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意与他拉开距离,连离开都没有和他告别。
找了个地方呆了些天,待到脸上的疤全部脱落后,她又回到了夜不寐。席慕风的工作没有完成,她的职责就还在。
每天守在热闹暧昧的夜不寐,看尽各色笑脸,她的心像积了一堆黄莲,从头到尾地苦着。伸手,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用两根细长的指夹起,她悠悠地抽了起来。
呛人的烟味没入肺间,她不舒服地咳嗽起来,直咳得满面是泪。然而,她却并不停手,依然狠狠地抽着,而后,是更剧烈的咳嗽和流更多的眼泪。她抹一把脸,倔强地抹掉了泪水,不想让自己真的哭泣。
指间的烟,突然被抽掉,苏雨晴保持着捂嘴咳嗽的动作,慢慢回头,看到的是一段修长挺拔的身姿,再往上,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席慕风,他来了。
虽然假面具掩去了真容颜,但苏雨晴仍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看,不愿意移开半分。
烟被席慕风摁在了烟灰缸里,两根指略一用力,摁灭。只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帅气得令人想要尖叫。苏雨晴呆呆地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从头到尾不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她的臂间一紧,整个人被拉了起来。她的脸与他的脸相对,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透露出了怒气。“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你不知道女人抽烟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吗?”
他的关心让她心情越发沉重,她索性偏过了脸不去看他,只淡淡地回应:“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你!”席慕风的眉眼挑高,对她的话表达出最直接的不满,片刻,沉下了嗓音,“你忘了吗?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当然有责任管你!”他不再把她当成责任,这本是让人心宽的事情,只是,此时,苏雨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的身体不愿意离开他,她的心却在不断地告诫自己:“远离他吧,远离他吧,不想影响到他,就离他尽可能地远。”
她逼着自己退开了距离,和他离得远远的,装出若无其实地道:“你大概搞错了,我们没有关系。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喜欢和任何感兴趣的男人交往,你不过正好是我感兴趣的一个。不过,我最近发现,自己不是那么喜欢你了,所以,以后,我们只谈正事,不谈……”
她的话未说完,他已步步逼近。她紧张地想要寻找支撑,最终身体贴在了墙上,他,双臂将她锁住。
他的脸离她不过数公分,他的呼息沉重灼热,打在她的脸上,刺激着她的神经。一贯大胆的她此时连呼吸都不敢于过强烈,睫毛乱扇,眼珠乱转着,比他矮一个头,在他怀间无助地紧张着。
这样的她越发显出了小女人的娇态,席慕风的心紧了紧,喉结不自然地滑动,眼睛却盯紧了她殷红的唇瓣。
“你……”苏雨晴努力想要保持冷静,却越发不能。她平常胆大暴天,无所不能,在他面前,却只如一只弱软的绵羊,发出这细细的声音,也柔软得似棉花,无端地撩拨人的心脾。
席慕风原本的怒火渐渐退却,涌上来的是一股柔情。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脸,最后,深色的唇直接压了下去……
“唔……”苏雨晴的身体微微扭了扭,最后臣服于他的霸道。过道里,人来人往,在这种场所,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过道尽头,一抹孱弱的身影出现。蓝若言,此时正虚弱地倚着墙看着这一幕,脸色白如墙灰!
她吃力地呼吸着,因为呼吸抽痛了伤口,只能无力地抚着痛处。虽然她也曾怀疑过自己认错了人,但在那天,看到席慕风迟迟不愿意接枪杀害自己,她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
虽然脸不是那张脸了,但他的身形,他的眼睛,他的一些细微动作都告诉她,那个男人就是席慕风。
席慕风的不忍拨动了她的心,虽然经历了极致的痛苦,差点丧命,却不能抹去他对席慕风的爱。她在心里也会暗暗思忖,席慕风之所以不愿意动手,一定是因为在意她。
所以,伤还未好全,她已经耐不住般到这里来找他。
人,找到了,却……
她的眼里涌出了浓重的泪花,一滴滴叭叭地滚下。
席慕风腰身一弯,将苏雨晴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走入其中一间房。蓝若言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她慢慢走出来,门外,早迎来了刘雅和蓝母。两人一起将她扶住,蓝母早忍不住责备起来:“你的伤才刚刚好转,就跑这么远,不要命了吗?这夜总会有什么,值得你连命都可以搭上!”
