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方峥不知道梅香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双水村,是说我们村子有两条水。一条是红河支流,就在我们身边。”梅香草解释道。
“还有呢?把话说清楚,不要吞吞吐吐的。”
戚寒玉见梅香草脸上的神情,不由得着急起来。这就像个讲故事的人,总是喜欢把谜底拖上一会儿,勾起别人的好奇心,他说出来才过瘾。而梅香草明显就是这种人,更关键她还是个女人,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关注,哪怕一墙之隔的世界正有几十人要生撕了他们。
梅香草被戚寒玉冰冷的声音吓得缩了下脖子,赶紧说:“另一条水,是地下水,在村子的另一侧。”
原来双水村就像个火车轨道,两边各有一条河流,只不过其中一条显而易见,另一条深藏地下。
“你的意思是……”
戚寒玉皱着眉头,隐隐猜出了答案。
“没错。”梅香草对这个小团伙没有任何帮助,终于到她表现的时候了,难免说话的音有些颤抖:“那条地下暗河长年冲刷,形成了溶洞,足够让我们逃出村了。”
“好,带路。”
戚寒玉果断命令,屋外的吵嚷声越来越近,万不可继续浪费时间在这扯犊子了。
“他怎么办?”
方峥突然抬起头,面露难色,指着他屁股下边的鼻环男。
沈崇飞光秃秃的眉头向中间挤去,凸起两点怒骨,阴笑道:“放心吧,交给我。”说着便要伸手抓鼻环男的脖子。
鼻环男见识过沈飞的狠辣,虽然语言不通,但他看沈崇飞那要命的表情也知道是来要他命的。惊得他两脚乱踢,眼泪混着大鼻涕抹得方峥满身都是,完全失去了麋鹿兴于左耳而目不瞬的深刻形象,伟大理想和自我修养全扔进粪坑里了……
方峥被他弄得胳膊、手黏黏糊糊,恶心的要命,还不敢松手。生怕他搞出什么幺蛾子,在引来外边站岗的。
“退后,我不同意。”
方峥厉声喝道,制止了沈崇飞的行为。
“OK……”
沈崇飞双手摊开,用眼神询问戚寒玉,笑道:“影子,你能活到今天真让人意外。如果这次逃出去,我劝你换个搭档。”
“领导,怎么办?”
方峥也将目光投向了戚寒玉,无形中她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精神支柱,背黑锅大王。
戚寒玉精致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低垂着眼帘,耳边几缕调皮的碎发向外支挺着。可在她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惊雷滚滚,翻江倒海了。
时间不能浪费,多浪费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必须快速做出决定。沈崇飞的意思很简单,直接把他干掉,一了百了。方峥不同意,那就是要他活,可他们出行匆忙,没带专业装备,想徒手让一个人完全安静,是非常难的。就算打昏他,几分钟之后他依然会醒过来。
如果将他捆绑住,那么谁也无法保证在方峥等人离开后,他不会想办法逃跑。而且警察和李文甘的手下很快便会检查到此地,一旦发现了鼻环男,事情全然败露是肯定的!
无论怎样,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通风报信,这几个人就完蛋了。
生或死!!!
戚寒玉长长地吸了口气,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神情凝重地说:“他是一个人,和我们一样的人,我没权利决定他的生死。”
“那怎么办?”方峥用力捺着鼻环男的脑袋。
“投票!”
戚寒玉声音沉重,隐约间带着一丝神圣。
“你没搞错吧?”沈崇飞不可思议地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搞民主?”
屋外的盘查声逼近眼前,哭喊和叫嚷声互相纠缠,闹轰轰得像是要把屋顶掀飞。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凭我一人的意志决定他的生死。”戚寒玉凝视着沈崇飞,笑道:“所以,我们一同承受罪恶!!!”那种一拍脑门搞出个主意的事戚寒玉是不会做的,她有原则。
沈崇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他不知为何,竟是无法直视戚寒玉的笑容。
“谁同意他死?”戚寒玉冷冷地看着众人,然后……缓缓举起手!
“你……”方峥震惊得无以言表,心中像被人捣了一拳,闷得他喘气都带着丝丝刺痛。
“我!”
戚寒玉点头,语气平淡:“还有谁?”
“影子果然是影子。”沈崇飞举起手,“还有我!”
单启明昂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光亮的脑门闪闪照人。
梅香草靠在他怀中,眼角转来转去,在戚寒玉脸上看了看,又观察了方峥和单启明的意思。她的手似乎要举起,又似乎没有要动的意思。
时间缓缓流过,她终究没有举手。
“要他活的举手!!!”
