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认识两个人,他们是我的朋友。
能够被我称之为朋友的人并不多,能够被他们当做朋友的人更是极少,我很荣幸。
但他们却不止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出手相助的人,在我几乎要被世界所抛弃时,伸手挽留我的人。他们是我这辈子所见过的人当中,最可爱的两个人,同时,也是最痛苦的两个人。
所以,我现在要把他们的故事讲给你听。希望你听过之后,可以知道,在这个灰暗的、充满谎言的世界里,有两个如同流星般璀璨的人出现过!
如果你打算继续看下去,很遗憾,我不得不提前告诉你,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倘若你的人生已经历太多风雨和折磨,那么也许,你也会喜欢上我的这两位朋友。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我手中的这封信开始说起。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死了。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人,我辜负了你,我不敢正视你的眼睛,那里面有太多我无法承受的东西。请原谅我,原谅我做过的傻事。
当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尝到了久违的泪水,是咸的。我苦苦挣扎,像油锅里的蚂蚁,每一寸理智,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被扯碎,揉成一团,生不如死。我低头便能看见那被命运绞织成网的影子,影子里倒映着同样千疮百孔的灵魂。
我的身份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我不配拥有爱情,更不配拥有完美的你。
但我要告诉你,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
我这辈子做错过很多事,只有这一件,我是对的。”
皱皱巴巴的纸张,隐隐约约的泪痕,几行凌乱的字迹,却比生命还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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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
印、巴边境,阿*里无人区。
土黄色的大地一片荒芜,几根稀稀落落的野草由石缝中挣扎而出。时间在这里似乎停止了转动,所有事物都凝固在了这片干硬的土地上。
高海拔令这里的天空湛蓝如洗,刺眼的阳光像镁光灯一样直射下来,肆无忌惮地炽烤着高原上的一切。
近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人口总数却只有区区七千余人。除去几个村镇有人居住之外,其它地方全部是凛冽的旷野。
偶尔掠过的山鹰会提醒着人们,你还身处在地球上。
一只西藏沙蜥扭动着褐色的身体缓慢爬行,圆滚的肚子在满是沙石的地面留下了淡淡的印迹。
它似乎在寻找午餐,抬起上身在空中嗅了嗅。不知为何,它突然全身收紧,生长在脊背的肉刺根根竖起,发出一丝危险地抖动声。鼓凸的眼睛不停乱转,猛地将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它忽然人立而起,两只大脚疯狂摆动,不要命的向远方逃了开去。
“小家伙,你命很大。”
一个嘶哑的声音。
如同被猎人追赶了七天七夜的孤狼。
痛苦、绝望。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影匍匐在土丘后,齐耳的碎发被冷汗和血水粘在额头,布满血痂和污垢的手指合拢,正握着一把“疯狗”战术格斗刀。
沙蜥在寻找午餐,而这只手,也同样。
沙蜥失败了,而这只手,也同样失败了。
这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紧紧地帖服在地面,隐藏在土丘后的女人。
姣好的脸庞苍白如纸,微微抿起的双唇毫无血色。
肩膀处的衣服撕裂开,露出里面长长的伤口,伤口周围已经变得暗红,向两侧翻开的肌肉如同性感的嘴唇。
“连刀都握不住了,如果让他知道的了,一定会笑话我。”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冷,颤抖的双手变得麻木,两排牙齿不停地发出“哒哒”声。
她用力摇了摇头,使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些。高原上刺目的阳光和单一的色调,使这片空旷的荒野变得冷酷无情。
失血过多的身体早已濒临崩溃,头顶耀眼的光亮和一望无际的黄色大地,令她双眼失去了灵敏,视力正在下降,是视盲症的前兆。
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头,在土丘后面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紧张地向远处望去。之前种种虚弱的迹象全部消失。
这一刻,受伤的孤狼似是被逼到了绝路,压榨出这残破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量,准备与敌人拼死搏命。
她用力耸动了下咽喉,希望用一点可怜的湿润令干痒的喉咙舒服些,但她失败了。舌头在口中搅动,却没有一丝口水,用力吞咽的动作使她干硬的喉咙引起一阵刺痛。
“看来以后要少吐些口水了……”
她嘴角牵起淡淡苦笑,慢慢挪动身体。在确定目标后,由怀中拿出一支小巧的望远镜凑到眼前。
只见地平线上骤然卷起一道黄色巨龙,漫天黄沙呼啸而起,足足拖拽出近百米长。在沙尘中猛地冲出一辆越野车,抓地力极强的轮胎疯狂转动,将这片沉寂了上千年的土地搅动得躁动而愤怒。
吱……
不多时,如同猛兽一样的汽车骤然停住,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声在旷野中久久回荡,粗糙的轮胎将地面犁出一条深沉的沟痕。
汽车中跳出四名男人,每个人都身材健壮,腰杆挺直,其中俩人怀中还抱着“八一杠”突击步枪。枪身泛着陈旧的金属色,枪托上斑斑凹痕,证明着这两支枪的岁月,和曾经的辉煌战绩。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他娘是来一次够一次。”
随着一声破锣嗓子地叫骂,汽车中又走出一名男子。他脚步虚浮,大肚子小细腿儿,像个人型的酱油瓶。铮明瓦亮的脑袋上一根儿头发也没有,双眉之间生着一颗指甲大小的黑痣,痣上还生着一撮黑毛。
哦,不对,他脑袋上并不是一根头发也没有,如果这撮毛算的话,他起码有三四根。
他眯着双眼,慢慢适应着刺目的阳光,随即将脖子缩了缩,三四个下巴颏都缩进了皮衣上的毛领子里。
他咧嘴骂道:“刘老二那个王八蛋,每次都给老子派这苦哈哈的差事,他自己按天的吃香喝辣玩女人。回去之后一定得跟老头子告上一状,让老头子也派这鳖孙去爬趟喜马拉雅山,在伟大的革命道路上添砖加瓦,做出贡献。”
他虽然嘴上喝骂不断,但脸上却是带着笑容,可见并不是真的对“刘老二”抱有恨意。
