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来一念宫时,是被押人犯似的押来的。可出去时,却已然气宇轩昂。无情子一脚踹飞了一念宫的大门,甚至没等走出宫门,便带着他的小徒弟腾云而走。虽然这位师父刚开始闭着眼睛装睡的样子是很可恨,可九音不得不承认最后的一场戏,无情子兄演技帅到暴棚。
她自得其乐,可是这位师父也好,坤宫峰的弟子也罢,却象是一个个都要气到炸了!尤其是那十几个年长一些的,一见二人安然无恙地回来就爆了:“他们这是把咱们坤宫峰当成贼窝了吗?”
“九音师妹打开茵萃谷还有错了不成?疑心这个疑心那个,他怎么不疑心疑心他乾宫峰自家的弟子去?”
“是啊!没见过么那么不要脸的!说是派弟子出去接人,结果把小老婆一家子都接来了?还住在一念宫,这是当咱们坤宫峰的人都死绝了吗?”
“师叔,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群情激愤!虽然九音没搞懂怎么回事,可是她对无情子的处理很有兴趣。
但……可能是她的心情太好了!这位仁兄的眼睛直直地盯在她脸上,直盯着九音不敢再笑后,才坐起了身子,冷眼扫阶下这十几人:“不这么算了能怎么办?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出息,在筑基上都呆了多久了?乾宫峰的人为什么敢骑的咱们脖子上拉屎撒尿?那是因为他们有本事!两个元婴真君,一个结丹后期,长空那小子比你们小的几十多岁,修为却都赶到你们前面去了。等他一结丹,一念那老王八蛋的气势肯定更足!还有持真,扶疏,哪个是省油的灯?可你们呢?撒泡尿回去自己照照,拿什么和人家比?杨瑾,传我的话,从今天开始,坤宫峰筑中以上的全给老子闭关去!炼不到筑后不许出来。”
“那医谷的事怎么办?”一边的淡藤兄说话了。可这次都不用无情子说话,旁边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杨师兄就开腔了:“如今山关紧闭,所有的弟子都呆在门中不许外出,哪来的伤员?我医谷弟子为了门中利益,委屈已经受得够多了。难不成连个放假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这个理由得到了屋中弟子的一概认同。大家商量好对策后便全离开了,九音也想离开。可惜,她脚跟还没离地,就让这位无情子一路拎着耳朵,飞到了茵萃谷。
那里,已不是昔年一片冰源之地。丘山林立环绕中,一片足有千亩的地面上,长得全是荒草。茵萃谷已经重现,但可惜,已非昨日情形!
九音就站在这位仁兄身边,所以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位仁兄……呃,眉目之下的森冷杀机。冷汗从后脊升起,乖乖站在一边不敢再动。而无情子……眼风扫过小丫头的脸色后,笑了。带着冷冽杀机的笑,带着无比苍凉的笑:“知道这是哪里吗?”
“茵萃谷。”
“那你知道这茵萃谷的由来吗?”
这她哪里知道?拨浪鼓般的摇头后,这位仁兄终于冷冷地哼出来了一声。指着下面那片荒草讲:“这茵萃谷是我的师叔妙华真君所创。”
无情子的声线在平时本是直率爽朗,刚才他骂人时还是那般,可现在他的嗓子却象是切开了被大太阳晒了一下一样的干涸嘶哑,一字一句慢得已经不是在斟酌着什么,那样的慢变成了一种折磨,一种不甘不愿的挤啬。让人感觉他其实并不愿意说这些,可是,却也必须说:“妙华师叔虽然是位女修,可是她在道法、剑术、乃对丹鼎之术上的成就丝毫不比门中任何一位元婴真君差。尤其擅长种植培育灵药。门中彼时在此项上无人的技艺可与她争峰。她风华绝代,心性高傲,一生不曾为任何男子倾倒。可是,却有无数男子为她折腰。门中许多师叔都喜欢她,可她却一个也看不眼。”
“后来,她在一次游历后,回到山门建起了这个茵萃谷。这里本来的模样便如你之前看到的,一片冰原而已。可是妙华师叔将一个什么东西埋在地下后,这里却是生出了这些奇峰。它们看着不起眼,可是不管是什么样修为的修士,只要进入这些奇峰的范畴之内,修为便会被压制在炼气期。这些奇峰对修士的修为有压制之效本已稀罕,可更稀罕的却是在这里种植的灵草竟比外面的长势快上十倍不止。玄天宗在中元大陆的排名本来是可二可三,可自从有了这茵萃谷,情形却开始一天天的变化,高阶修士一个接一个的涌现。在人妖大战前甚至超过了极天门。”
“这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妙华师叔的功劳,还有一小半则归功于她的徒弟雪灵。”
