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儿这个名字,雪儿没有了印象,可是有个人却是毕生难忘。并且就因为这个名字,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必欲除之而后快!
这个人就是杨进。
当初雪儿初到天意山庄,为了引出轩辕昰,在皇帝的默许和单正的回避之下,杨进污蔑雪儿偷盗皇帝的魔妃之泪,游行示众,大肆羞辱,结果最后反而被轩辕昰制住,扒得只剩一条内裤,塞住嘴巴,绑在天意山庄通往玉城的半路上,还故意在杨进脚下写了几个字,说杨进是采花大盗凤蝶儿,让杨进被绑住的时候没少受口水和白眼。
之后轩辕昰摇身一变,成了三皇子,杨进不敢明着报复,更不敢抱怨皇帝轩辕德。只能偶尔暗中使个小绊子,但终究是意难平,于是就将怒火统统撒到了真正的粉蝶儿身上!
杨进虽然只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总管,但也不是没有一个江湖朋友,只对付这么一个臭名昭著的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粉蝶儿几乎都是在莫名其妙的追杀中度过,不要说四处采花留情,就是露个头都不敢,最后迫不得已,躲到了这间保命客栈来。
雪儿这才知道,客栈门前那面满的鸟屎的招牌上面写的,竟然是“保命客栈”四个字。怪不得这里的客房如此破旧简陋,房钱高得离谱,伙计态度恶劣,仍旧有无数的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甚至赖着不想走。
他们哪里是来住店的,分明就是求保命的!
听到这里,雪儿大概也就明白了,颜如魅让她暂时住到这个客栈的原因,无非就是在她身边无人保护的这段时间里,保证安全。
毕竟,追着若若前来的赵金花娘等人,在发现雪儿孤身一人的时候,很难保证不因为立功心切,将人给抓回去。
客栈之内,保性命无忧,这就是保命客栈的正真意义。
雪儿追问:“若是有深仇大恨的双方都住进了客栈里来呢?不还是难逃追杀么?”
粉蝶儿并没有向雪儿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在这间保命客栈里,就算你面对一个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也不必畏惧,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敢伤人,更不要说杀人,甚至就连动你一个指头都不敢!
“客栈之内,严谨任何争斗,哪怕伤人一丝一毫也要受到严惩!”粉蝶儿说着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目中流露出强烈的恐惧之色来,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雪儿不解:“一见客栈,惩罚能有多么严重?”
粉蝶儿的目光越过雪儿,落在雪儿背后被推开了一半的房门上,雪儿会意,让开了身子,两个人一齐走进了这间满是霉烂腐败汗臭脚臭味道混合的房间。粉蝶儿还想关门,被雪儿阻止。
因为保命客栈的规矩,再加上这一年来粉蝶儿的收敛,雪儿对于此人到处采花的恶行并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倒也不曾畏惧,不肯关上房门,实在是因为房间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让她从门口走进来都已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何况再关起门窗,那味道,不等被人杀死,自己先把自己熏死在里面了!
“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罔顾保命客栈的规矩,住进了客栈里追杀自己的仇人,结果……”雪儿不肯关门窗,粉蝶儿也不好强求,左右看看无人,这才继续白着一张脸,用颤抖的声音继续说下去,“结果那两个人,被客栈的伙计强行分开,那伙计功夫之高明,反正我是前所未见!”
粉蝶儿道:“本来,先动手的一方,抱着的想法是,破坏了客栈的规矩,被一同赶出去。离开客栈的范围,他想怎么样,也就无人干涉了。最不济只将他一个人赶出去,他继续守在客栈门口等着也就是了。结果那客栈的伙计却根本没有将他赶走,而是带去了……”
“咳咳!”
雪儿正竖起耳朵听着,冷不防被一声咳嗽打断,紧接着先前带她前来的伙计就出现在门口,说中端着个还算干净的托盘,问:“客官需要茶水么?小店免费赠送的。”
粉蝶儿的嘴巴保持着说话时候的口型,却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伙计走进来,将下面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这位客官了解小店的规矩,给这位新来的客官讲解这许多,小人代掌柜谢过了。”
“我,啊,不……”粉蝶儿语无伦次,半天只说了三个字,语不成句,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伙计将托盘放在房中唯一的桌子上,最后又说了一句:“客官说了这许多,想必已经口干舌燥,还请喝杯茶,润润喉咙。”
他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没有倒茶:“小人还有别的客人要招呼,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
店小二说完就离开了,然而粉蝶儿下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他也不敢再说下去,终于向雪儿说明了来意。
粉蝶儿的人品虽然不怎么样,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所以在莫名其妙的被追上了一段时日之后,总算是想起来溯本追源,辗转打听之下也就知道了,朝廷当中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在打听出背后追杀自己的人的具体身份之后,粉蝶儿整颗心都凉了,他只是比较“喜欢”美丽的少女而已,自认为风流倜傥,哪里有与官府中人抗衡的勇气?
