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微微而笑,晨光洒在她发黄的面上,黑宝石般的双眼愈加晶莹,眉目间一片柔光,“你们放心,我任何时候都会让自己尽力过好。『雅*文*言*情*首*发』”用力握了握蓝彩的手,“你也该一样。每个人最该负责的是自己,无论我是你的小姐,还是姐妹,都一样。我会对自己负责,你也该对自己负责。若你为我着想太过,对我而言,反倒是不喜的。”
蓝彩怔怔地望着比自己还稍矮小半头的明思,只觉这一瞬间心中充斥着太多的情感。
没有一个主子会对下人这样说,人性都是自私的,连皇帝都恨不得所有的臣子将自己视为天。可是她的小姐不仅给了她身份、尊严、财富,还告诉她最该负责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在恩义良心之下,她不能那样去想,去做。但此刻,明思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有她们都过得好,她才是真正的舒心。
轻轻地舒了口气,千言万语已不必再说,蓝彩轻轻颔首,“上天定不会薄待小姐的。”
明思莞尔一笑,美目中光彩流转得意,颊边酒涡深深漾开,朝两人俏皮眨了眨眼,“你们只管放心,你们小姐我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就算老天想让我吃亏,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帽儿和蓝彩相视一眼,立时破涕为笑。
到了午膳时分,秋池还未归。
明思独自用了膳,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进去午睡。
一觉醒来,蓝彩伺候明思穿衣梳洗妥当,明思刚坐下接了蓝彩递过的茶来喝,帽儿便轻巧快步地走进来,“小姐,小姐——”顿住,朝后看了看,才疾步走到明思身畔,“小姐,我打听到了。”
明思一怔,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坐下说。”
帽儿有些心急,身子一落座,话便急急出口,“小姐,前几日老夫人去了咱们府里!”
“老夫人去了纳兰侯府?“蓝彩正要坐下,闻言顿时面上一怔,身形顿住。
明思心里也是微微一凛,抬首却将蓝彩拉来坐下,转首回来看着帽儿,“什么时候去的?可还知道别的?”
帽儿低声道,“我方才去寻张婶路上碰见了方管家,他只同我说了这一句,别的都未提。后来我问了张婶,张大叔在马房做事。『雅*文*言*情*首*发』这事儿她也知道。她说好像是如玉挨打后的那日,老夫人一大早就备车去了咱们府里。未到午时便回来了,张婶还悄悄同我说,说是老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呢!”
明思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沉静不语。
帽儿瞅着明思,皱起眉头寻思道,“小姐,你说老夫人去了咱们府里,怎会脸色不好呢?”
明思沉吟片刻,“除了这个,你还打听到了些什么?”
“还有,”帽儿点头,压低了嗓子道,“我现在知道老夫人为何不同娘家来往了。”顿了顿,“老夫人的娘亲早早就去世了,然后老夫人的爹又娶了一房。这后来的娘听说待老夫人不好,老夫人嫁过来没多久,老夫人的爹就死了。那边的老夫人来寻过老将军几回,想替自己的儿子寻些门路,结果老将军都没答应。两边就没怎么来往了。再后来,将军的爹死了,老夫人生了将军后,那边的老夫人就要老夫人改嫁,老将军原本是答应了,可老夫人却不肯。最后,这就彻底断了往来。张婶还说,老夫人的爹死了后,那边就破落了。最早几年,老夫人的兄弟还想过来打秋风讨些接济,一开始说是胃口还不小,一张口就是借几千两银子,结果咱们这边啥也没给。来过两回,后来就再没来了。”
蓝彩看了一眼明思,神色有些怪异,“过来打秋风?”
秋老将军便是靠打秋风才堪堪维持住北府军的开销,竟然还有人想在秋府打秋风?
这不是和尚头上寻虱子么?
