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电梯楼层以后,薄书砚很严肃地问深酒,“你刚刚特意问起的那个客户,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该怎么说呢?”深酒失笑,恰逢电梯门打开,她挽着薄书砚的手臂走出电梯以后,这才缓缓道,“其实这个赵长天是华欧公司的第一批客户、也是合作伙伴。就算是最近新产品的签约会议,也已经在两周以前完成了。我们和华欧公司,根本不需要木青青动用她哥哥的关系来拉拢赵长天。”
薄书砚步子一顿,凝了深酒一眼。
“所以,木青青说的是假话。”顿了下,深酒又说,“可是她能明确知道赵长天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他与我们公司有合作……最重要的是青青没有必要编造一个故事来骗我。沿”
“所以你认为,木青青没有说谎,说谎的另有其人。”薄书砚浅笑着总结。
深酒点头,“赵长天个人,在这件事情当中确实是个‘合作伙伴’。只是我没想到,我家弟弟不过是想请人家吃饭,却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找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不过,对于玄野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他终于开窍了。”
说完,深酒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嫩红的唇一直弯着,笑意满满。
相较之,薄书砚的神情却很淡,更甚有锁眉之态纺。
深酒终于察觉,心思一转便敛住笑意。
她轻拉了拉薄书砚的手臂,待薄书砚看向她的时候她温温柔柔地一笑,“在为暮寒担心?”
“何以见得?”薄书砚反问。
深酒微撇了撇嘴,“你非要在我面前装蒜么?”
薄书砚轻笑了声,干脆捉着她的手停下来,“你告诉我,装蒜怎么装,等我学会了表演给你看。”
“……”深酒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也看出他的刻意回避。
也是,天下谁人不是心疼自家的血亲多一些?
可以理解。
“薄书砚,傅玄野和薄暮寒之间的事情呢,我们不要插手就好了,全凭他们各自造化。但是,我和你之间也没必要对这件事情这样讳莫若深,实则没有什么必要。”
说完,深酒看着薄书砚的眼睛。
薄书砚敛了下眼眸,突然有些落寞地说,“我只是突然发现,我们薄家的人,几乎个个都在为难你。”
深酒的心跳停跳了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下一秒深酒抬手穿过薄书砚的手臂落在他的后腰上,手臂用力推着他继续走。
“我嫁的是薄书砚,又不是薄家。只要你对我好,你别为难我,就足够了,我没那么贪心的。”
薄书砚落在深酒肩上的五指收了收,没有给出言语上的回应。
两人没有再谈论有关其他人的话题,在往停车位走的那一段路上、一直在谈论待会儿要吃什么、吃完饭要不要顺便逛一逛的琐事。
然后开车到餐厅再到用完晚餐,一切都很顺利。
回到酒店以后,两个人来了一场再一场的啪1啪1啪,耗尽体力,相拥着在一起拖拉了好久才去浴室清洗,然后再相拥入眠。
两个人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相爱,你能与我的精神相契合,我也能与你的身体相契合。
一切都很完美。
……
……
自从上次薄青繁准备去薄书砚和傅深酒的新房而因为换锁的缘故没能进去以后,薄青繁肚子里憋的那团火越烧越旺。
她在城郊属于王泽炜名下的那会所里呆了好几天,却始终想不到办法来反击。
倒也不是想不到办法,是她尝试了好几种方法想要找傅深酒的麻烦,但在刚开始行动的时候就被薄书砚的人给破坏掉了。
薄青繁不止一次悲哀地察觉到,这雁城、终究不是她说了算的雁城了。尽管雁城从来都不是她说了算。
王泽炜端着一杯咖啡进来的时候,看见薄青繁半躺在贵妃椅上,满脸神伤。
略略想了一下,王泽炜将咖啡放到桌上,而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咖啡喂到薄青繁嘴边。
薄青繁看了眼那杯被放到桌上的咖啡,略略抬手,疲惫时老态尽显,“给我端过来。”
王泽炜看了她一眼,还是笑着给她递了过去。
薄青繁三两口就将咖啡喝尽,重又将空杯子递向王泽炜。
王泽炜单手插在裤袋里,顿了一下才懒洋洋地接过。
“千石集团那边有什么消息?”薄青繁用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问。
“繁姐,我说了,您可要撑住。”
一听这话,薄青繁蓦然睁开眼睛,紧盯着王泽炜。
王泽炜叹了口气,“您被千石集团的董事会……除名了。”
“不可能!”薄青繁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喝道。
王泽炜皱眉,没有接话。
薄青繁僵站了好一会儿,最后陡
tang然跌坐回沙发上。
王泽炜也突然烦躁起来,摸了一根烟出来开始吞云吐雾。
良久过后,薄青繁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外冲。
王泽炜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你去哪儿?!”
薄青繁想甩开王泽炜的手却甩不掉,只恨着双目咬牙道,“我倒要看看,他薄书砚到底有多大的本领,居然背着我将我从董事会除名!他难道不知道,董事会的大部分人都是我的人吗?!”
