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酒得到允许,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片吐司,只咬了一口就将其放在碗里,又去夹香酥的烤肠,同样只咬了一口,又去夹别的…
薄书砚在一旁看得直蹙眉,他从不知道,这姑娘吃东西的习惯这么坏镑。
但他没有阻止她,一向不爱吃早餐的他竟也被挑起食欲,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吐司,优雅沉默地吃了起来。
傅深酒嘴里塞得满满的,触及到薄书砚的视线,就朝他弯眉一笑。
分明就是最纯真最没有戒备的样子。
薄书砚一片吐司还没吃完,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客厅拿了手机,接电话。
深酒侧首去看他,刚好看见薄书砚正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盯着她。
手腕一抖,吓得深酒夹在筷子间的烤肠都掉了。
可她转过去再看的时候,薄书砚已经没再看她,阔步进了书房,还关了门栩。
深酒觉得自己可能多心了,但再没心思吃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薄书砚还没出来,于是她回房间拿了自己的包包,敲开了书房的门。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薄先生,先回去了。”
彼时,薄书砚正在看闫修传过来的档案,听了她的话,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甚至头都没抬一下。
深酒压了一束发在耳后,垂眸轻声说了一句,“薄先生,谢谢你。”
不仅是谢他的早餐,更是谢他对那件事的大度,还有昨晚对她的耐心照顾。
虽然傅深酒不知道薄书砚是不是已经真正原谅了她,但她知道她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薄书砚突然抬头看她。
四目堪堪相对,傅深酒飞快地错开了视线。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薄书砚双手交握、后靠进座椅里,笑。
“……”深酒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只点了点头,“薄先生请说。”
薄书砚沉吟了下,沉沉眸光在手提电脑上的屏幕上盯了一会儿,这才合上电脑站起身,长腿阔步地走向傅深酒。
“你先抬头看着我。”薄书砚垂眸盯着她,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深酒一怔,还是顺从地抬眸与他对视。
可刚刚与他接上目光,深酒只觉得他眼睛里似乎有噬人却不动声色的深湖,几乎要将她整个溺毙了。
深酒没忍住,视线下滑,就一眼瞄到了男人凸起像颗小石头的喉结…
她的耳根莫名一热,移开了视线。
薄书砚眯眸盯着她,然后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深酒再无法躲闪,只是长睫越颤越厉害。
薄书砚俯身,将自己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傅深酒的耳垂。
他嗓音带着一股子蛊惑人心的调调,他问她,“你和林复君,或者说,你和萧公子深情对望的时候,也需要他像我这般来帮你完成么?”
深酒的身子猛地一颤,然后她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僵住了。
薄书砚眯眸、撤身,粗粝的指腹一点一点地滑离傅深酒皮质细腻的下颌。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引得深酒一阵颤·栗,她身子一软,脊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直至薄书砚将双手抄进裤袋,深酒才缓过气来。
她牵起一个笑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深酒不知道薄书砚他到底是指林复君这个人;还是在指萧邺森这个人;或者他所提的两个名字,根本就是指的一个人。
还有深情对望……
她就知道,薄书砚不可能轻易放过那天的事情。
不过,她没有权利埋怨谁,因为那确实归咎于她自己。
就算薄书砚将那件事情记一辈子,也无可厚非。
哦,她和薄书砚,哪有一辈子。
有的,只是一阵子。
傅深酒噙着的笑容不达心底,她望着薄书砚的视线也分明没有焦距。
薄书砚等不到她的回答,轻笑了声。
算了,有些事情,他暂时不想管。
且放过去。
“不必放在心上。”薄书砚的嗓音变幻得柔和而平易近人,他安慰傅深酒,“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想回答就罢了。”
指尖掐进掌心,深酒扯了扯唇,终归是找不出字句来回答。
薄书砚看了眼她手中捏着的包包,问她,“你想去哪儿?”