“马三爷。”旁边一名汉子凑到近前,将怀里的枪口向下压了压,低声道:“怎么办?您发话吧!”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听这话,马三爷抬起手,照着那汉子兜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那汉子被打了个愣头愣脑,低眉顺眼地瞄着马三爷,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支支吾吾地后退了几步,生怕他哪根筋搭错了再给自己来一巴掌。
这马三爷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差,一句话不对就翻脸。多年来能跟在他身边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大部分人都被他埋进了土里,成为了肥料。
马三爷眯着眼,一脸的苦相。高原上的气候令他心烦气躁,在户外站上几分钟就被太阳晒得脸颊生疼,手心冒汗。但是如果脱了衣服又瞬间寒风透骨,脚心抽筋。稀薄的氧气似是有人用手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喘气儿一样。
由于用力地吸气,喉咙里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嘶”声。
他叹了口气,挥手道:“抬出来吧,一会死车里了,臭气熏天的。”
闻言,那两名没带枪的汉子转身,由汽车里拖出一个满身血污,如同血葫芦一样的人。
那人刚一下车,就被人一脚跺在了腿弯处,“咕咚”跪在了地上。
只见那人面如纸金,眼眶暗黄,嘴角撕裂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脸颊干瘪着向下凹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似乎被打掉了满嘴牙齿。
最可怕的是,他的一只左眼已不翼而飞,留下个暗红色的窟窿,伤口结痂,周围的细小碎肉紧紧地纠缠成一个扭曲的模样。
他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玩坏的玩具,由上到下毫无生气儿。唯一让人觉得他之前应该是跟自己一样,同样是活生生的人,就是他那被挖掉眼睛的恐怖脸庞!
土丘后的女人突然止住了呼吸,她不是怕呼吸的声音过大而引起马三爷的注意。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非常远,而且可视距离模糊、晃动,只要她不站起身来挥舞手臂,是绝不会有人发现她的。
她之所以停止住了呼吸。
是因为在这一刻,她忘记了怎么呼吸!
大颗大颗的泪水疯狂涌出,模糊了她眼前的事物,湛蓝的天空和朵朵白云,在泪水中变成了一个个剪影。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游荡在水中。
又似乎极为沉重,深陷在泥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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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一二一……”
“一二三……四……”
南京某处,某部队驻扎地。
足球场般大小的操场,一队队的士兵正在训练,朝气蓬勃的身体冒着蒸蒸雾气。
一对男女并肩行走在操场外的树荫下。
他们没有穿训练服,而是穿着军官制服。剪裁合体的军装将男人的身体衬托得挺拔而匀称。
旁边的女人比他稍矮一些,但笔直修长的双腿却证明她足有一米七以上的身高。齐耳的碎发令她看起来飒爽干练,明媚的双眸闪闪发亮,小巧圆润的鼻子给她平添上了一抹古灵精怪。
偶尔经过的士兵不由得纷纷侧目,似这样的俊男美女在一起,总是会引起别人的羡慕。更何况是在血气方刚的军营里。
男人转过头,凝视着她,笑道:“他们都在盯着你看呢。”
“看去吧。”女人一把揽过男人的胳膊,爽朗地笑着:“看也看不丢,随便看。”
男人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眼中露出一丝顾虑,沉声道:“这次任务你还是别去了,回来之后我打算申请转业,我们回地方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转业?”女人眼珠一转,冷冷道:“你倒是想的美,他们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没办法了。”男人皱眉,轻叹道:“咱俩现在的关系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队里了,不但对你我有危险,同样对组织也产生了威胁。这份工作,在我遇到你的那天起,就已经结束了。”
女人仰起脸,清声道:“好。”
“真的?”男人抓过她的手,笑道:“这次任务你不去了?”
“当然是真的。”女人由他手中挣脱,用力挥了几拳。只见她身法敏捷,快如疾风,在收拳时甚至出现了道道残影。砰砰的破风声在她拳锋上爆开,她脸色一变,认真道:“任务我必须去,要不然我不放心。我答应你,这次回来之后,我和你一起转业,再也不干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男人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拉开架式,警惕道:“又要偷袭我?正面较量我都是输多赢少,你还总跟我耍赖。”
女人上前两步,在他胸前轻轻锤了几拳,柔声道:“所以说嘛,没有我的话你可怎么办?”
男人眼神晃动,突然在她唇边偷偷吻了一下。
“干什么,臭*流*氓!”
女人娇呼着躲开,脚尖轻点,便转向了男人身后。
男人将她拉到面前,凝视着她,一字字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流泪……”
女人抬起头,看着他,明亮的双眸里除了这个男人之外,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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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多年训练累积的经验让她很快恢复过来,长长地吁出口浊气。
“没有我的话你可怎么办!”
女人嘴角牵动,轻声呢喃着。她慢慢挪动手臂,由腰间抽出“九二”式手枪。
“保险打开。”
失血过多的她已经渐渐变得意识模糊,麻木的手指就像在手掌上插了十根胡萝卜,完全不受控制。
“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不能昏倒,不能昏倒……”
冰冷的枪身刺激着她的皮肤,两排银牙被咬得“咯嘣”作响。
她似乎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但麻木的舌头却无法做出正确的回馈,令她不知不觉中咬破了牙龈。
“检查弹药,上膛……”
她突然停住了动作,紧握枪柄的手指泛起一片灰白色。她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控,一定要保持冷静。
因为枪身里,仅剩下一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