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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荒唐一梦,真假不明(1 / 1)

我叫於陵磬音,似乎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听母妃说自己八岁了,换言之,我已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了八个年头。与其说,自己是个穿越人,不如说是一个带着现代记忆的澣荒安国公主。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着,那些飞机火车,高楼马路才是我梦里的东西,那些我分不清的真假。

我有个冷厉的父皇,但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他总是用一种过分怜爱的目光看我,像是在看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可明明我活的好好的啊!

“父皇,那些点点是修玄者飘在天上的光吗?”

“傻磬儿,那是你的烟花。”

我的烟花?父皇说,那是我六岁时送他的生辰礼物,那时,烟花燃了一夜,安国京都彻夜未眠,整个京宛如一只飞腾不眠的巨兽,在光光点点的黑夜里,欢腾得连边境的战事都忘得一干二净,抛之脑后,而安国磬公主在安国举国动荡前狠狠扬了一把名。

父皇说这话的时候,把我抱在他的腿上,我仰面看他的目光,一丁点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实际上谁的眼神我都看不出。不过,我猜,应该是痛苦吧?为什么痛苦呢?

我还有数不清的皇兄,待我都很好,更有一个名字里带山字的哥哥,只是不知道是山,还是删,和一个坐轮椅的哥哥,天天来落月宫看我,带山字的哥哥说他是我的亲哥哥,别的难道都是父皇捡来的吗?难怪父皇从不关心他们。虽然父皇偏爱我,可哥哥们从不嫉妒,他们总是目光温和的,给我讲笑话,念话本子,他们说,我以前最喜欢看那些记史故事,话本子了,还专门搜集了一个书房的话本子。

轮椅哥哥还说,这个轮椅是我给他的,那时候我才五岁,聪明的异于常人,可我怎么都不记得呢?

每日来找我的还有我的一个弟弟,也是我唯一的弟弟——宇枥,就是我不知道他姓什么。

他长得好漂亮,比燕辚还要漂亮许多。就是太烦人。总是撺掇我要出宫见一个哥哥。他知晓宫里所有的暗洞,还知晓哪里防卫最弱,好溜出去。可我一点想出去玩的意思都没有,出不了宫,他就撺掇我去上树,游湖,爬高塔,入禁地。我总推说不敢,可他却说,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啊?再说这禁地你又不是没去过,父皇准你去的啊!是啊,父皇最宠的就是我了,他这么一个冷血漠然的人,却会把我宠上天。有时候,被宇枥逼急了,我就拉他去扑蝴蝶玩儿,可秋天哪有蝴蝶?我们玩躲猫猫,他觉得很没意思,一点也不刺激,就自己跳到湖里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见他一跳,我心里就惶惶不安,生怕他出事,我紧接着也跳了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我被燕辚救上来,奄奄一息地看见宇枥一脸哀戚的爬上湖边,“阿姊,这湖里是条水洞,你忘了吗?你不要装傻了好不好?我想和你玩。”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就跟灌了殗汤似的,被捏揉地喘不过来气。

还有燕辚,他的眼神也特别奇怪,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是记得他的,还有个小姑娘,叫云萏,是我的贴身侍女,武艺高强,模样俊俏。他俩总是在一起,我知道云萏喜欢燕辚。

一次父皇亲自领我去了丹青学院,找个隐士高人治我的顽疾,那个院长眼神怪怪的,白英武伏在我耳边轻轻说到,“你以前和院长有些过节。”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讨厌他离我这么近,温热的气团喷在我颈边,好痒。

出于礼貌,我说了句,“公子自重。”

这句是燕辚教我的,让我对不喜欢的男孩子说,可是白英武听到我这句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脸白的像见了鬼一样。他是丹青学院最受瞩目的修玄者之一,未来是要成为澣荒顶梁柱站在修玄高峰的人,怎么能怕鬼呢?真是好笑!

红菱郡主泪眼婆娑地跑来,直直扑在我身上,我被白英武扶住,皱着眉头回头又对他说了一遍,“公子请自重。”

他的俊脸果不其然又白了一层。

说起这过节,和我的上华师姐有关。听说我有个师父,尊称七老。门下四个弟子,我是最不成器的一个。上华是我的二师姐,这师徒四人都是一个模子里的人,冷得像块冰。我脑子里对这四个人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倒是记得这么个场景,师兄带着三个孩子坐在蒲团上读书,院外一片枯叶坠落,一个孩子蝴蝶儿似的飞出敞开的折门把枯叶撞飞了。

红菱还说要我小心提防夜家俩兄妹,还说该死的柳小胖跑到大蓦去了,骂骂咧咧说个没完。

她说,我和她,柳小胖,白英武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修玄从小就没天赋,上学的日子全是和红菱柳小胖厮混,因为修玄不好,恨死了当时师傅的心头肉掌中宝——白英武,谁让他次次第一来着,处处压我们一头。她还说我以前经常去柳府蹭饭,蹭一顿还不说,还总是欢欢欣欣地打包一堆来,明明是个自己都有酒楼的人了,还这么没气度。其实,红菱少说了一句,磬儿以前去夜家蹭饭的次数更多,还捎带着燕辚一起。夜家有两子,兄夜战,妹夜樱。

我记得一个将军似乎死了,死无全尸。记忆里,我也似乎死了。

可我活得好好的啊!

