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清躺在床l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
玄深竟然会喜欢他,这是沈清没有想到的。玄深既然有孩子,那从前也该是有妻子的。不过看小宝从未提到过他有母亲,大概一出生就没了吧。
喜欢不会凭空产生,沈清在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对玄深太多关注,才让他起了心思。沈清左想右想,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可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对方产生这种感情呢
情不能受,何必予之?
沈清忆起玄深的双眼。他的眼睛里有纯粹的信赖和因自己而起的暖意。
可……他担不起这份喜欢。
沈清自认自己只是寻常人而已,况且,他和陆沉不仅有夫夫之名,更有夫夫之实,所以绝不可能对玄深有所回应。
唉,如何是好?
沈清烦躁地爬起来,亮了灯,枯坐着。
屋外,提着灯笼巡夜的白竹正走到沈清房前,见还灯还亮着,便敲敲门板,问:“夫人?”
“是我。”沈清站起来,打开门,披了绣花袍子的白竹侯在门前,“有什么事”
白竹举高了灯笼道:“巡夜的时候,见夫人房里还未灭灯,便来问问夫人是否有事?”
“哦,没什么。”沈清笑了下。白竹七窍玲珑心,当即看出沈清心里藏着事,强颜欢笑而已。
“夫人若是有心事,不若和奴婢说说,兴许能解夫人所愁。”
沈清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如果有人喜欢你,你却无法回应,该怎么办?”
白竹的手一抖,手中的灯笼晃了晃,烛火忽明忽灭,她镇定地回应:“如果不能回应,不如尽早掐灭苗头,长痛不如短痛,何必又惹一人伤心难过。”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沈清喟叹一声,才对白竹道:“夜深了,你也别巡夜了,早点歇息去吧。”
白竹福身,道一声是夫人,欲言又止。白竹转身离去,步履迟缓,沈清忽然叫住她。
白竹转过身看,沈清站在门前,背对着光,面上神情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以后若是玄深来我院里,便说我不在,我出门需要人跟着也莫喊他,让其他人来。”
“是。”白竹道。
“他需要什么,你去安排就行了,别短了衣食。”
“需要和夫人您报备吗?”白竹又问。
“不,不用。你去就好了。”沈清顿了一下,“你是跟着我最久的丫头,我对你向来放心。你多关照他们些,玄深性子有些执拗,但其实不难相处……我……算了,你去吧,没什么了。”
“是,夫人。”白竹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她一直看着沈清把门关上,才又提起脚步往回走,一阵风吹过,将她的灯笼吹灭。白竹叹一口气,有心人早就能觉出两人之间的微妙之处了。
只是夫人从来不自知罢了。
关上门的沈清靠在门上,掌心朝上盖住眼睛,心里空空的。
那厢,玄深正像新得了有趣的玩意儿般,兀自欣喜。他的指腹按着自己的唇,那种麻痒的感觉仿佛又出现了,他忽地突然红了脸,将脸埋进枕头里。
此端欣喜那处闲愁。
后几天,玄深见到沈清的机会就少了。从前出行一向带着他,此后,即便只有最不靠谱的银鼠在府,也不曾让他出任务。玄深粗神经,向来想不到太深的地方,只是心里颇是郁闷,对着银鼠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银鼠比他还要郁闷,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吗?
次日,玄深一早便去了东山,一手肥鸡一手傻兔子,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从后院进来,一路溜进沈清的院子。小宝被他一大早塞给了白竹,那时玄深本想和沈清说的,只是白竹一脸歉疚地和他说沈清一早便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快要上午了,正是一般人家开始做午饭的时候。
玄深把奄奄一息的肥鸡和吓傻了的待兔子往那地上一扔,洗了手,抱起小宝,问白竹:“沈清呢?沈清回来了吗?”