因为有方才的铺垫,导致深酒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就觉得薄书砚的问句里似乎有言外之意。
他是觉得她着急要走是为了去找萧邺森么?或者……
但既然薄书砚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她也就顺势装聋作哑。
没有人自己往枪口上撞的道理不是。
眸光轻闪,深
tang酒皱了皱鼻子,“当然是回家,我总不能一直赖在薄先生这里。”
她也是有洁癖的人,昨晚没洗澡就睡觉她暂且忍了,可身上的这身衣服,她是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换了的。
再说,要她一直和薄书砚待在一起,她会觉得煎熬。
不过想想,薄书砚自有他的气节和风度。
昨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么旖旎暧昧,可偏偏什么也没发生。
“回家?”薄书砚挑眉重述了这两个字,“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回去?”
深酒清瞳铮亮,毅然点头。
“好。”薄书砚回到书桌后坐下,重新打开了手提电脑。
“……”深酒抿抿唇,轻手轻脚地关上书房门,径直走了。
听到套房的大门关上,薄书砚站起身,也走出了书房,在套房大门后站住,姿态悠然地点了根烟。
……
十几分钟后,傅深酒凭着记忆回到了薄书砚的套房门外。
一张小脸上布满了纠结,在敲门与转身离开之间挣扎了一次又一次。
她现在终于知道,早上起床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她出酒店时、一路上碰到的“说外地方言的外地人特别多”!
如果不是因为出租车司机竟然不知道去往大名鼎鼎的“中央御园”的路线!
她可能还一直蒙在鼓里!
特么的,她才是那个名副其实地“外地人”!
薄书砚趁她睡觉的时候,居然将她带离了雁城,到了郦城!
在外人面前伪装得再完美淡然的傅深酒,这一刻也忍不住想炸毛。
回想昨晚从薄书砚问她要不要一起走那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不对了,可薄书砚和那个Kevin就是不提醒她!任由她跟着来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也就罢了,刚刚她跟薄书砚告别说要回家,薄书砚居然对这事实只字不提!
她还天真地以为,薄书砚已经很大程度上原谅她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
她昨天离开家的时候身上只带了零钱和手机,根本没办法一个人回去。
薄书砚肯定也清楚地了解了这一点……
深酒欲哭无泪地看了眼紧闭的套房大门,愣是拉不下脸去敲门。
心中的怨念越加深厚…
薄书砚就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
……
之前薄书砚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已经让她神思晃荡,这一刻发现自己被戏弄,深酒又羞又委屈。
“薄书砚,你混蛋,你……”
啪嗒一声,门开了。
深酒愕然看了一眼挺立在门后的薄书砚,硬生生地将余下的几个字吞下去了。
“薄先生,要出去啊?”深酒瞬间变脸,朝他温软一笑。
“怎么回来了?”薄书砚疑惑地蹙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东西忘带了?”
“……”这一瞬,深酒的表情就有点绷不住了。
她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再老再成熟的男人,也会有玩性大发的时候。
你看现在,他玩儿她,玩儿得多乐在其中。
或者说,薄书砚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是在变相惩罚她么?
可,她昨晚不是已经被“家暴”过了么!
薄书砚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欣赏着深酒隐忍的变幻表情,实实在在是被取悦了。
“薄先生,这一点都不好玩。”深酒瞳眸灼亮,带了点浅笑仰看他。
那模样,有点生气前兆的意思。
薄书砚从未见傅深酒有过这样的表情,不免多看了两眼。
姑娘明明愤怒地想冲上来抓他咬他,偏偏还摆出一副笑脸。
这样喜欢隐藏自己情绪的女人,不生动,却偏偏不乏味。
薄书砚单手插袋单手擎烟,侧身立在玄关的暗影里,挑眉看着门外那个浑身都在冒刺却不动声色的姑娘。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最真实的模样。
“傅深酒。”在垂眸捻灭香烟的时候,他这样叫她。
深酒死抿着唇,微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了。
薄书砚满意地勾唇,欺身迫近她,“我手上的工作还很多,如果你没有要事的话,我必须关门了。”
“……”深酒一怔。
这话什么意思?
她都折返回来了,他作为一个大男人邀请她一下会死么?是不是会死?
薄书砚精准地捕捉到她瞳眸中的光线变化。
挑唇,他退了一步,然后抬手拉过门就要关上…
深酒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看门缝就要完全合上,她向前猛走两步,用了最大力气去推门。
她还就不信那个邪了,她今天偏要进
这个房间!