王泽炜咬着烟,那烟雾飘绕在他白净又阴气的脸上,笼出一副别样骇人的气质来。
他没什么语气地说,“这件事,董事会的全员都已经签字,正式的文件已经报备,有了法律效力。”
薄青繁身子突然虚软,一个踉跄后扶住一边的桌子才站稳。
片刻后她雍贵气质尽失,像个泼妇般睁着双目盯向王泽炜,随即一个巴掌甩向他的脸。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早干什么去了,嗯?!这么大的事情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薄青繁大怒。
王泽炜的脑袋被那一巴掌扇得一偏,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后才有些不耐地转过头来,“我说繁姐,你也不想想我是个什么货色?连你都对薄书砚毫无办法,我有什么能耐知道千石集团的这种机密事件?”
“那你现在又是从哪儿听来的?”薄青繁强吸了几口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伤了王泽炜,同时将语气也放柔了。
王泽炜松开薄青繁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重新点了一支烟,“你的好儿子寄了一份董事会各成员签名的决策文件过来。当然,只是复印件。”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展开后递给薄青繁。
薄青繁连忙走过去拿过,越看心越凉。
尽管只是复印件,但她知道这份签字文件绝不是伪造的。她认得每一位重要股东的笔迹。
大势已去。在那一刻,薄青繁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掏空,身上的骨头失去了承载身体的能力,她瘫坐在地。
王泽炜愣了一下,赶紧掐了香烟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并弄到了沙发上。
薄青繁到底是老了,遇到重大的事情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镇定自若应对自如了。
她反而开始问王泽炜,含着期冀,“依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繁姐,你这……”王泽炜笑,“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一个外人还能怎么办?而且薄书砚既然把这份文件的复印件寄过来,就表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最主要的是,繁姐,你已经快要到退休年龄,就算你这次拼了全力去争取一些什么回来,过几年照样得拱手让人。”
薄青繁眼神一凝,却是无言以对。
王泽炜瞥了她一眼,“我倒是觉得,既然您自己不能正面跟薄书砚争什么了,您可以找个人替你争啊。”
“你什么意思?”薄青繁看着王泽炜,一时没有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戒备。
王泽炜的神色暗了下,随即站起身背对着薄青繁朝酒柜走去,他一边慢悠悠地倒酒一边说,“你不是一直挺喜欢的小儿子薄暮寒吗?既然您已经被董事会除名,您作为大股东,可以转让一些股份给薄暮寒,把薄暮寒在千石的位置推上去。”
“不行!”薄青繁果断拒绝。
王泽炜转过身,笑,“繁姐您别紧张,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而已。毕竟,你也说过,你不想让薄书砚在千石集团过得太潇洒。如果你只是占着那点股份,你顶多也就是按照程序获得点物质利益。但是你要是把薄暮寒推上去,一方面可以让薄书砚过得不那么舒心,另外一方面也培养了薄暮寒。”
举杯,王泽炜在喝酒的当口瞥了眼薄青繁,“毕竟,暮寒今年已经二十几岁了。要是不做点什么,暮寒那小子在千石就总得被薄书砚压着一头。”
薄青繁不说话了。
王泽炜的眸光闪烁了下,又自相矛盾地添了句,“不过,自己手里持着越多的股份,当然也有很多好处,至少可以恣意地生活。”
也许王泽炜补充的这句话是想毁掉自己之前的那些劝言,但薄青繁天性多疑,本来她并没有怎么动摇,听到王泽炜补充的那句话后,她彻底动摇了。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薄青繁已经恢复镇定,她笑着看向王泽炜,“阿炜,你不会是不打算跟着我了吧?”
王泽炜愣了那么一秒,随即他快步朝薄青繁走过来,“我的繁姐哎,你说这种话出来,是想要伤你自己的心还是要伤我的心,嗯?”
薄青繁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才从他手中拿过酒杯,仰头喝尽。
王泽炜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
薄青繁一心想着薄暮寒和股份的事情,没有察觉到。
……
……
几天过后,薄青繁做出决定,将自己手中大半的股份通过内部转让的方
式转让给了薄暮寒。
至此,薄暮寒作为一个部门的学徒,一跃成为千石集团举足轻重的人物。
薄青繁在转让书上签完字的那天,去了一趟她平日里鲜少会去的地方:薄书砚的办公室。
彼时,薄书砚正在和傅深酒通电话,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的事情,所以脸上满是温柔的表情。
薄青繁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看见薄书砚正抵唇而笑。那是薄青繁从不曾见过的、属于薄书砚的样子。
在此之前,薄青繁以为,自己的这个儿子,是天生没有笑容的。
薄书砚瞥见薄青繁进来,结束了和深酒的通话。
薄青繁有些失神地走进去,思绪飘离,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前来是兴师问罪应该气势逼人。
“薄女士,好久不见。”薄书砚拿起内线,问薄青繁,“薄女士想喝点什么,我让人送进来。”
薄青繁这才回过神来,架着腿在沙发上坐下,冷冷,“不必了。”
薄书砚浅勾了勾唇角,将内线电话放下了。
“你在千石集团不过呆了几年,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本事倒不小。”薄青繁切入正题。
薄书砚眉目淡淡,“现在看出来了,也不晚。”
薄青繁被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气的发抖,她朝薄书砚紧走几步、拎起自己手中的包包,拼了全力朝薄书砚砸过去,并嘶吼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畜生!”