“雪灵是师叔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单系木灵根,她长得很美,性格也安静可爱。她不爱打架,剑术也是平平,可在培育灵植上却十分出色。我有好几次都听到妙华师叔夸奖她青出于蓝。到后来师叔甚至在茵萃谷中辟了一所小院出来单给她住。师叔很宠她,她要怎么样都可以。她不喜欢练剑,师叔就不让她练剑;她不喜欢与人相处,师叔就在这里设下了阵法阻隔一切惹她心烦的人。师叔疼她就象疼眼珠子心肝宝贝一样。而雪灵,就这样被师叔一路宠了七十多年。”
“她八十五岁就结丹了!在那个年纪就能结丹的修士不管男女都是凤毛麟角。师叔以她为傲,我们全坤宫峰的弟子都以她为傲。可是,第二年,妖兽大战便开始了。开始只是门中的男修出门应战,可后来时世越来越艰难,高阶修士一个接一个的陨落,雪灵也被召上了战场。然后……死在了那里。”
“她死后,茵萃谷便消失了。门中弟子再不能象以前那样狂吃丹药提升境界,灵药的价格一路走高,丹药的价格更是升到了和外面一样的地步。于是,一念那个老王八蛋不干了。他先是下令医谷的医修免费诊治,而后又下令门中弟子将收来的灵药全部卖进医谷。甚至后来还又想出了一个将丹药价格下压三成的烂法子。九音,我问你,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呃?
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太好解释:“从门派利益上来考虑的话,他这样可能是为了让门中低阶弟子的日子好过一些,晋阶得更快一些,高阶修士出得更多一些,然后门派的综合实力更高一些。没什么大错!为更多的人谋福利,为此牺牲掉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不算什么。大家嘴上都有蜜糖,也就不会去管别人吃没吃黄连。这是人之常情。到哪里都一样。”
无情子听言冷笑:“是啊!到哪里都一样。可轮到自己头上时滋味便不怎么好了吧?丫头,我问你,你今天受没受委屈?”
九音眨了眨眼,摇头:“没有。”
“为什么?”
“这事出得太奇怪。我虽然知道自己没做什么,可别人并不一定知道。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和安全,给一个小屁孩点罪受算什么?大家本便是无亲无故之人,聚在一个门派里也不过是为了抱团取暖。就象师父您刚才说的那样,没本事的人活该被人欺负。今天我是筑基小弟子,人家元婴结丹玩我不是玩宠物似的?可若我今天是比他们修为更高的情况下,他们还敢放一句屁?说穿了,无情无义,欺软怕硬而已。既是如此,算什么委屈?”
“很好!就是该这样想!”无情子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小徒弟的肩上,浓眉已然展开,可眼中却是怒火雄雄:“那些王八蛋欠咱们的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吐出来。可在自己没有实力之前,该忍的还得忍!知道吗?”
“知道!”
“既然知道,从明个儿开始,你也给老子闭关去。一念那个老王八蛋不是怀疑你吗?你就给他乖乖的呆在屋子里不动弹。至于这片茵萃谷,既然他怀疑这里有鬼,就让他一个人玩去好了!”
无情子同学说到做到!
从第二天开始,坤宫峰筑中以上的弟子全部闭了关!医谷中象样的医修,炼丹师一夜之间全部不见,只留下一些小弟子撑门面。长空打听到情况不对,赶紧禀了师父。一念真君知道这是把无情子惹上了,亲自领了人来炙情宫。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炙情宫整个都被结界封了起来。
照看门小弟子的话:“师祖说他在结丹后期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所以闭关冲击大圆满了。”
“那其它那些闭关的弟子呢?”
“师叔们说如今山门紧闭,外无战事,没什么要紧事,便趁机提提修为。”
“那那个小丫头呢?”
看门小弟子眨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反问长空师叔:“您是说赫九音师叔吗?无情子师祖怕她在外面捣蛋,又碰到些不该碰的东西,就让她也一起闭关了。”
“那茵萃谷怎么办?就那么荒着不成?”
看门小弟子适才还乌丸一般的大眼睛立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那是个不祥之地!万一种出来的灵药有毒可怎么是好?所以师祖说了,晾着吧。反正,它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