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叔眼见苏嫣安坐一旁专心沉入修炼状态之中,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嫣儿天赋过人,性情善良。虽然有些贪玩,但也识得大体。拜入翰云峰后希望能将其磨练一番,毕竟以嫣儿不谙世事的性子,以后指不定就吃了暗亏,苏家虽然能庇护她一时,但以后的路,还得她自己来走。我所能做的,终是有限。”
徐青谷不同苏嫣有着家传的修灵功法,所以暂时也不能修炼灵力,而蕴养气息的连心诀徐青谷也不想显露人前,只好坐在火堆一旁看着升腾的火星跳跃,不知想些什么。
叶叔陡然自原地站起身来,向着树林走去。徐青谷淡淡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地响起,“叶叔,这事交给我来吧。哪怕现在不行,我以后也会办到的。”少年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却藏着倔强肯定之意。
叶叔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火焰的光影在少年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忽隐忽现,忽然轻笑出声来,又返回原地坐下,“好,我让你来。”
两个人奇怪的对话在一旁入定的苏嫣是听不到的,但都被徐青谷身边的七爷听得一清二楚。七爷知道,叶叔很爱护苏嫣,这是毋庸置疑的。大概也是不想让其见到太过血腥之事,日间叶叔也是轻易便放过了那二人。麻衣老者和瘦弱贵服青年的言语不敬也许苏嫣已经抛于脑后大度不计,但对于叶叔而言,那二人已经是尸体无疑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今叶叔趁着苏嫣入定修炼,也是打算返回深林将二人解决。对于叶叔这样的人物而言,在茫茫翰云山脉之中寻到那两人不过轻而易举。徐青谷也是看出了叶叔的心思,只是就像他所说的,也许现在他还没有能力独自击杀那二人,但总会有那么一天,徐青谷不会对此有所怀疑。
那二人间对彼此的称呼,所穿的衣物服饰,所说的异地口音,对于徐青谷这样善于暗杀的死士而言,有太多办法可以找到那两个人。
叶叔虽然不知徐青谷的过往,也不确定徐青谷有何能力可以找到从此消失于人海的麻衣老者和瘦弱青年,但是他听得出其言语中的决绝之意。“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叶叔看向一旁的闭眼入定的苏嫣,又看了看双眼盯着火堆的徐青谷,“看来嫣儿是找到一个好帮手了。”
徐青谷蓦然抬起头来,向着叶叔说道:“叶叔,什么是开辟灵海?”徐青谷对于修行境界之事至今不明,聂先生和七爷一直没有告诉他,原本可以向郑师打听,可郑师突然离开又让此事搁置下来。既然如今叶叔也告知了徐青谷翰云峰的众多信息,徐青谷觉得也有必要知道那麻衣老者所言‘开辟灵海’是何境界。
叶叔站起身来走到徐青谷身边坐下,徐青谷离火堆很近,坐在这里确实比较暖和。
叶叔沉默措辞,好像在想该从何说起,“人族自天地而生,大多数都可以修炼灵力成为灵修。只是金无足赤,也有人天生丹田残缺或者经脉堵塞,这类人若是感悟到入道之息的存在,也可以勉强修炼,只是进步极为缓慢,有很多人滞留于一个境界之中几百甚至上千年不得寸进,最后不得不衰老而死,化为一捧黄土。”
叶叔停下来看看徐青谷,见他专注地倾听着,明亮的双眼中有着火焰闪烁的光芒,不禁笑笑,双眼空灵地看向星空,继续道:“感悟到入道之息只是踏入灵修世界的第一步,很多人一辈子也难以踏入,跟人生际遇有关,跟世事经历有关,这一步不算很难,但也是最难的一步。”
“领悟入道之息后,灵修便要修习功法来吸取天地灵力,等体内的天地灵力积累到一定的量,积少成多便有了灵力性质。天地间的灵力并非同一种性质,有的是来自清风之中的灵力,有的是来自深海巨渊的灵力,甚至也有来自九天之上雷霆的灵力。当这些灵力的性质在人体内体现得越发明显,就需要修习更高等级的功法,借此疏导炼化这些灵力,这一步,就叫做‘转灵期’。”
叶叔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之间,原本在一旁入定修炼的苏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轻轻地走到叶叔身边坐下,朝徐青谷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双手抱膝也安静的听叶叔说着。
