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黄昏,北将军府人仰马翻,一团慌乱,府中几乎能动的人都动了起来。『雅*文*言*情*首*发』
西园离方管家的住处近些,莲花还是思路清晰,先去报了方管家。
方管家惊骇之后,急急地唤了当前两个正在干活儿的老园丁,便朝西园飞跑。
人到了,只见水面一片混乱,中间一块儿,荷叶七零八落,水波高低四荡。
帽儿在水里使劲扑腾,一面呛着水,一只手胡乱抓着,手里在水里拖着什么,眼见已经沉了大半下去。
不待方管家出声,两个老园丁就跳了下去。
秋池来得极快,身后跟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莲花。
两个老园丁已经将人拉到了水面上,秋池面色倏地僵白,云靴一脱,就下了荷池。长臂几划,到了跟前,用力扯开丹红还缠得死紧的手脚,将紧闭双眼的明思拉到了自己身前,颤颤唤了两声,没有应答。
方管家急声道,“将军,快把少夫人带上来,得吐水才成!”
秋池蓦地清明,感觉到明思心跳还好,心里一松,抿紧唇托着明思的头部,游上了岸。
两个老园丁也分别把帽儿和丹红带上了岸。
丹红面色煞白,躺在地上不动弹。
帽儿却有些憨力,虽不懂水性,可凭着一股子气,还是将两人半拉半拽的浮沉了几回。此时虽喝了不少水,但神志却清楚,一上岸,就连滚带爬的朝明思扑来,“小姐!小姐……”
方管家使劲拖住她,“别耽误将军施救!”
帽儿点穴般的定住,浑身**地滴水颤抖,死死地看着秋池用掌心去压明思的胸腹。
忽地一个婆子惊叫起来,“血!出血了!好多血!”
秋池瞟了一眼另外一侧的丹红。转首回来继续推压明思的胸腹。
老婆子不敢吭声了,方管家压低了嗓音,“还不快去看看大夫到了没?”
老婆子惊慌地点了点头,快步去了。
明思的唇角流出了清水,秋池一喜,将她翻身侧过,扶到自己膝盖上,向下控水。
不多时。水流停住。
秋池一把扶起她到怀中,掌心贴着她的脸颊,“明思,明思?”
没有声息。
心里一慌,将手放在她的鼻翼,却是有呼吸,霎时心定。
屈膝起来,俯身将明思抱起,大步朝外行去。
一个老园丁伸手在丹红鼻端一探,抬首惊恐。『雅*文*言*情*首*发』“管家,没。没气儿了……”
帽儿身子颤了颤,呆愣片刻,目光从丹红身下大团的血迹挪开,吸了口气,朝秋池追去。
方管家面色白了白,忽地顿住,直直地看了一眼。提步过去,俯下身子从丹红腰间抽出一个油纸小包。
看了看,便攥近手心。“先把人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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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彩这夜没有回去,和包不同一起守在静湪院。
包不同和方管家呆在外间,她和帽儿如玉还有秋池一起守在内间。
没有人阖眼。
帽儿不停的掉眼泪,怎么劝都劝不住。到了天亮,两只眼已经肿得像桃子。
蓝彩和如玉眼睛也是红红地,虽是低声劝慰了帽儿,可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不安。
老大夫说人无事,应该扎一针就能醒来,可是连着扎了三针,明思还是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
秋池铁青了脸拦住大夫的第四针,老大夫只好无奈道,“脉象看来心肺两脉皆无大碍,只这气息却有些断续不正常。老夫也救治过多位落水病患,未曾见过夫人这般情形。如今也不好说,不过按理应是无事的。夫人身子本就寒重,此番气候虽暖,那荷池水下也是阴寒,想必是入了寒湿之气。如今不好断论,只等醒来再看看。”
秋池沉着脸点了点头,到床畔坐下。
这一坐便是天亮。
除了帽儿断续的抽泣声,房中一片低沉的沉寂,连烛花儿的爆裂声都显得十分刺耳。
青丝已被几个丫鬟擦干,此际,流云似的铺在枕侧,烛火中如带了油光般乌墨幽幽。
一宿过去,明思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
若非是看着那宝蓝缎地的芙蓉花绣锦被一直在微微起伏着,大家只怕早已抑不住心房中的一颗心。
帽儿和如玉此刻眼里心里都只在床上的明思身上。
蓝彩在忧心之余,却是心忧还惊。
丹红死了。
在水中的时候,就已经落胎。落下来的,是一个几乎成型的男胎。
丹红是服下了落胎药才落胎的,分量下得极重,加上呛水,她没有能挺得过去。
明思同她落水的时间也差不多,但是明思是有意识的闭气,她却是落水之际就已经痛得神智迷糊。入了水,自然失去了清醒的自保之力。
方管家禀报给秋池时,秋池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丝,只是一霎不霎,目光沉沉地看着床上的明思。
方管家只好无语退下。
蓝彩只是心惊。
这药究竟是谁下的?
