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野的声线没什么波澜,表情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木青青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一边站着的薄暮寒,看见木青青的眼泪,抡起拳头就挥向傅玄野。
这一拳正中傅玄野的颧骨,他的脸朝另外一边猛偏过去,整个人都差点从轮椅里跌出去。
看着傅玄野这样,木青青抑制不住地朝他走了一步,但最后她捏着拳头,站定了鹊。
脑袋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傅玄野刚才的那句话:木青青,你现在仍旧这样没脸没皮地缠着我,是不是以为上次我赶去救你是对你有意思?可是你得知道,我是在孤儿院工作过的人,你还记得孤儿院那条叫“小黑”的狗吧?如果说它有危险了,我一样会去救的。木青青,你对我来说,只是一条性命……而已。”
只是一条性命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木青青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跟狗一样拥有生命的生物而已,对吧?”木青青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傅玄野性格沉郁,鲜少会有笑容。一直以来,木青青一直想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感染他、温暖他,所以基本不会在傅玄野面前露出负面情绪。至于哭,这算是第一次惧。
听到木青青混合着哽咽声的问话,低着头的傅玄野敛了下长眸,默了会儿才弯唇抬起头,云淡风轻地开口,“严格来说,你这个生命体,还不如孤儿院的小黑。因为你……太烦人了。”
木青青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了一样,但是在下一瞬她的脑子又变得特别清晰起来。
她突然朝前走了两步,抬手就甩了一傅玄野一巴掌。
傅玄野敛目看她。
木青青的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又甩了傅玄野一巴掌。
两下,都发出很脆的声响。
可是傅玄野的脸分毫未动,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他转向在木青青身后站着的薄暮寒,牵唇,漠声,“薄公子,能麻烦你把你的人带走吗?我不想陪着无关紧要的人丢人现眼。”
薄暮寒冷漠地盯了傅玄野一眼,但他收回视线的时候凝了一眼傅玄野那被薄毯盖着的双腿。
视线转到木青青身上的时候,薄暮寒凌厉的眼神淡化下去,“青青,我到外面等你。”
木青青满眸满心都是傅玄野,对薄暮寒的话恍若未闻。
薄暮寒转身离开。
傅玄野从薄暮寒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没有再看木青青一眼,垂首将注意力放到了平板上。
木青青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站了良久,久到周围的看客统统都已经将视线和注意力移走了。
傅玄野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她。
木青青最后在傅玄野对面坐了下来,一改平日里的活泼俏皮,表情低落而正经。
“傅玄野,我可能要走了。”
傅玄野正在平板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颤了下,最后朝掌心扣紧。
“我爸爸和我哥哥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再不回去就跟我断绝关系。”木青青的脑袋低垂下去,说不出的难过模样。
傅玄野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未动,他自己却恍若未觉。
隔了好一会儿,木青青爬到桌上,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傅玄野,我虽然才追了你一年,但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做得够好够多了。可是你呢?你除了拒绝我,伤害我,你什么也没做。”
说到这里,木青青长叹了口气,抹掉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后看向傅玄野,一字一句地问他,“傅玄野,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还是因为你怕耽误我,所以才装作不喜欢我?”
横在平板上的拳头攥得更紧,傅玄野抬头朝木青青冷笑,“我说过的吧,木青青。你,让我厌烦。”
木青青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她选择性地忽略掉傅玄野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哪怕你只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也可以啊。哪怕你一点都不主动也可以啊。只要你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的,我都可以为了这点喜欢放弃一切到你身边的。就像他们说的,如果有一百步,就算你一步都不走,我一个人……”
“一丁点都没有。”傅玄野掐断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睛,无尽地冷漠,“木青青,麻烦你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掉。”
木青青愣了好一会儿,等她终于从傅玄野冰冷的目光里确认了答案以后,她的眼泪才汹涌而下。
傅玄野就那么看着她,暗黑的眸色毫无波澜,一片死寂。
木青青终究是觉得无望。
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喜欢她甚至是厌烦她。
他不会心疼她的眼泪也不会给她擦眼泪,他不会挽留她更不会把她拥入怀中。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她没脸没皮地追了他这么久,却连这个男人的手指都没触碰过。
木青青仰着头,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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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野,我还有好多事情没跟你说呢。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说一些给你听吧,好不好?不然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傅玄野的薄唇动了动,他本想拒绝,但发不出声音来。
木青青的目光重新移到傅玄野的脸上,努力弯起唇瓣。
“傅玄野,你知道吗?我曾经幻想过要跟你睡在同一张床上,缩在你的怀里,枕在你的手臂。”
“我曾经也幻想过要在你醒来之前偷偷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做精致又美味的早餐。”
“我曾经也无数次幻想过,要替你搭配每一天的穿着衣饰,替你系领带……”顿了下,木青青错开视线,“明明我期待幻想的不过是这么琐碎的小事,你说为什么就是实现不了呢?”