门被轻易地推开,门后的男人似乎早有准备,早已侧身让在一边。
大门被摔得哐当一声,惯性地弹了回来。
薄书砚虽然一直含笑看着傅深酒,但是未卜先知似得、抬手将门挡住了,以免它撞到傅深酒。
傅深酒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只看到薄书砚隐隐含着嘲弄的笑容。
深酒蓦地就想起连日来的种种,顿觉心力交瘁又十分委屈,情绪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平日里温淡有礼的外衣被她尽数抛开,小女儿家的任性脾性蓦地就涌了上来。
但她忍住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是她落了下风。
无论是最初想方设法要嫁给薄书砚,还是昨晚自己没有拒绝坐他的车,都是她自己错在先。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迁怒薄书砚。
毕竟,薄书砚只是没有她所期望的那么好心而已。
罢了,不能矫情。
深酒蓦然安静下来,然后侧身绕开薄书砚,快步进了卧室,然后将门锁上,将自己裹进被子里。
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很意外,薄书砚并没有因为得到了预期的效果而满足。
相反……
薄书砚关上门,将傅深酒刚才进门时不小心弄掉的手提包捡了起来。
简单大方的款式。
轻勾唇角,他想起从昨夜到现在的种种。
虽然将她带过来的念头不过是一时兴起、顺水推舟,但他方才的做法实不是他以往冷酷而寡漠的作风。
他在这个姑娘身上,花费的心思似乎有点过头了。
薄书砚兀自轻笑了声,然后从皮夹里摸出一张黑卡和仅剩的两千元现金,整整齐齐地放进她的皮夹里。
抬步,他走到傅深酒所在的卧房门前,敲了敲门,然后将包放在了地上。
再然后,他回了书房。
偌大的套房,突地就安静了下来。
……
深酒其实只用了三分钟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平静地理了理乱糟糟地头发,就起身去开了门。
她甚至在开门前换上了一贯温软有礼的笑容面具。
但,门外没人。
只有她的手提包,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深酒环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
她知道,薄书砚在里面。
敛尽笑意,深酒俯身捡起包包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果然,里面多了一张无消费上限的黑卡和一叠现金。
牵唇一笑,深酒抽出十张现金,将剩余的现金和那张黑卡一起放在了醒目的位置。
但最后她想了想,独身在外又对地形不熟悉,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清高而拒绝更好的安全保障,实没必要。
她留下了黑卡和现金,以防万一。
左不过,回到雁城以后,再还给薄书砚就是了。
……
没有同薄书砚告别,薄书砚也不需要她的告别。
深酒是在当天上午就离开了酒店的。
由于昨天出门匆忙没带身份证,加上郦城是一座新开发出来的城市,让深酒在选择交通工具上受了限制。
她辗转打听了好些人,这才到了汽车站,买了下午一点出发、开往雁城的大巴车。
……
下午两点的时候,Kevin从汽车站回来,薄书砚仍旧坐在手提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他微微有些晃神。
他抬起头,“走了?”
Kevin恭敬地点点头,“我一直跟着太太,直到她所坐的大巴车驶离汽车站,我才回来的。这是那辆大巴车的车牌号。”
说完,Kevin将手机上那张照片举给薄书砚看。
薄书砚瞟了一眼,抬手摁住眉心,默了下才问,“就这样?”
Kevin一愣,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再派辆车跟着?”
见薄书砚没反应,Kevin抽了口气,“或者,我这就开车跟上去?”
薄书砚摆摆手,轻笑了声,“不用。备车吧,三点在长郡酒店有个会。”
Kevin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薄书砚,欲言又止默默退出了房间。
确定自己离薄书砚够远的时候,Kevin给闫修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年轻帅气地外国小伙子在酒店走廊转角处一声哀嚎,“闫大哥,你快回来~~”
闫修眉眼轻抽了抽,“又怎么了?”
Kevin用不太利索的中文,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实汇报了。
闫修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Kevin追问了好几次,闫修才淡淡地说,“我知道
了。以后有事记得都跟我说。”
Kevin摸不清薄书砚的脾性,听闫修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
……
深酒所坐的大巴车抵达雁城时,已经是晚上八点过。
由于深酒的戒备意识很重,加之最近社会上老出女孩子遇害的消息,所以她选择了人多却安全系数相对较高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人多口杂,深酒纵然再没下心思听,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八卦的中心,无非就是将她这个薄太太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描述得比更加跌宕起伏。
两两交头接耳,三五成群热火朝天,那些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口中那个不堪的女主角,此时正静静地与他们同坐在一起。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哪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当然是真的,我又不会乱说的咯!”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傻的男人,会为了追女人把自己搞进医院的!我可是听说他搞不好会残废的!”
