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峥在树林子里东窜西跑,他被迫脱光衣服到现在,差不多有半个小时。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他的身上,大雪落在他的肩膀,很快化成水珠。就看他全身都在散发着一层雾气,像大冬天刚出炉的肉包子,热气腾腾。
实际上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温暖如春,水雾正在快速带走体温,眉毛和眼角都凝出了冰珠。
但是他不敢停下来休息,机械轰鸣声在他身后忽远忽近,偶有人影从婆娑树隙间飞快穿过。那是踩滑雪板的人,方峥急忙躲避藏身,等那人远去后才敢露头。
方峥心中苦笑,他深陷积雪里的两脚已然失去知觉,恐怕等待他的不会是好结果。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停下,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风雪中前行。
方峥越走越慢,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白色,都是白色。他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全凭着心中一口气,只要他稍微松懈,一瞬间就会被击垮。
方峥翻过一处山坳,裸露的岩石上散落着零碎的白骨和动物皮毛。他如获至宝,赶紧从中挑了两块比较完整的皮子裹在身上。浓重的腥臊气冲得他直掉眼泪,这应该是鹿皮,不知死了多长时间,已经风干得像纸壳一样坚硬,残存的几块短毛非常管用,刚一接触皮肤就产生暖意。
他用之前在队长那缴获的匕首,将毛皮剪裁成细长形状当绳子用。又捡了两块小皮子把脚包上,简单一困扎,虽说仍是四处露风,却也比光着腚强多了。
“活过来了……”
方峥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但他还是没忍住眯起眼睛,使劲伸了个懒腰。
身后又传来催命般的雪地摩托声,方峥念叨着这帮王八犊子,赶着去投胎不成?他骂归骂,脚下也没闲着,快速溜下岩石,重新钻回树林中。
套上几块皮草感觉就是不一样,脚心里渐渐回暖,眼神儿似乎都比刚才好使多了,怪不得那些大老板都喜欢整身貂儿。
方峥没等消化这巨大的幸福,背阔肌突然猛跳,有危险!
回身,急风夹带着暴雪,天地间茫茫一片,树冠在风雪中飘摇。巨大的摩擦声犹如浪涛,偶尔寒风在树洞中刮过,带起刺耳的尖啸。
方峥定了定神,嘴角牵起苦涩,匕首握得更紧了。
就看远处山脊上站着一排煞气逼人的野狼,粗略望去,大概在10只左右。
方峥曾经接受过野外突发状况训练,包括如何分辨、对付野生动物,在国内几乎是不需要的,国内最后的食肉动物就剩人类了。他看了看身上的原生态皮草服装,不出意外,刚才方峥是掏到狼窝了,这些动物毛皮是它们垫窝用的。
狼群寻着气味找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东西扔掉,但扔掉之后,方峥同样会冻死。
穿着被狼追?
扔掉被冻死?
俄罗斯狼,灰色大狼,传说中的大灰狼,体型最大的一种,平均体重在100斤左右。一只通体雪白的头狼立在最高处,仰天咆哮。
如同听到了冲锋号,山脊上的狼群立刻奔袭而来。
有组织,有纪律。团体协作,集体行动。
方峥头皮发麻,冲下山坡的一群黑点踩出一溜溜飞扬的雪花,如同滚下沙丘的马粪蛋儿。
距离在300米左右,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过狼的,三分钟之内就会被追上。
但还是得跑!
方峥转身,抡圆了胳膊玩命地跑,也顾不得是否留下足迹。相比被边姐的杀手追上,他更不愿意让一群大狗分尸而死。
果不其然,狼群很快追了上来。
它们不慌不忙,在四周打量,对方峥龇牙咧嘴,低声咆哮,却是没有冲过来厮杀。
“倍则围之,还他妈有战术!”
方峥肺子里像是漏了风,喘得好似个破风箱。他太累了,重伤未愈,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就让人给流放到这苦寒之地。紧接着就是半个多小时的长途冲刺,还不给穿衣服。
此时此刻,他真是接近人体极限了。
休力不支的方峥脚步虚浮,差点摔倒。
树林中突然传来狼嚎,方峥赶紧瞪大双眼,头狼发现了方峥的秘密,知道他强弩之末,没有威胁。那声嚎叫是进攻信号。
一只体格略小的野狼突然从树林中跃出,尖锐的犬齿直取方峥脖子。
方峥急忙躲闪,只感觉后背“咚”的一声闷响,让那野狼给撞出去三米多远,胸腔内火烧火燎的疼痛。野狼见方峥摔倒,又立刻扑了回来。身下是松软的雪地,根本无处着力,想躲开或是起身,在短时间内几乎做不到。方峥心一横,跟你们拼了,匕首紧握,猛向上刺。
那野狼低声悲鸣,夹着尾巴从方峥身上滚出去,通红的鲜血洒在雪地上,绚丽如梅。
周围的狼群同时咆哮,却是没有再次发动进攻,都向后退了几步,泛着绿光的双眼死死盯着方峥。
“一群畜生也敢耀武扬威的,看我穿的破破烂烂,就觉得我还是不开化的老黄牛。我是吃草的,你们是吃肉的,欺负我欺负惯了?老子现在手上也带着刀了,操!”
方峥扬着手上的匕首,满脸鲜血,形同恶鬼,跟一群藏在风雪中的俄罗斯大灰狼咆哮。
“我说了你们也不懂……”
方峥愤恨地啐了口血唾沫,起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