每晚云萏都会往我的香炉里添香,一次我醒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醒来,我看见一个好漂亮的人。

我穿着单衣费力爬起来地摸了摸他的脸,他忽然开口说到,“我是你心慕之人。”

我还没弄懂这个新木之人是什么人,嘴巴就张开了,吐出一句,“我知道。”

我知道,应该就是你了。

他叫重霄,他频繁在我的梦里出现,他的音容笑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除了父皇,我记忆最清楚的人了。

他很厉害,厉害到我词穷,只能干巴巴用一个浅薄的“很厉害”三个字来形容。

我记得他教我水上飞,教我运气吐息,给我讲故事。可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

父皇说,废人就是要别人用心去疼去宠的人。一旁的母妃听了忍不住掩面哭泣,到屏风后面去了,我傻呵呵的笑,却不知道安慰安慰她。

重霄嗖的一下带我飞出了皇宫,我高兴得拍手鼓掌,我们飞到了一座别院,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我就知道这座别院是他的。

可他却说,“这是你当年送我的念心阁,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看着这些房子的斗拱飞檐,看着院子里的亭台水榭,和最瞩目的吊廊,我真的感觉很熟悉,反正我对什么都感觉很熟悉。

“你画了好久,匠人都看不懂你画的图,还是你师父略微点拨才建了这行院。你师父,父皇明里暗里暗示你他们心仪这院子,你却把他给了我。”

“说起来,这吊廊的灵树还是你从燕辚门前的灵树上拽的枝丫,你总是不遗余力的浇灌它,它才能长这么大。”

他断断续续说了好多,我感觉好难受,被他抱在怀里,想挣又挣不开得地他讲“别人”的故事。

怎么所有人都在说我以前呢?我现在不好吗?

晚上我在他的别院里睡着了,梦见了好可怕好可怕的梦。

我被人捉住用鞭子抽打,有个女孩一脚踹到我的肚子,我疼得在地上打滚,她还把我扔到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爬到我身上,我的眼睛鼻子耳朵里,我感觉好痒,好疼,我拼命往墙上撞,结果是撞散了更多的虫子,我被黑黑的虫子吞噬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滚来滚去,涕泗横流,痛哭得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掐死自己,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快要解脱了,却看见重霄苍白的脸,透着薄汗。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四肢在抽搐,脖子上都是指印,泪水糊了一脸,我害怕地蜷成一团,一脸惊恐,瑟瑟发抖。

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继而是一脸的愤怒。

我的记忆里他的这两个表情从未出现过。

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妄图用蛮力制住我的颤抖。可惜,我不停的颤抖,不停地哭求,我嘴巴里再说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后来天亮了,他满头大汗地化掌为刃从我脖颈劈下,之后我没有在做那个梦了。

他封了我的意识,便如同一个死人。

我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假死人。

父皇请了无数名医,可是把我救活的却是大蓦大祭司图灵。

我讨厌他,从心底里讨厌他。神棍——图灵。

晚上,云萏给我添香,还送了个荷包给我说能保平安,我答应她一定会随身带着的。

她柔柔一笑说,以前她娘亲就喜欢给她做荷包,小小的挂在腰上很好看。

我笑了笑,觉得累极,倒头便睡。

睡梦中,梦见有个女孩问我话,就像是梦里踹我的那个,我害怕地瑟瑟发抖,一一照答。半夜醒来我拿了云萏的荷包放在心口,第二日起来果然神清气爽。

我有个皇叔,一直流落在民间,三年前才回来,他长得和父皇很像,脾性说像也像,都冷冰冰的,说不像也不像,感觉他比父皇略黑一些。

皇叔也不比我大多少岁,和重霄一般大,都有十七八岁了,可他连个子嗣都没有,真让人伤心。

我有时候总爱看我的手腕,那有一条浅浅的细痕,我总觉得那儿应该有点什么。应该有点什么呢?是一个护腕吗?还是手镯?我不知道。

我觉得我如今生活很好,有吃有睡,有人服侍,有人讲故事。

我不知道这叫不叫开心,或者是我在好日子里过了太久,连开心与不开心都分不清了?

可惜,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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