“嘁,你还别不信!我有图有证据!你等等看啊,雁城的八卦贴吧里有帖子的!”
……
深酒听的有些腻了,拿出手机胡乱地翻阅,最后无意识地就逛到了那个刚被提及的贴吧。
贴吧的置顶帖子,是关于萧邺森和她。
深酒点了进去。
这个帖子详细地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还配了清晰的照片。
深酒深吸了口气,没想到现在的“朝阳群众”已经这么厉害。
指尖微颤,傅深酒继续下拉,看到的就是萧邺森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再往下,是……车祸现场的惨烈照片。
其中一张图片中,萧邺森那辆银色跑车倒翻在马路边。
不远处,一辆猩红色的大货车也侧翻了,里面的石块洒了满地。
傅深酒回想起那天早上她看见的那样狼狈落拓的萧邺森,便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是啊,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傻的男人呢?
萧邺森,你怎么那么傻。
她傅深酒,何德何能。
继续往下翻,是萧邺森躺在病床上的图片,只有一张。
但很意外地,他竟看着镜头。
明明只是照片,深酒却被他落拓微茫的视线看得心口一阵绞痛。
她那天为了撇清自己,竟然都没有好好询问过他的伤势……
彼时,公交车刚好抵达一个站点。
深酒心念一动,想也没想就跑下了车。
直到她茫茫然坐进出租车,出租车师傅问她目的地时,她才恍然醒悟。
傅深酒,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用手盖住眼睛,“师傅,麻烦到中央御园。”
……
傅深酒没有想到,萧邺森会主动来找她。
那天,她正在办公室里和桑桑校对一篇外文文稿,坐着轮椅的萧邺森,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桑桑对传言也有所耳闻,当即退了出去。
随着萧邺森一起进来的萧景懿放开轮椅的推手,抱臂凝着傅深酒,“傅深酒,现在你满意了?”
傅深酒没有理会萧景懿,她匆忙地瞥了一眼萧邺森后、迅速地垂下眼眸,然后动作僵硬地、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蓝色钢笔。
萧景懿嗤笑一声,“傅深酒,你的确是铁石心肠。就算是有容阿姨这层关系,我们萧家也高攀不上你。今天要不是小森坚持要来见你,我又不放心他,我还真不想和你打交道。”
深酒一直沉默着。
萧邺森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够了。”萧邺森制止了萧景懿,“你先出去。”
萧景懿秀眉一拧,盯了一眼傅深酒后,不放心地在萧邺森肩上拍了拍,“那我先去外面等你。”
萧邺森的脾性柔软了不少,还点了点头。
傅深酒听见萧景懿踩着高跟鞋出去,还听见办公室的门啪嗒一声轻响,被关上了。
她指尖蜷握起来,就是没有勇气抬头。
萧邺森勾着笑,好整以暇地直盯着傅深酒。
“多少年没有尝过你的味道了,要不是那天失控,我都快忘记了。”萧邺森打破了沉默,依旧是那股子邪邪坏坏的腔调。
深酒抬眸看他,视线落在他的腿上,“会痊愈的,对吗?”
那天她在公车上听人说,他可能残废。
萧邺森无所谓地耸耸肩,“看缘分咯!你很在意这个,怕我给不了你性·福?”
指了指自己鼓着大包的那个地方,萧邺森压低声音,“放心,它健康着呢!”
“……”傅深酒耳根一热,视线无处安放。
以前,萧邺森从不在她面前说这样下
·流的话。
看着傅深酒脸上漫起的红晕,萧邺森用好的一只脚撑着地面,脚尖一点,脚腕一收,轮椅就向前滑动了好大一段距离,在傅深酒对面停下来。
隔着一张办公桌,萧邺森凝眸瞧着傅深酒,“我的小酒依然这么爱害羞。”
像呢喃般的一句话,勾的傅深酒眼圈一涩。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傅深酒敛了情绪。
萧邺森嗨了一声,“一个错过的故事,不提也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那晚的狂躁和所遭受的痛苦轻描淡写的带过。
“倒是……”萧邺森的眉眼隐隐藏起点狠戾,“你妈那天晚上打你了?”
