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皇后走后,李世民问玄奘:“奘师准备何时起程,要带多少兵马?”
玄奘说:“玄奘不要一兵一卒,只贫僧一人一骑足矣,不日即可起程。”
长孙无忌说:“现时玉门关外三面受敌,*在北面控制着河套地区,南面是吐谷浑,而西面则为西突厥的地盘。他们对我大唐国土虎视眈眈,经常出兵侵扰我边关军民。要想去天竺,就必须通过东、西突厥的控制区,那些蛮夷又怎会轻易让你通过呢!”
李世民说:“奘师此言差矣,我大唐泱泱大国,怎可单骑赴天竺取经。虽然现时关外尽是突厥的天下,但这几年来,朕在边关屯田积粮,加紧操演兵马,现已有数十万精兵集结在凉州一带,正好一举歼灭突厥,为法师送行,以壮我大唐国威!”
李世民一提到征战沙场,不禁雄心骤起,更回想起多年与突厥之间的战事,双眼闪现出异常兴奋的光彩。
在隋朝初年,突厥在北方兴起,他们以游牧为生,精于骑术,非常勇猛善战,不断向南进扰。他们全是骑兵,来得快,退得也快,大肆抢掠一番之后便掉头就跑。数十年间,突厥变得非常强大,他们完全控制了中原通往西域的走廊,截断了中原地区与西域各国的正常交往。
隋末唐初,*势力强大,唐高祖李渊太原起兵之时,曾向始毕可汗称臣,以换取北方的相对安定。大唐皇朝建立后,突厥一方面支持薛举、刘武周等割据势力,与唐皇朝分庭抗礼;另一方面,又自恃兵强马壮,不断举兵南下侵扰。
武德八年(625年)八月,颉利可汗率十余万人越过石岭,大举进犯太原(今山西太原西南),唐高祖马上命李靖为行军总管,统率一万多江淮兵驻守太谷,与并州总管任瑰等迎击敌人。由于突厥来势凶猛,诸军迎战多失利,任瑰全军覆没,唯李靖军得以保全,此一役,高祖被迫求和。
武德九年八月,李世民刚即位不满二十天,乘唐朝皇帝更替之机,*动员了东北各部所有兵力,由颉利可汗和突利可汗两位首领率领十几万精锐骑兵再次进犯泾州(今甘肃泾川西北),并长驱直入,攻入玉门关,直逼长安。一直打到离长安只有四十里的渭水桥之北,不断派精骑挑战,还派出使者执失思力进长安城见唐太宗,扬言突厥兵一百万,马上开到。
当时征调的诸州军马尚未赶到,长安市民能拿兵器打仗者也不过几万人,形势十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决定冒险亲临渭水桥,用巧计与颉利可汗结盟。
由于颉利和突利互相猜忌,不久,突厥军就全线撤退,退回玉门关以西,突厥之围告解。虽然唐军中传颂着秦王智勇相全退突厥的事迹,但李世民心中却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并引以为耻。
玄奘听到李世民要出兵为其开路,连忙说:“皇上,贫僧此番西行,为的是求佛法,佛法主张众生平等,反对一切战争杀戮,贫僧还是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房玄龄见玄奘坚持不带兵马,要独自西行取经,便对太宗言:“皇上,三藏法师法力高强,要安全通过突厥人的控制区易如反掌,还是尊重法师的决定,让法师独自西行吧。”
李世民也不好再坚持,就同意了玄奘的决定。但他对突厥用兵的决心是决不动摇的,因为突厥人控制着丝绸之路,截断了中原与西域各国的正常交往,始终的大唐的心头之患,而现时大唐兵强马壮,他有信心能一举歼灭突厥,肃整边疆。
玄奘也感觉到李世民的杀气,他了知大唐与突厥之战在所难免。纵观古今,人类都通常以战争这样的极端手段来解决纷争,这是人类的共业啊!唯有佛法能化解众生心中的仇恨,唯有佛法才能实现真正自由、平等的净土。他的思绪已飞往天竺,恨不得以自己的神通力在大藏中瞬间请出三藏真经。但他明白,佛法以一大事因缘现世,是因应众生的请求而出现的,所以必须要以血肉之躯亲赴天竺求取真经。
这时,杜如诲品皇上:“陛下!众将士已就绪,请皇上起驾太极宫。”
李世民对玄奘说:“三藏法师既决定独自西行,朕也不勉强,奘师西去后,朕于西京建造弘福寺,以迎真经,也以此功德为穆太后祈福,现请奘师移步太极宫,算是朕为师送行!”