方峥以愤怒的姿态举起手,恶狠狠地低声吼道。
“我。”
单启明紧跟着举手。
二比二,沈崇飞和戚寒玉对方峥和单启明。
方峥的后背在不觉间已经湿透,额角豆大的冷汗涔涔落下,汗水被他浓密的睫毛挡住,一点一点渗进了眼睛里。他紧张得连眨眼都忘了,任由汗水刺得他双眼通红,直直地盯着沈崇飞和戚寒玉。
“我……我那个……”
梅香草怯怯懦懦,欲言又止。
“你要怎么样?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单启明将她揽入怀中,双目炯炯有神的低头望着她。
“还有我。”梅香草脸颊升起红晕,声音软绵绵的。
三比二,结局很明显。
“跟他翻译,让他老实的不要吵,我们不杀他。”方峥急忙让梅香草跟越南同志翻译,越南同志被吓得嘴唇发紫,哭得半张脸都肿了。
经过梅香草的翻译后,他立刻像小鸡一样点头,双手双脚丝毫不动。鼻环男心中谢天谢地,他的小命在这几位中国友人举手投足间保了下来……
“唉……”
沈崇飞重重地叹了口气,用悲悯的眼神看着方峥,说:“你会死在他手上的。”
“这不关你事。”
方峥不理会他的嘲讽,起身将鼻环男拖进里屋,用他的鞋带和床单将他结结实实地捆在墙上,又将他的嘴巴塞住。
“回家别忘了烧香,记住是观音,那家伙是保险公司的。”
方峥看了看,见没有遗漏,转身向外走去。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手一掌砍在鼻环男的脖颈处,他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立刻动身,由梅香草引着向地下暗河进发。
建在河面上的茅房起了作用,他们顺着茅坑溜了下来。长年累月的屎尿滋养,让这一块地方骚气冲天,脚下的河岸刚被沈崇飞“空袭”过,好一番“迷人”的景象!!!
众人也管不了许多,抓着满是蛆虫的楼脚,趟过屎尿积水坑,顺着河边缓缓前行。河岸两侧长着半人高的蒿草,将他们隐于其中,致使村子中的搜查人员并没发现几人行踪。
差不多20米的距离,方峥几人足足走了10分钟,全都提着气不敢放下,好像这样可以使出点轻功似的。
五人猫着腰爬上河边沙地,沿着错落的高脚楼,小心翼翼地穿过街道。梅香草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倾斜45度向下的洞口。
洞口外湿漉漉的长着青苔,阵阵水声由内部传来,经过洞口四周的聚拢,听起来像是3D电影配乐般环绕立体。
几人进得洞来,脚下松软滑溜,好在并不高,经过五米左右的下坡后全然成为平地。
方峥抬头观察,此地比他预想得要宽敞很多,长年水流冲刷,加之每年的雨季涨水,将这溶洞扩充得足有四米高、六米宽左右。
溶洞正中间流淌着湍急的河水,河水寒气逼人,幽幽发黑,深不可测,整个空间内都充满了水气和凉意。洞顶悬挂着绫罗的植物,根须盘结,猛往下扎,想要吸取河水中的养分。在这些蛛网般的根茎上吸附着细小的昆虫,散发出荧荧淡黄色。脚下的地面也布满了这种亮光,似是某种昆明脱下的壳或是产的卵。一脚踩上去形成个黑脚印,不多时又亮起荧光,也使得此处勉强可以视物。
“走。”
梅香草应了声,在前头带路,她对这幽深的暗河充满畏惧,小手紧紧牵着单启明的大手。
戚寒玉跟在二人身后,沈崇飞居中,方峥殿后。他无法让沈崇飞逃出自己的视线,他必须每一秒钟都盯紧沈崇飞,他才会放心。
高脚楼内。
鼻环男缓缓睁开双眼,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直冲脑门。被胃液腐蚀成汤汁的食物顺着嗓子眼拱进口腔,酸臭的味道使得他眼泪狂流,鼻子眼儿里甚至都喷出一股呕吐物。
他心下发狠:“妈的,老子是干大事的人,怎么能在这让人捆住?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一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一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他试着动了动,发现手脚被缚,捆得极为结实。但这又如何?这就能阻止他那颗要成功的心?阻止他一腔伟大的热血?
他狠狠咬住牙根,猛掰自己的大手指,顿时将指关节搞了下来,疼得他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关节脱开,手掌变得柔软,慢慢从绳索中挣出,然后迅速解开双脚。
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急忙起身向外跑去,同时见到被藏在厨房的伙伴。他扭过脸去,嘟囔道:“你命中有此劫难,怪不得我。”
说着就出来屋外,迎着村子中间一名戴大墨镜的秃头跑了过去。
边跑边喊:“大哥,我发现他们啦,我发现他们啦,他们往对面跑啦,我能上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