深酒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向窗外,笑,“这种小事,我早就忘了。”
萧邺森眯眼,“是为了萧景懿?”
深酒沉吟了下,“容女士既然能对我这个女儿动粗,又怎会单纯是因为一个原因?”
“你别担心我了。”深酒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萧邺森身边,“我想知道你的伤势。”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医生。”萧邺森的视线追随着傅深酒,坏笑,“不过你会去吗?”
深酒一怔,片刻后她笑了笑。
“好好治。”她垂眸,像是哀求。
萧邺森邪妄勾唇,“傅深酒,你是怕我下半生不遂,赖上你?”
傅深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
萧邺森乐了,“你放心!我萧邺森既然喜欢一个女人,我就承受得起任何代价,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听到这话,深酒下意识去看萧邺森。
视线相对,萧邺森笑,深酒却快速撇开视线。
“值得吗?”深酒的声音很低,像是在问萧邺森,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你为了一个薄太太的名分而放弃我,那确实是不值得的。”萧邺森一语道破。
“不过,若你问的是我为了你变成这样值不值得…”萧邺森顿了下,“你明知故问。”
深酒默然,最终还是忍不住侧过身,不让萧邺森看见自己的面部表情。
“不然能怎么办呢?我已经坑了薄书砚,总不能现在你有条件了,我又来坑你吧?”深酒深吸了口气,笑,“那我岂不是太坏了。”
萧邺森挑唇一笑,“这么沉重的话题显然不适合我。我今天专程来找你,是为了谈正事的!”
深酒整理了下情绪,疑惑地看着他。
萧邺森的手插进口袋,然后摸出了一个紫缎的盒子。
很漂亮。
萧邺森倾身捉过傅深酒的手,将那个盒子放在她手心,“打开看看。”
深酒犹豫了下,没有动。
看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应当很贵重。她不会收的。
萧邺森夺过盒子,自己将其打开后又重新塞进傅深酒手里。
盒子里面,是一朵还沾着露珠的玫瑰花,鲜艳而璀璨的颜色。
傅深酒闻到很淡很淡的花的气息。
她抿唇笑笑,看向萧邺森。
萧邺森也笑看着她,“傅深酒,生日快乐。”
生日……
深酒愣神想了下,才恍然大悟。
苦涩并着惊喜,深酒一时没有说话。
“我在你办公室也呆了这么久了,是时候出去了。”萧邺森转动轮椅,“我倒是宁愿你的名字跟我绑在一起,但我还怕你太累了。所以……”
深酒长睫轻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邺森看了眼被深酒握在掌心的那朵玫瑰花,“这个生日,你终归也算是收了我一份礼物,我可给你记账上了啊,将来得还的!另外,如果薄家为难你,记得有我在,你别怕。”
深酒犹豫了下,还是将花收下了。
她以为这只是一朵简单的玫瑰花,却不知萧邺森在这背后所花费的人力和财力。
萧邺森就是断定傅深酒不会收他的礼物,所以才想出这么个费周折的方法。
“推我出去。”萧邺森偏偏头,痞荡极了。
深酒应了,然后推着他出了办公室。
正在和云黛说话的萧景懿立马快步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了轮椅。
轮椅把手从掌心抽离的时候,深酒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深酒没有去送,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萧邺森送她的玫瑰花,逆着光躺在盒子里,颜色…似乎黯淡下来。
在深酒走神的时候,薄青繁来了电话。
“晚上有空没?”仍旧自带睥睨天下感的语气。
“薄董定个时间,我过去找你。”明人不说暗话,深酒也很直接。
她和林复君的事情还没尘埃落定,现在又出了她和萧邺森的事情。
薄家作为名门世家,已经
有一万个理由让她滚蛋了。
“你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薄青繁似乎被她取悦了,在电话那边笑出了声,“哎哟,再大的事情也得坐下来谈嘛。古代那些要被砍头的罪犯,临时前也得给顿好菜好饭不是?薄家是讲究礼数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那是当然。”深酒捏着电话线,笑得倒是挺淡定的。
“依旧是薄家老宅,七点之前赶到就行了。”薄青繁话锋一转,“我知道我家那个老太太喜欢你喜欢得要紧,所以你自己最好提前想好理由。她年岁大了,不能因为你出了问题,给我添麻烦。”
听薄青繁提起薄奶奶,深酒终于蹙了眉,声音也变了味儿,“请您放心。”
薄青繁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断线的时间过了许久,深酒才想起要将听筒放下。
明明窗外阳光和煦、春风万里,她却觉得全身冰冷,提不起一丝精神。
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做梦一样,一帧又一帧的镜头快速闪过,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静静地在办公桌边站了许久,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爸爸。
她又拿起听筒,拨了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出去。
但是对方冰冷的机械音提醒着她,她联系不上自己的父亲了。
…………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深酒出现在薄家老宅的大门前。
家里的佣人都是仰着薄青繁的鼻息,以往都不给傅深酒好脸色的,现在更加没有例外。
是薄奶奶听到动静,亲自出来接的她。
将她的手一把握住,薄奶奶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才这阵子不见,我的小酒怎么瘦了这么多?”