太极宫,踞长安城子午线紫微之位,是大唐皇帝坐朝论政的地方,太极宫前是三百步宽的阅兵广场。
众将士山呼万岁之后,开始了大型歌舞《秦王破阵乐》。
《秦王破阵乐》最初是李世民率军大破刘武周后,他的将士们在古曲《破阵乐》中填入新词,主要是表现李世民英勇善战、身先士卒的大将风度,歌颂秦王李世民的盖世武功,其歌词有:“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李世民登上皇位后,责令魏徵、虞世南、褚亮、李百药等一些文官修改《破阵乐》歌词,命当时精通音乐的起居郎吕才排练新编的《秦王破阵乐》。每逢宴会,李世民必令乐师演奏此乐,以纪念和昭彰创建大唐王朝的不朽功业。后来,又在此乐曲的基础上创作了相应的骑术舞蹈,由三百将士分成两队,披甲执戟,把金戈铁马的战事重演。其布局是左圆右方,交错屈伸,象征鱼丽、鹅鹳战阵。此舞阵容强大,每次演出,舞者们身披银甲,手执战戟,三折其舞,四变其阵,击来刺往,鼓声激昂,歌者相和。
唐太宗李世民与玄奘法师坐在太极殿之承天门上,左右是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等文武百官。
太极殿广场上,太常寺卿江夏王李道宗率宫廷九部乐师已各就其位。承天门下,是三十六面战鼓和众鼓手,东面的长乐门下是三十六名手执剑盾的壮士,西面的广运门下是三十六名手持长茅的壮士。
太常博士吕才,站在长乐门外的高台上,向承天门上的大唐天子山呼万岁后令旗一挥,太极门楼上的钟、鼓率先响起,接着全城的钟鼓同时擂响。一时,长安城金鼓齐鸣,响彻云霄。早已习惯了晨昏鼓响的长安百姓,一听到钟鼓齐鸣,便知道是歌颂大唐天子的《秦王破阵乐》,他们纷纷涌到天门大街翘首观望。
三千通钟鼓齐鸣之后,战鼓擂响,东面的三十六名壮士用短剑拍击铜盾,西面三十六名壮士以长茅敲击地上的青石板,发出激越的金石声。
一阵呐喊声响处,两队人马分别由延喜门和安福门杀入,由秦王李世民率领的唐军队伍旗帜鲜明,将士们精神抖擞,闪闪发亮的盔甲长茅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道道耀眼的寒光。唐军和敌军的队列前后搏击,左右穿插,形成多个变化阵式。
数百将士“左圆右方,先偏后伍,鱼丽鹅鹳,箕张翼舒,交错屈伸,首尾回互,以象战阵之形”。此舞有多种变化,每次变为四个战阵,有来往、快慢、击刺之象,观者见其“抑扬蹈历,莫不扼腕踊跃,懔然震悚”。
唐五代诗人李贺的《秦王饮酒》便是此《秦王破阵乐》的最佳写照:
秦王骑虎游八极,剑光照空天自碧;
羲王敲日玻璃声,劫灰飞尽古今平。
……
舞毕,众将士一起山呼:“此舞皆陛下百战百胜之形容,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将士们有序地退出,李世民哈哈大笑,他亲自向玄奘法师敬酒:“奘师此次西行,山遥路远,不知何时能回,请师尽了此杯,望师早归!”
玄奘坚拒不饮:“沙门玄奘自出娘胎便不沾酒肉,请皇上见谅。”
李世民说:“奘师啊!这不是什么烈酒,只是一杯清醇的葡萄酒,是由尚书右丞谏议大夫魏徵亲手酿制。奘师为我大唐众生求取真经,此行非比寻常,请奘师务必干了此杯。”
玄奘素闻,受到朝中上下尊敬的魏徵是酿酒高手,皇上又盛情难却,正欲举杯,却见李世民在地撮一尘土弹入酒中,众人不解。唐太宗笑道:“奘师啊!宁恋本乡一捻土,莫贪他乡万两金啊!”
玄奘明白捻土之意,谢恩一饮而尽。
大唐贞观三年(巳丑)三月己酉,唐太宗大赦天下,兼赐孝义之家粟五斛,八十岁以上二斛,九十岁以上三斛,百岁加绢二匹,妇人正月以来产子者粟一斛。同日,京师僧众群集灵岩寺,为玄奘送行,有弟子问玄奘法师:“师父!此番西行,不知何时能回?”
玄奘指灵岩寺山门处的松树说:“此松枝条现皆向西,若松枝指向东,即是我之归期矣。”说完,与众僧道别,跨上唐皇御赐的白马毅然上路。
沙弥辩机泪流满面,拜伏在地:“师父!恳请师父容许弟子为师父牵马送行。”
玄奘默然应允。
辨机为师父牵着马,以清净的心观默念着师父传的六字大明咒,心中一遍空明。
将到开远门时,辨机忽觉眼前闪现一团金光,一道白色大光明从梵穴旋入,进入心轮,感觉到无比的轻安自在。他如实地了知,这是玄奘法师赐予的无上灌顶。辨机于刹那间获得了殊胜成就佛及金刚萨埵之智,真正理解了能净及所净,他的心中生起对智尊上师无比尊崇的敬意,于一刹那对法界作了无畏的大供养,祈愿上师早日取回真经。
长安的百姓听说三藏法师亲赴天竺取经,纷纷赶来向玄奘顶礼、献供,把鲜花撒在路上,为法师送行。
高翠兰带着高阳公主和文成公主,站在城西开远门的城楼上,静静在看着玄奘师徒牵着马出城而去。
马蹄声声,敲在高翠兰的心上,她手中紧紧地握着银钺金钗。
文成公主和高阳公主,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地为玄奘法师祝愿,愿法师早日取回三藏真经。
看着玄奘从辩机手上接过缰绳,轻轻回头,望了一眼长安城,然后一扬缰绳绝尘而去,一滴泪水从高翠兰的脸上滑了下来……
《大乘天》卷壹【菩提之道】---完---
请看《大乘天》卷贰——【西域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