傅玄野想将自己的目光从木青青身上移开,但是他突然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所以就一直那么看着她。
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有那么一瞬间,傅玄野几乎就要将那句话说出口了。但最后,没有。
木青青的等待换来的仍旧是无望的沉默,她拿出湿巾纸将自己的脸擦干净,然后深看了一眼傅玄野,站起身,走了。
傅玄野的目光定在了木青青之前坐的的那个位置上,但当他感觉到木青青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他难以自控地伸出手,想要捉住她。
然而,木青青的衣角擦过他的指背,一掠而过。
木青青走了。
傅玄野的手颓败地收回来以后,他的心,也跟着荒芜了。
……
木青青走出咖啡馆,靠站在灯柱上的薄暮寒立刻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豪门的公子哥惯不会安慰人,最温暖的举动也不过是默默陪伴在一旁。
木青青深吸了一口没有傅玄野存在着的空气,有一瞬间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但下一刻,却有更深重的失落和无望将胸腔填满。
“这段时间,老是麻烦你,抱歉。”木青青转向薄暮寒,语气难得温柔又礼貌。
薄暮寒看起来阳光俊逸的五官立时凛冽起来,“这世界上不只傅玄野一个男人。”
“可这世界上,我爱的,有且仅有傅玄野啊。”木青青答得飞快,等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咧唇笑起来,故作轻松,“我今晚的飞机,现在得回酒店去收拾收拾了。”
薄暮寒凝眸看着她,默了会儿才抬起手在她头上狠狠敲了下,“你今年20不到吧?懂什么狗屁情啊爱啊的,嗯?”
木青青捂着头,立马炸毛。
她在薄暮寒脚背上狠狠地跺了一脚,嚷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打我的脑袋!不要打我的脑袋!”
薄暮寒不以为然,抬起手又在木青青脑袋上敲了一下。
木青青捂着头瞪了他一眼,“薄暮寒!”
薄暮寒耸肩,“叫我干嘛?”
木青青一噎,懒得理他,转身快步走了。
薄暮寒这才抬起之前被木青青狠跺了的那只脚,痛得龇牙咧嘴,“这个女人,真是……啊,好痛!”
眼看着木青青就要走远了,薄暮寒连忙追了上去,攥住她手臂就将她往自己的车子所停的方向拖,“我送你。”
木青青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好吧,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薄暮寒。
……
薄暮寒替木青青拉开车门以后,木青青直接瘫坐在了副驾驶椅上,拿出手机开始刷ins。
薄暮寒坐上驾驶座以后,瞥了眼一到自己面前就没了女孩儿样的木青青,展唇无声笑了笑,然后偏过身拉过安全带,习惯性地想要将木青青系上。
两人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却一不小心闻到了她身上那幽淡的香味。他一时有些分不清,那究竟是木青青为了去见傅玄野特地喷的香水还是木青青身上本身就有的馨香。
他的走神,让本就想拒绝他帮忙系安全带的木青青起了戒心,一把将他推开了。
薄暮寒稳住身子,看了一眼满脸防备的木青青,仍旧倾身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后才坐正身体,系好安全带后启动了车子。
木青青本想说什么,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雁城,也就什么没说,缩在副驾驶座上玩儿手机。
在刷ins的时候,木青青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傅玄野注册微博的事情。心念一动,木青青把之前下载下来的“许绾轻和闫修”对话的视频通过自己的ins账号发送了出去。
薄暮寒瞥了眼木青青的手机屏幕,默了下还是问道,“你支持傅玄野的姐姐?”
“那还用说么?”木青青嗤之以鼻,但她没听懂薄暮寒的表达方式的重点。
……
薄暮寒回到老宅的时候,恰好薄书砚也在。
彼时,老宅的大铁门敞开,陆陆续续有搬家工人在进出。
“三哥。”薄暮寒进到屋里以后,一眼看见薄书砚正站在二楼的楼梯口。
听见声音,薄书砚看了一眼二楼的走廊尽头,对身边的人吩咐了两句,缓步走了下来。
“奶奶同意搬到南山别墅了?”薄暮寒问。
薄书砚朝薄暮寒手里拎着的一瓶苏打水伸出手,薄暮寒愣了一下,随即递给了他。
“三哥,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忍忍就过去了。”薄书砚一口水喝完水,略显苍白的脸有了些微的神采。
顿了下,薄书砚扫视了一圈,对薄暮寒道,“暮寒,这样做,我也是迫不得已。”
薄暮寒叹了口气,但随即又嘲讽地笑起来,“三哥,我以前喜欢这宅子,不过是因为它是一个家。现在老爸已经死了…把这宅子处理掉也好。你放心做你的,我无所谓。三哥你知道我的,我对薄女士从来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当我知道她这次做出的事情以后。”
薄书砚垂下头,没有说话。
薄暮寒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木青青的脸,于是问薄书砚,“三嫂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不知道。”薄书砚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补充道,“近期你多去公司,约翰会带着你。我有事情要处理。”
薄暮寒到底年轻,听到这话后还是变了下脸色,“哥,你准备把绾轻姐怎么样?我担心奶奶她……”
薄暮寒的话还没说完,一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时望了过去。
从玄关进来的傅深酒朝两个男人温淡一笑,继而有些担忧地朝屋子里望了一圈,解释道,“薄书砚你的手机打不通,所以我进来看看。奶奶她……”
“进来,有我在。”薄书砚知道傅深酒在担心什么,所以主动走过去,牵住了她的手。
深酒还有犹豫。
薄暮寒恢复人前的阳光温暖模样,朗声对傅深酒道,“三嫂,请进。”
深酒抿唇笑了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看着傅深酒这个样子,薄书砚的眸色又暗了几度。
薄暮寒将薄书砚的反应看在眼中,他朝茶柜走过去,侧首笑问傅深酒,“三嫂,你喜欢喝什么?”