蓝若言没有回答,只虚弱地流着眼泪,任由两个女人将她带上车。
“你看你的伤口,都裂开了。”蓝母抹着眼泪,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刘雅也自责起来:“全怪苏雨晴,竟然会对你下手!”
“不能怪她,她也是没办法。”蓝若言虚弱地对着刘雅笑,摇了摇头,“都怪我自己不小心,让那些人抓到。”
“你呀,什么时候都为别人着想。”刘雅握紧了她的手,对她自然欣赏满满,忍不住对苏雨晴更加责怪,“若不是有人留了信,你大概不会承认是苏雨晴动的手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苏雨晴,你又怎么会被那些坏人盯上!竟然主动开枪射杀你,苏雨晴真是太过份了!她这以后,名声可就更臭了,慕风是断断不能和她有所牵连的。”
蓝若言苍白的脸却越发冰寒,在听到苏雨晴这三个字时,唇用力咬紧。
她从头到尾没有说席慕风的事,让所有人认为,苏雨晴就是有意要找坏人把她捉住,射杀她。
原本以为,她声名狼藉了,席慕风就会离开她,不想……
唇一扭,她咬得牙根咯咯作响。不知情的两个女人以为她伤口发痛才会如此,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阴暗的室内,看不清人脸,有轻微的开门声传来,门口,有人恭敬地出声:“人带来了。”
“嗯。”里面,阴阴地发出这么一声,仿若由地底发出。紧接着,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这脚步惊颤,紧张,却无比固执。
屋里,马上发出低低的笑:“没想到,你会活下来,更没想到,你竟然要找我。”
“我来找你……有事。”黑暗里看不清人脸,只听得到带着颤音的女声,可以想见,此时此人的紧张与不安。
“什么事?”屋里的人透出玩味的声音,几乎可以想见,他一定在笑。
紧接着,屋里发出呯的声音,有椅子倒下,女人低呼了一声,不再迈步。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人的身份,这个人是ISO的线人,她主要负责和你们内部渗入的ISO的卧底联系。”
“谁?”声音冷极,如从冰窖发出。
“是……”女人没有说下去,某处发出低低的得得声,片刻,停下,她拍了拍手,低声道,“我写在地上了,等下你来看。我告诉了你这个秘密,你一定不能再杀我!”
“放心吧。”懒懒地吐出这个声音,屋内再没有别的动静。
“不过。”男声再度响起,一时间充满了疑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可是ISO的家属。”
“没有为什么!”女声没有底气地答。男人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追问,而是道:“你可以走了。”
数分钟之后,发出细微的鞋音,还有身体撞击东西的声音,最后,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只一瞬间,又被关紧。
叭!细微的灯光拉亮,身披黑衣的矮小身影慢慢走出来,停在女人呆过的地方,俯身,看到地上写着六个字:苏雨晴,夜不寐。旁边躺着半边照片,显然是从一整张照片里撕下来的。
男人嘴里发出呵呵的怪笑,有如地底发出,尖细的下巴泛着火红的光亮。
蓝若言喘着粗气从一辆车上跳下来,疯了般朝前跑。身后的车子默默没入车流,就像这里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事。
跑了老远的她终于停下,回头没有看到车子,虚弱地靠在了树上,眉底,划开了得逞的笑。
夜不寐,此时已被狼七的人团团围住,打扮妖野的老鸨紧张地迎了过来,看到狼七一张阴森可怖的脸,不安地轻问:“怎么了?”
“马上给我搜每一间房,把所有的女人都给我抓过来!”狼七下达命令。手下迅速行动,片刻,屋里鸡飞狗跳,女人们的尖叫声阵阵传来。
呯呯呯!每一扇门都被大力拉开,而后大力关紧。狼七手里握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眯眼微笑,深褐色的发飞扬灵动。她的五官美艳,不施脂粉,却绝对胜过万千粉黛。
直到所有的女人都被集中起来,狼七才冷脸发布命令:“在一分钟之内,把脸上的妆去干净,否则,我马上杀了你们!”
女人们抖着身子迅速除妆,片刻,露出了惨不忍睹的各种面容。狼七一一走过,面色越发难看,指间一紧,将照片弯折成两段,狠狠出声:“苏雨晴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