想着丹红字条上的话,她莫名觉得此事不是她所能想到的那般简单。
明思赴约之前的神情很奇怪,惊愣怔然之后是一种毅然决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肯定了什么……
这府中人口简单,对丹红下手的人会是谁?
蓝彩想不出来。
明思和秋池显然是不会的,唯一她所认知的反派人物是秋老夫人。
可丹红腹中的可是她嫡亲的血脉,她怎么可能会去下手?
如果不是她,又会有谁对丹红这样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下手呢?
蓝彩的心沉甸甸的。
她此刻不仅是担心明思的身体,还要担心明思醒来之后,可能出现的狂风暴雨。
方管家说,秋老夫人听到消息后,在秋棠院摔了茶盏,气得差点晕厥。
这样一个机会。秋老夫人定然不会放过明思!
蓝彩深深肯定。
大宅院中,主母处置怀孕妾侍偏房的不在少数,可是谁都不会做到明面儿上来。
可这次,偏是明思过去之后发生的事儿。
而且,当时只有明思和丹红在房中。
如何自圆其说?
明思是定然要走的,可蓝彩清楚明思的性格,她断断不能忍受带着这样的罪名离开。
因为,这样的名声不仅一盆扑向她的污水。甚至对四老爷四夫人,还有整个纳兰侯府的名声,都是有碍的。
何况,如今明思需要的是悄无声息的离开。
北将军府外,还有一个心思难测的太子殿下。
天色发了白,蓝彩挪了挪有些发麻的腿,抬眸朝床边的秋池看去。
整整一个晚上,他宛若雕塑,几乎同床上的明思定格成了一个画面。
蓝彩默然无言。
这两个人,终究是没有缘分的。
天色发了白。很快便拉开了帷幕。
窗外传来鸟儿的鸣唱,却是欢快。
蓝彩轻轻走到窗边。将隔扇窗支开一条缝隙,清新的气息霎时无声息的涌入房中,将房间中的郁滞之气冲淡了些。
如玉拉了拉帽儿,帽儿不肯动,蓝彩朝她安抚低声,“放心,小姐呼吸已经平顺了。定当会吉人天相。你先下去备膳,小姐醒了也好用些。”
帽儿这才咬唇看了看床那边,退下去同如玉一道准备早膳。
待帽儿两人下去。秋池声音轻轻淡淡响起,似询问,又似陈述,“她几时会醒?”
蓝彩垂了垂眸,“我不知,可我知道小姐定然会无事的。”
秋池不再出声。
蓝彩走到一侧,取了铜尺将烛台上的烛火一一灭了。
室内顿时清幽,只片刻,便被清晨的幽蓝气息弥漫包围。
不多时,天色敞亮。
帽儿和如玉端了早膳过过来,蓝彩走到屏风口,“将军守了一夜了,先用些膳吧。”
秋池淡淡道,“不用。”
蓝彩叹气,“将军还是用些吧,也不耽误什么。”
她虽气秋池是非不分,可这一夜下来,心里还是有些软化。
想着明思已经下了决心,断了心思,再看着此刻秋池的满腔痴情,不免惋叹无奈。
虽是扼腕叹息,却只能无言。
她宁愿秋池心思能淡些,可是不由她做主。人的心,连身为主人的自己往往都不能自主自知,何论旁人?
秋池没有理会她。
她心中无奈一叹,让帽儿和如玉将早膳撤到了外间。
两个丫鬟刚刚端着托盘走出去,蓝彩便听见院门“吱呀”一响,紧接着,响起了隐隐细碎的脚步声。
帽儿神色一怔,端着托盘就走到门口,包不同早已看见,低声道,“老夫人来了。”
帽儿滞了滞,将托盘朝桌上一放,转身便朝内走。
蓝彩闻声而出,已经听见了包不同的话,垂了垂眸,便走到内间屏风口,“将军,老夫人来了。”
秋池似一愣,缓缓转身过来,垂了眼睑片刻,丢了一句,站起身子朝外走,“你看着。”
蓝彩颔首,秋池已经走出了内间。
蓝彩走到床头,俯身摸了摸明思的额头,又探了探鼻息,无热,顺畅,霎时安心不少。
这一夜秋池都霸道在床前,除了她们给明思换衣时,他避到了屏风外,其余时间,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她也是一直留心着明思的呼吸起伏,才能得些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