这个要求。
所以即便心中十分怀疑对方的动机,他还是专程约定了见面的日期。
嘀嗒虽然有所好转,却依然不适宜移动,且米唐也不希望郦婉嫆知道任何与此有关的消息,于是只是将人转移到山腰处,然后就拜托山门中人把对方带上山来。
少年跟着几人来到这间临时空出的病房时,见到的就是床上躺着的瘦弱少年,围着少年正在检查的年轻医生,和端坐一旁、目光凌厉、面带审视的米唐。
对方的气势让他十分紧张。
这就是护着这个名叫元飞羽的少年的人呢!
真好。
这一刻,他承认他是羡慕的。
他不羡慕那个被护着的少年,而是羡慕拥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能力来守护他人的米唐。
想想他自己,如此卑微、如此无用。
所以他拼了命也想要守护的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