深酒对薄暮寒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在咖啡馆里,薄暮寒让她劝薄书砚放手的那时候。
在深酒的理解里,薄暮寒虽然没有像薄青繁那样明确反对她和薄书砚在一起,但至少心里对她是抗拒的。所以她现在面对这样热情又笑容满面的薄暮寒,有些不习惯,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暮寒最近在跟集团里的一位前辈学习,这位前辈喜欢喝茶,暮寒顺势学了些,手艺还不错。你想喝什么,直说便好。”薄书砚将傅深酒按坐在沙发上。
深酒消化了一下这情境,然后站起身来朝薄暮寒走过去,笑容亲和恰到好处,“我之前一直对茶艺充满兴趣,不如暮寒你让我见识一下?”
薄暮寒笑着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深酒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种被自己的丈夫的亲人诚心接纳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
深酒本在专心致志地看薄暮寒泡茶,张姐从旁边房间过来,到薄书砚身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薄书砚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告诉她,没空。”
张姐双手交握,很为难,“三公子,老太太毕竟这么大年纪了,她就是想让傅小姐去她房间坐坐。”
“张姐,我……”
深酒站起身来,打断薄书砚的话,“张姐,我去。”
薄书砚立时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扣住傅深酒的肩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
“薄书砚,我没关系的。”深酒有些心软。毕竟,四年前在这雁城,薄奶奶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长辈。
“小酒,这个没得商量。”薄书砚转向张姐,“奶奶既然想见小酒,就让她自己出来。”
“这……”张姐为难,她怎么好意思去跟薄奶奶说这种话,于是求助地看着傅深酒。
深酒叹了口气,柔声对薄书砚道,“奶奶毕竟年龄大了,我作为晚辈,去一下她的房间……”
“正因为老了你才不能去。”薄书砚神色疲惫,本不想再多说,但他怕深酒愧疚,于是才继续道,“我现在不知道***态度,你单独去她房间,如果出了问题,到时候又说不清。”
深酒想到这几天的报纸,插话道,“万一奶奶已经对我解除误会了呢?”
“那更不能去。”薄书砚想起之前薄奶奶对傅深酒说的那些刺耳的话,神情之间更为坚决,“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岁,犯错了就犯错了。小酒,不该是你一直受委屈。”
深酒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薄书砚无情得有些可怕。
薄奶奶毕竟是老人啊。
深酒原本正准备说什么,站在另一边的薄暮
寒突然叫了一声“奶奶。”
薄书砚的表情凝了一下,也站起身来,看着她,“奶奶。”
薄奶奶两手交握在一起,神情非常不自在地瞥了眼薄书砚身边站着的傅深酒,动作也显得有些扭捏。
“老太太,您出来了?”张姐立马迎了过去。
薄奶奶“哦”了一声,又飞快地望了一眼薄书砚和傅深酒,“我就是出来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忘了收拾的。”
看薄奶奶这样子,刚刚大概是将薄书砚的话尽数听到了。
深酒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正想趁机走过去,却发现薄书砚正紧捉着她的手。
“奶奶,您不用担心,要是遗落了什么东西,您说一声,我派人回来拿便是。”薄书砚对薄奶奶,分明又是尊敬又关心的模样。
他却不肯让深酒主动对薄奶奶示好。
深酒原本以为薄书砚是对薄奶奶有怨,到现下才明白并非如此。
这个男人单纯地只是要照顾她的感受而已……
薄奶奶两只手搓了又搓,点了点头后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她又将屋子的各处看了一圈,然后转身又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佝偻着脊背在那里站了一会儿。
像是想通了什么,她又转过身,低着头朝沙发这边走了过来。
在薄书砚和傅深酒对面坐定以后,她抬手将掌心向下压,示意薄书砚,“坐坐坐!哎哟喂,都站着干什么?”
薄书砚坐下了,深酒看着眼前这个一贯抹不开面子的老太太,有些失神。
见深酒还站着,薄奶奶浑浊的眼里闪现一丝亮光,正想趁机开口让傅深酒也坐,薄书砚却在她开口之前,强力将傅深酒拉下坐了。
薄奶奶眼中的那点亮光,立刻熄灭了下去。---题外话---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许绾轻……src="/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