薄书砚没有躲,只是那有很多五金装饰的包包砸到他脸上再滚落在地的时候,他眸色暗了些。
包包上一个装饰作用的五金很巧地就在薄书砚的脸上划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血珠滚出来的时候,薄青繁连眸光都没闪一下,只恨不能自己刚才扔过去的不是一把足以毙命的刀。
薄书砚动作优雅地抽了一张纸巾将脸上的血珠随意擦了擦,然后弯腰捡起薄青繁的包包,并单手拎着包包、拾步朝薄青繁走了过来。
薄青繁冷哼一声,抱臂在一旁的会客沙发上坐下了。
她冷冷地盯着薄书砚。
薄书砚将那个有些重量的包包轻放在薄青繁面前的矮桌上,他自己也在薄青繁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也微勾唇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事情而喃喃自语,“拉磨的驴,翻地的牛,可不就是畜生么?薄女士你这个词语倒是用的很贴切。”
薄青繁咽了咽口水,“你少跟我玩文字游戏!”
“我从五年前回到雁城就一直呆在千石,算起来时间也不算短了。我这个对薄女士来说像畜生一样的存在自然不能辜负了薄女士您的期望。不过呢,磨出来的东西、翻出来的地,薄女士想要坐享其成恐怕是不能。”
薄青繁看着这个把自己从董事会除名的亲生儿子,恨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对薄女士的敬意已经表现得很明显,只是薄女士您永远不知道珍惜。听说云城能四季如春,连大姐都已经在那边定居。要是薄女士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安排人亲自送您过去散散心。”薄书砚姿态慵淡,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薄青繁冷笑,所有的恨意和不甘通过语言说出来,只有三个字,“你休想!”
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薄书砚将双腿交叠,靠向沙发后座,“薄女士当然可以拒绝,如果拒绝有用的话。”
薄书砚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薄书砚的鼻子质问,“就因为我要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你就敢这样对我?!傅家的那个贱1货就让你变得这么丧心病狂。嗯?!”
薄书砚眸中滑过狠戾,但转瞬即逝,面对薄青繁时仍旧寡淡的样子,“薄女士,作为薄家的当家人,您该注意下的言辞仪态。再则,您认为我做这些单纯是为了护着我妻子?”
“除了她,你还妄想找出什么高大上的理由来搪塞我?”薄青繁好像只会冷笑了。
薄书砚垂眼,默了下后又道,“薄女士是不是忘了,我18岁的时候被你送进监狱的事情了?如果忘了没关系,那您还记不记得三年以前,我的父亲沈先生被你数次羞辱刺激后因精神恍惚车祸身亡的事情?如果都不记得了,那也没关系,对于我在您身上做的这些事情,您就简单地当做是我的畜生行经好了。”
说完,薄书砚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薄青繁像是从一场梦中突然惊醒,她看着薄书砚,“他不是我害死的!我当时只是想跟他离婚,我…”
“够了。”薄书砚背对着薄青繁站着,他闭上眼睛,“薄女士,你胆敢再逼我一次,我发誓,我很快就会让你去陪沈先生。”
话音刚落,薄书砚陡然侧身,敛目盯着薄青繁。
薄青繁不知从薄书砚眼眸中看到了什么,吓得嘴巴微张的时候跌坐回沙发里。
薄书砚离开良久以后,薄青繁才将沈先生的音容笑容赶出自己的脑海。
她看着薄书砚的办公桌,咬牙说
了两个字,“你敢!”
她在薄书砚的办公室里又呆坐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拎着包包,神思恍惚地出了千石集团。
薄青繁所乘坐的车刚刚离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在千石集团旁边的咖啡店门口停下来。
一个穿着略略暴露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径直进了咖啡店。
找到角落里的男人后,女人弯腰,恭敬地喊了声,“薄总。”
薄书砚抬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他微微蹙眉,“坐。”
女人姿态恭敬地落座,压低声音,“翟老大安排的事情,我已经完成。王泽炜已经上勾,现在只等您的下一步安排。”
薄书砚垂颈,“再等一等。”
女人得过翟墨霆的吩咐,犹豫了下还是道,“据我所知,薄女士已经让王泽炜在联系薄家的旁枝旁系。同时,沈弘慈女士那边已经定了三天后回雁城的机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沈弘慈女士到的那天,薄女士应该会让人将她的东西搬到蓝湾。”
“消息准确吗?”薄书砚沉声问。
女人似乎没料到薄书砚会问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但还是点了点头,“事关薄总您的家事,翟老大亲自确认过。”
薄书砚不说话。
女人知道作为翟墨霆手上的得力干将,已经能在薄书砚面前说得上话。
见薄书砚犹豫,她补充道,“薄女士搬去蓝湾和你们一起住,从表面上看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最多在生活上的摩擦多一些。但是我上次从王泽炜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语。”
女人顿了下,见薄书砚抬头看自己,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薄书砚面前,“薄总,薄女士要求带进蓝湾的那个厨子,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