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又会陷入迷茫，但现在一定要向前走下去。到哪里都好，只要全力以赴。”
阿泰看着他，展开了思想动员。
“拉倒吧。”方峥摆摆手，说：“这些段子我都听腻味了，一套一套的豪言壮语我从小听到大，就别跟我扯这些个了。”
阿泰咳嗽一声：“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就算死了，也没人收尸。你……想好了吗？”
“又来，这话我上一个领导也没事就跟我念叨，我现在不活得好好的？”方峥站起身，伤口处理过了，手法很专业，除了有些酸痛之外，并没有太大影响。他打量一圈，是家酒店，跟阿泰说别整虚的，有啥话都敞开了说，你们这些宝岛同胞就愿意叽叽歪歪的。
阿泰明白，现在不是打太极的时候，跟方峥推心置腹掏了掏心窝子。原来他也倒了血霉，老搭档死了。方峥估计这老搭档也是他的好基友。
上头让他赶紧回去复命，不要跟这浪费时间了。他把事情上报，说刘先生这人太危险，在后边鼓捣事情，让他把事办成了，咱都跟着吃瘪。结果那些掌权的让他速速回岛，很多细节还无法敲定，不能妄下断言。
阿泰气的直吹胡子，说他妈都杀自己人啦，把丘田杀啦，还要断言个屁呀？上头的大佬也不管他，除了追加命令让他回去复命之外，就是没完没了的恐吓，说现在局势已变，他们说话不算数了，不能让他在国外捅娄子。
方峥一听就乐了，搞了半天这真是同宗同源啊，办事都是一个套路，能推就推，屎能抹别人身上绝不往自己这揽麻烦。
****************
中、俄边境。
空中飘扬着鹅毛般的雪花。
微风。
雪花洋洋洒洒，缓缓落于地面。
这里是一处山顶，丛林外裸露出半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山崖下方则是著名的贝加尔湖。
湖面一望无际，冰层蔚蓝剔透，宛如陆地之海。
古人称之为北海，意为此湖确实太大，任谁看来都难以当成一湾湖水。
贝加尔湖蕴藏着地球全部淡水的20%，相当于北美洲五大湖的总和，迄今为止，没有仪器能探测到湖底。
这个地方一年有半年处在冰冻期，由于地壳运动，产生很多温泉，深得旅游人士喜爱。但大家都会挑一些合适的季节前来，特别是今年赶上百年难遇的寒流，气温急转直下。几乎无人前来找死，商业设施也关门大半。
传闻当年护送500吨黄金的队伍经过贝加尔湖，冷空气袭来，一瞬间活活冻死了20万人。常年生活在西伯利亚的人对寒冷有着难以想象的承受力，以此可见这鬼地方究竟有多冷。
无论多么恶劣的天气，总是有人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方。
山顶停降着一架直升机，直升机旁站着五个人，为首的是刘先生，身后都是神情彪悍的保镖。
在他对面是边姐、汪正国、戚寒玉，以及三名手下。戚寒玉两手被缚，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的斜上方。
那里不是别人，正是戚将军和他的心腹，吴军。
“只带了一个人，有胆量。”
刘先生对戚将军点头示意，由衷佩服他的气魄。
“人多有用吗？”戚将军看了看刘先生，又饱含深意地扫过边姐：“对付你们，多少人也不够！”
刘先生笑道：“不至于……”
他话还没说完，边姐冷声打断：“老戚，咱们是旧相识了，不用打马虎眼，直说吧。把我约来干什么，他……”边姐眼角瞄着刘先生，问道：“为什么他也在？”
“你要我死，他也要我死。这样岂不方便，不用你们找我，我自己送上门来。”戚将军顿了顿，温柔地看着戚寒玉，开口道：“闺女，爸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但我终归是你爸爸。我弥补不了过去的错误，但是我希望能给你未来。”
戚将军眼角的皱纹逐渐加深，轻声说：“用我的命换小玉的命。你看着她长大的，我相信你胸口还是热的，不要赶尽杀绝。”
边姐苦笑，长叹道：“我如果答应你，你能信吗？”
戚将军沉默……
“老狐狸！”刘先生摇头，对戚将军说：“何苦如此呢？”
“我甘愿放弃我的一切，你还对我不放心吗？”戚将军转过头，一脸悲伤地望着刘先生。
“放屁！”刘先生大骂：“你以为她会让我活着离开吗？这不就是你的如意算盘，让我们两败俱伤，你好趁机得利！”
“你……红色的。”刘先生遥指边姐，冷声道：“你会让我离开这？”
边姐耸了耸肩膀，轻笑道：“应该不能。让你回去接替老戚，背后给我们捅刀子？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计划？从你30年前你潜入大陆的那天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刘先生仰天长叹，身后的四名男人也不傻，都听出了其中个数，怀里的枪立刻端了起来。
边姐轻蔑地笑道：“小伙子们，放下枪吧。我们能监视他30年，怎么会错过现在的几分钟？”
刘先生心往下沉，问：“留我条活路，开个价吧。”
“你身上的地图。”边姐缓缓说。
“什么地图？”
“别装傻，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边姐冷笑一声。
刘先生咬着嘴唇，眼睛能喷出火来。