明思抿唇笑看蓝彩一眼,显然是猜到了蓝彩的想法,不过也不好再提,怎么说如今也是自己府中,只微有些感慨,“这秋老将军倒是开明。”
竟然能同意儿媳妇改嫁,这倒是难得。
这会儿明思也明白秋池为何没有详说了。秋老夫人同娘家断往来,一则是娘家对自己并不好,二则是秋府对秋老夫人的娘家也并未留情面。
寻门路,门关了。
寻财路,路断了。
纵然是有些情面的也磨没了,何况本身就是有嫌隙的。
明思暗暗猜测,这其中只怕秋老夫人起的作用不小。
想在北将军府讨钱,这个难度系数自然是非同小可。可秋老将军在世时,这情面可是不小的,若真要替秋老夫人的兄弟寻个门路,也未必是无法。
紧要的差事不方便,闲职混饭的差事却应该是不难。
明思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看来,这秋老夫人的性子只怕是个爱记仇的,这心眼只怕也有些小……
明思轻轻叹了口气。
如无意外,秋老夫人那日应该是去见了老太君。
如玉挨打的那日,也是陈大夫替自己看诊那日。陈大夫同蓝彩说的话,自然也不可能不对秋老夫人说。他毕竟是秋老夫人请来的大夫。明思有一瞬间也生出过想法子让陈大夫瞒下,但也只是一瞬。这种事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尤其是秋老夫人已经疑心的情况下。
想瞒下的缘由是自己不想让秋老夫人有理由插手自己同秋池之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何必。这本来就眼下的事实,如果这道关口自己和秋池都过不了,那何谈日后?
于是,便罢。
在得知自己身体状况之后,秋老夫人去寻老太君断不会是普通的亲家往来,否则也不会有回来脸色不好看之说。
明思不禁淡淡一笑,秋老夫人到底对老太君说了些什么,会导致老太君会说些让秋老夫人直到到家还脸色不好的话呢?
帽儿好奇地看着明思,“小姐,你笑什么?”
明思闻声回神,抿唇轻笑,“我在想老夫人同老太君对上,谁是东风,谁是西风?”
帽儿愣了愣,明白过来后,认真偏首想了想,片刻后,皱眉到,“不好说呢,兴许是咱们老太君吧。要不老夫人怎会脸色不好看呢?”
蓝彩不像帽儿心思单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她想得深远。秋老夫人去寻老太君想必是拿了明思身体的事做筏,老太君也不是吃素的,想必也回了些打七寸的话。可是无论何种家世,在这子嗣问题上,明思的确是站不住优势的。如今时日尚短,若日子一长还不见明思怀孕,便是老太君,只怕也寻不出理由说话。
更何况,她清楚老太君纵然高看明思几分,但也绝不会如同四老爷四夫人一样为明思考虑。
蓝彩眼中忧虑地望着明思,她明白,她能想到的,明思只怕早已心中有数,“小姐,你怎么想?”
明思怔了怔,望着蓝彩眼中的担忧,她淡淡一笑,“此事的关键,不在老太君,也不在她。”顿了顿,转了话题,“老太君的生辰快到了吧?”
蓝彩一怔,答道,“老太君是这月九日的生辰,还有七日。”
还有七日啊。
明思轻轻颔首,只怕到时候老太君定会寻她“谈谈人生”了……
明思轻叹口气,事情既然不能一蹴而就那就先放放吧,还是先把蓝彩的婚事办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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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回来后,听明思说包不同和蓝彩的亲事已经定下,他虽不大在意,但见明思心情不错,心里也稍带出了些愉悦。
明思问如何安置新房,秋池不以为意地道,“这府里地方这般大,包不同也要经常两地往来。你就拨个院子给他们住便是。蓝彩伺候你也方便。”
明思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听秋池一说正合了心意,“那我就拨大门右侧的梨落院给他们,你看可好?”
秋池一把拉过明思入怀,笑道,“你看着办就是。”
明思真正无奈,这秋池这回回来把那事儿一揭过,似乎没了心事,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就多了。
正当推了推秋池,“这大白天的,你也不看看地方?”
两人正站在正房门侧,谁要进来一下便能看到。
秋池轻笑,手臂还故意紧了紧,不知为何他就爱看明思嗔怪的模样,“你那两个丫鬟知趣得很,每回我一回来,便自动自觉走——”
话还未完,门外声音响起,“将军,老夫——”
一看到门内情形,话声被截断似地戛然而止。
看了一眼云芳那有些愣愣发白的面色,明思垂了垂眸,从秋池怀中挣脱。
秋池皱了皱眉,转身道,“何事?”
云芳怔忪地望着秋池,闻言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明思一眼,才垂首道,“老夫人请将军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