“到了转灵期后,修灵功法的优劣也会出现,因为不同等级的修灵功法转换灵力的速度并不一样,当然,翰云峰有着最好的修灵功法,这是毋庸置疑的。当体内的灵力完全转换,灵修便要将这一身充盈的灵力疏导至丹田之处,并且要在丹田开辟出一个‘点’来储存灵力,也就是灵海,这一境界,叫做‘辟海期’。”
叶叔刮了刮身边苏嫣的琼鼻,苏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灵修到了辟海期后,身体会因为天地灵力的蕴养因此寿命大增,强健者可活三百年。这之后的每一步,都会是一个瓶颈,都可能因为不能突破最后寿终老死。三百年对于凡人来说是三世的漫长时间,可对于许多灵修而言只是三百年执念于突破境界的痛苦过程。这其中的取舍实在难以道明,也因如此,即便是玄门之中,也都是走一步修一步。好高骛远带来的结果,很可能便是心魔滋生难以自救,一生修行毁于一旦。”
叶叔眼神里满是唏嘘之意,原本活泼的苏嫣听到这些也难得沉默了下来,娇俏的下巴顶在双膝上,双手相互抱着取暖。叶叔厚实的大手拍了拍苏嫣的玉肩,苏嫣抬头看了看叶叔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徐青谷对于两人间低沉的氛围虽然不清楚,但看得出此时不宜再聊下去,轻轻地站起身来,走向火堆前面空地最中间的位置。
苏嫣和叶叔的悲伤之意都被徐青谷莫名的举动冲淡了许多,认真地看着那站在空地之中身处皓月光华之下的少年,“我一定会活过三百年的。”徐青谷抬着头看着明月肯定地说道。
苏嫣被徐青谷突然的声音弄得扑哧一笑,叶叔也笑笑,似乎跟这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会自然轻松许多。
一旁的七爷也是会心一笑。虽然徐青谷不说,但是他明白。只有不断修炼活得越久,才有机会再次回去秋临岛,才能再见到阿哞和聂先生。
徐青谷望着浩瀚的星空,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先生说过,妖族生而三百载。我不活得久一点,就见不到七爷和阿哞,还有先生了。”
这一夜很快过去了。
苏嫣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有事没事就找七爷玩耍,喂七爷吃烤兔肉,带七爷去小溪喝水,帮七爷捋捋本来就很柔顺的皮毛,总之细心的苏嫣将七爷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一旁已经有些看不下去的徐青谷说让他来照顾七爷的时候,苏嫣还可怜兮兮地说着不要带走小七,那可怜的神情和幽怨的语气甚至让徐青谷觉得,“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于是只能作罢,拍了拍七爷娇小的肩膀,保重之意溢于言表。
七爷也不明白,苏嫣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如果是因为七爷看似娇弱的外表能让少女心生怜惜之情,那她又为什么忍心将看起来同样可爱娇小的野兔烤来吃了,徐青谷也是同样的疑问。苏嫣看着徐青谷一脸惊讶的表情:“天哪!野兔和小七能一样吗?野兔是可以吃的,小七是不能吃的,青谷你问的这个问题真奇怪……”
一行三人一妖几日来一直不断地朝着远远可以望着的翰云峰走去,随着日子的临近,徐青谷很明显地感觉到翰云峰越来越近,叶叔解释说这是约定之期将近翰云峰的守山大阵即将开启之兆。
徐青谷和七爷在翰云山脉盘桓了近二十日之后,也终于见到除叶叔和苏嫣二人之外其他拥有苍云令的人了。
翰云峰山脚之下,一条粗壮的巨流自数十丈的高空倾泻而下形成咆哮如同巨龙的瀑布,瀑布之上掩着厚厚的云雾,云雾挡住视线让人完全看不见瀑布之上的情况。跟远看的翰云峰完全不一样,眼前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摸到湿冷山壁的翰云峰就像是另一座山峰。
远看可以看见翰云峰直入云层,也可以看见巨大山体上如同血管脉络密布的溪流瀑布。近看的翰云峰山体虽然依然庞大到不见边际,但几十丈的高空之上像是突然覆盖了厚重云雾,那之上的景象让徐青谷十分好奇,但也莫名感受到一丝危险之意。
“这一切都是翰云峰守山大阵所幻化出来的假象,不管是远远可以眺望的翰云峰,还是现在的翰云峰都只是幻象。”叶叔向着触摸山壁的徐青谷说道。
“幻象?”徐青谷分明可以触摸到山壁中渗出的露水,还有手指间相互摩擦感觉湿润的泥土,以及不远处瀑布自高空落下带来的微微地震。这一切居然只是幻象,徐青谷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