“小家子气，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那什么500吨黄金，只不过，也不能给你。”边姐扬手在身后那六百公里长的贝加尔湖面扫过，说：“金子放在这里最合适不过，给了谁，也不如谁都不给。”
她拿出电话，说：“我只需要按一个键，你们就都不再是问题了，现在还有机会，不要浪费掉。”
“梅子，别……”戚将军近乎祈求，佝偻着腰像个可怜的老头儿。
边姐不愿意看他，只是说想开点，你早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
“这么热闹，人都到齐了。”
树林中突然传来笑声。方峥一脸傻乎乎的样子，慢慢走了过来。
“你……”
见到方峥，戚寒玉眼眶瞬间就红了，张嘴要说话，却是被身后的汪正国照脑袋一巴掌给打了回去。
“我没事。”
方峥赶紧对她点头，投去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你来干什么？既然已经逃掉了，好好过完下半生，何苦又来送死？”边姐凝视着方峥，她能看透很多人，包括戚将军和刘先生这些威震一方的大佬。但不知为何，她搞不懂方峥，搞不懂，就没有办法控制，无法控制，就存在危险。
“我要她，怎么才能放人，爽快点。”方峥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戚寒玉，戚寒玉也没有看他以外的任何地方。
边姐心里感觉酸楚，爱情是美妙的，每个女人都希望得到爱情。但是她，却亲手毁掉了自己的那一份。
“好说。”边姐冷声道：“刘先生、戚将军，这两个人，你帮我杀一个。我立刻放人。”
“喂……方峥。”听到边姐的话，刘先生急忙说：“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你忘了吗？”
“我没忘，在你出卖我之前，我们确实是朋友。”方峥转过身，对刘先生长鞠到地，说：“谢谢您的养育之恩，来世再报。”
“杀了我，你真的可以放了小玉？”戚将军神情激荡，大吼道：“小子，过来杀了我，杀了我……”
方峥没有动，他怎么可能出手杀人。戚将军身后的吴军绝对是狠角色，这里的任何人如果敢靠近戚将军三步之内，他立刻就会要了那个人的命。刘先生身后的四名汉子由始至终就没放下过手里的“HK”自动步枪。
戚将军到底是不是在演戏，方峥心里没有底。是他约了边姐和刘先生前来此地，那么他怎么可能是单纯来送死的？有谁会相信？
树林外的卡车上。
阿泰卧在车顶，怀中是他的反器材狙击步枪，瞄准镜里的红点在刘先生身上晃来晃去，却总也套不牢。树林太茂密了，空中还飘扬着大雪，这种条件，他不可能打得中。
一枪失手，绝没有第二次机会。
“上帝不帮忙，恐怕我要下去陪你了，丘田。”
阿泰收起枪，跳下卡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坐在车内，眼睛望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方。他笑了笑，粗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温柔。他将枪放在副驾驶，打开旁边的保温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蚵仔煎。阿泰握枪的手不太适合拿筷子，就像拿着两根小木棍儿。他整理了衣领和裤子，神情满足地夹了一口菜，慢慢在嘴中咀嚼、回味。
差不多嚼了20几下，才意犹未尽地咽了下去。
“还是家乡的味道最好。”
阿泰自言自语，伸手将保温盒的另一边打开，里面居然还有一杯珍珠奶茶。他一边吃一边喝，慢慢将茶喝光，将菜吃完。
“该上路了。”
阿泰擦嘴，把东西收拾干净，对着后视镜拨了拨头发。
点火，汽车轰鸣。
他踩下油门，卡车带起滚滚黑烟，直冲向山顶。
刘先生还在和边姐扯皮，边姐早已不耐烦：“人这辈子，难免会做出不明智的投资，但要记得及时收手。你正在投资你的命，然而你的命却并不值钱。”
她话没说完，慢慢转过头望向树林。
吴军双目如电，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一把将戚将军护于身后。
慢慢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引擎声，就看一辆卡车像头犀牛一样猛冲出树林，向刘先生径直碾了过去。
“阿泰？”
刘先生看到车上的人，大声命令道：“开枪……开枪……快开枪！！！”
他身后的枪手毫不犹豫，举枪便射，子弹像暴雨一般倾洒过去，瞬间将挡风玻璃打得千疮百孔，车头如同通了电，不停地火星四溅。
挡风玻璃碎成了玻璃纸，里面的情况完全看不清，就见通红的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驾驶室。汽车失去控制，突然横冲过去，扭力过大致使卡车轰然翻倒，像台推土机一般扫了过来。
边姐和汪正国以及他的三名手下快速躲闪，方峥想借机上前，却被汪正国的手枪给逼了回去。那头的戚将军脚步极快，完全没有刚才老态龙钟的模样，但是没有看到吴军。
卡车将山顶的积雪铲出个坑，最终没有停住，径直滚下了山崖。
几秒钟后，传来沉闷的坠落声，以及山石翻滚的细碎声响。
飞溅的雪花像迷雾一般，笼罩着四周。就看在雾中偶有枪声响起，跳出一串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