提到被追杀的原因,粉蝶儿一脸茫然的委屈,因为就是到了现在,他都没有想通,自己到底是如何得罪了皇帝身边的人。
甚至,粉蝶儿将杨进的七大姑八大姨,堂妹表妹等等女性亲属调查了一个遍,结果却并没有发现这些女子中有被自己“采”过的花!
可他同杨进对不了话,对方也不肯搭理他,只是一味地找人追杀。于是,在逃亡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听说了这间保命客栈,并且住了进来。
起初的时候,粉蝶儿也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病急乱投医,结果那些人,在交过一次银子,确定他就在客栈当中之后,竟然真的放过了他!
更确切地说,是在客栈当中放过了他,却还是守在客栈范围之外的某个地方,等着他没银子交房钱之后,自动乖乖地离开。
就如同雪儿一开始知道的那般,这客栈的房钱,不是一般地高,粉蝶儿几乎是倾尽了所有,这才堪堪住到了现在,只是却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多还有五日,只怕就要被客栈中的伙计给强行赶出去。
他在客栈当中安逸惯了,实在不想再过逃亡的日子,今日又看到雪儿交了银子又不太情愿住进去,于是就动了心思,想着求雪儿将自己的客房,让给自己。
雪儿这才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因为仇家追杀住进来的,也不会长住此地,虽然对于这人并无好感,好在也没有什么恶感,看在对方同自己解释了这么多的份上,也就准备答应下来。
然而又想到这保命客栈的种种古怪,于是又问:“我订的房间,转交给你居住,客栈的掌柜,能同意么?”
“能,能,能!”
眼看着雪儿并没有拒绝的意思,粉蝶儿一连说了三个“能”字,以肯定自己的想法行得通:“这客栈虽然能保命,却也不是人人能住得起的,所以好几个人挤一个房间,是常有的事情,方才在你之后进来的那五六个人,不就是同住了一个房间么?”
雪儿一愣,似乎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自己还有些奇怪,心里说这些人挤一个房间得多憋屈,却原来是为了省下银子能多住一段时间。
不过,让她和一个采花大盗同住一个房间,她的同情心就是再泛滥,一时还是无法接受。粉蝶儿是同她讲了许多,可这实在也算不得多大的恩情,还犯不上让她以身试险。
——毕竟,她还只是个孤身少女,而对方在这方面的名声又实在是太过恶劣。
像是看穿了雪儿的心思,粉蝶儿露出一个苦笑:“姑娘你实在多虑了,在这客栈里面,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抢劫杀人,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当着雪儿说下面两个字十分不好意思一般:“奸淫偷盗等作奸犯科的恶行,你一样都不会遇到!毕竟谁都没有胆子挑战客栈的规矩不是?”
“要不然我又何必来低声下气地哀求,直接抢劫杀人不是更好?”说到这里粉蝶儿一脸无奈,“那些急需银子住店的人,哪一个不是刀头舔血穷凶极恶,为了多住些日子,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到时候你抢我的房间,我偷你的银子,这客栈还能安静得了?”
雪儿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毕竟人为了保命,很多时候都是不择手段的。若是保命客栈没有些规矩手段,只怕早就乱了套。
所以,粉蝶儿除了低三下四地求人,就只能等着钱袋子光了之后被赶出去。
雪儿也曾问,既然这间保命客栈,不论什么江洋大盗,亡命之徒的命都可以保,那么朝廷怎么会对此坐视不理,任由客栈明目张胆地维护那些逃犯,任由客栈开下去?
毕竟,这已经相当于和官府叫板,和朝廷对立。
可惜这个问题粉蝶儿也无法回答,毕竟粉蝶儿住进来的时间也不算太长,虽然见过一些被海捕文书通缉的逃犯,却从未见过一个捕快官兵上门。至于其中缘由,恐怕也只有客栈真正的主人才能知道了。
不过,就算是有客栈的规矩能够保证雪儿的安全,让她同一个采花大盗同住一个房间,她也还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粉蝶儿求到最后,雪儿也只是同意在自己离开之后,若是这客房还不到期,就将房间让给对方。
粉蝶儿就是委屈,无奈,也只能接受,谁让他莫名其妙就得罪了杨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