深酒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奶奶,送你的。”
薄奶奶一愣,看了一眼傅深酒才笑眯眯地打开盒子,“我看看,我小酒给我买什么了!哟,这不是……这不是那啥吗!”
深酒看着薄奶奶将那只翡翠镯子往手上套,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想起来,薄奶奶作为薄家的长辈,竟然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前段时间,深酒也是听薄奶奶无意提起,说她的老伙伴们都个个穿金戴银,炫耀的不得了。
这只出自名家之手的镯子,几乎花光了深酒的所有积蓄,算是对薄奶奶的报答。
薄奶奶沉浸在喜悦里,嘴上一个劲儿地说不能要不能要,却带着镯子笑得合不拢嘴。
深酒扶着薄奶奶进屋,阴霾心情被薄奶奶的模样冲淡了不少。
穿过回廊、走过玄关,直到进了客厅,薄奶奶一直都在笑。
深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老人。
直到视线不经意地一晃,她才看见,薄书砚也是在的。
“砚砚你看!”薄奶奶健步如飞,小跑到薄书砚身边,将手腕上的镯子伸给薄书砚看,“你媳妇儿给我买的,好不好看?”
薄奶奶这神态和语气,倒像是一个豆蔻年华那边雀跃的女孩。
深酒弯唇,心道快乐的方式原来不过如此简单。
那么就算她今晚就从薄家滚蛋,往后的生活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嘛。
只是……
薄书砚凝了一眼站在玄关的傅深酒,然后才将视线落在薄奶奶的镯子上,“奶奶要是喜欢这类东西,我会安排人给你再买些。”
薄奶奶一努嘴,似乎生气了,“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好了好了,吵死了。”薄青繁摁着眉心从书房出来。
薄奶奶身子一僵,立马不做声了。
薄书砚和傅深酒同时拧了眉。
薄青繁倒是挺满意,侧身看见傅深酒时脸上堆了层薄薄的笑意,“小傅来了?”
深酒点点头,“薄董。”
薄青繁叹了口气,双掌一合发出声响,对着厨房大声说,“那开饭吧!”
听见开饭,薄暮寒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了下来。
深酒避开薄书砚一直若有若无的凝视,沉默着去扶薄奶奶。
“书砚回来了?”陡然,一道中年男声传来。
深酒抬眸,这才看见楼梯上还站着一个和薄青繁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
薄书砚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声,“嗯。”
中年男人有些许失落地点了点头,视线晃过傅深酒,又快速移开了。
无足轻重。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先吃饭。”
一顿饭吃的沉默而别扭,深酒看见薄青繁放了碗筷,也跟着放了碗筷。
薄青繁双手撑在桌面,十指交叉一握,笑得端庄大气,“大家都吃的怎么样了?”
除了薄暮寒和薄书砚,所有人都自觉的放下了碗筷。
薄青繁也不在意,“那么现在,该说正事了。”
尽管早有准备,深酒听到这句话,心口还是猛地一颤。---题外话---求冒泡,么么哒,爱你们I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