玄深的眼睛比平时还要亮,他比以前更想见到沈清。
白竹顿了一下,脸色有些晦暗,她道:“夫人他,他还没回来。”
玄深的眼睛马上就暗了下来,他踢了踢地上的肥鸡,有些失落的样子:“我想吃鸡了。”
白竹不忍心见他失望,连忙道:“要吃鸡的话,我也会做哦。”
玄深向来是好哄的,他马上就打起精神来了。“要吃叫花鸡!”
“叫花鸡我不会,”白竹摇摇头,玄深又委顿,白竹又说,“我不会叫花鸡,可是会做别的鸡!”
此话一出,玄深便一脸期待地看着白竹,小宝学着玄深的样子,也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那模样,白竹恨不得马上就把鸡毛拔光做出一桌肥鸡宴出来。
玄深跟着白竹去了厨房,打打下手,小宝放在院子里玩耍。
白竹的手脚向来利落,她爽快地拔完鸡毛,开始处理腌制鸡肉,她边弄边和玄深说话。
玄深对她做的鸡很好奇:“卤鸡好吃吗?”
“当然好吃!我用的可是我们祖传的卤料,香死人了。”说着,白竹揭开旁边一个锅,里面是备着的酱色卤水,白竹生了火,将卤水煮沸,卤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玄深光是闻着卤汁,口中便泌l出口水来,他便觉得一定好吃,他问:“沈清吃过吗?我要不要给他留个鸡腿。”玄深觉得自己捉的鸡最好吃,沈清没吃到太可惜,啊,留左腿还是右腿好呢?
白竹露出为难神色,她搅动卤水的动作停下来,忽然看向玄深。
小宝在院子外面,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白竹在心里考虑一番,虽然有些残忍,不过她还是对玄深道:“夫人呐,夫人自然是吃过我的手艺的,不光夫人爱吃,将军也很是喜欢呢。”其实将军根本没吃过她做的卤鸡,她只是这儿一说。
玄深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将军是谁,白竹又下猛药:“将军和夫人可真是一对。”抱歉了。
玄深这时才想起陆沉这个名字。是了,这个地方叫将军府,陆沉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家,他只是被收留在此而已。
“夫人是很受欢迎的,从前也不是没有人肖想过,夫人的态度可都是坚决地很,有那过分的丫环,直接被赶出了府里。”
玄深涨红了脸,道:“我不是……”
“玄深,我说……”白竹张张嘴,却见玄深已经往外面看去了,“总之,你多想想吧。”
白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但既然不可能在一起,总要有人做这个坏人,不是吗?
玄深一直没答话,甚至连后来做好的最爱的鸡也没吃几口,这难得的胃口不好把小宝给吓坏了。
小宝夹起肉肉放到玄深碗里:“爹爹不吃吗?”
玄深看着碗里的肉,勉强笑笑,胡乱嚼了几口,咽下去了。
白竹觉得甚是愧疚,匆匆看了几眼,匆匆走了。小宝看着逃跑似的白竹,摇摇玄深的胳膊:“白竹姐姐怎么了”
玄深摸l摸l他的头,“可能是有事吧,快点儿吃饭,吃完,爹爹给你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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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好几次都是他一个人跟着夫人出来,银鼠也有些奇怪,他还问过夫人。夫人当时脸色一变,然后淡淡地说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啊,银鼠摸l摸后脑勺,也品不出味道来。唉,他向来愚钝,也搞不懂弯弯绕绕的,只是玄深有好几日对他横眉冷对,银鼠都有些怕了。夫人怎么最近老让我跟着,明明最喜欢跟着夫人东跑西跑的是玄深,他只想现在回去晒晒太阳!
银鼠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心不在焉地差点把路边的摊子给撞了,那摊主小心地护住自己面前的案板,对着银鼠狠狠一瞪银鼠连忙道歉。
沈清走了一段路,才发现银鼠没跟上,一回头,便见摊主和银鼠两两相望,他心道,这又是闹啥了。
“这位老人家,可是我家侍从无礼了?”沈清四下打量摊子一番,确定没将人家的摊子给掀了。
“幸好我眼疾手快,否则就让这小子给全祸害了!”摊主见主事的来了,连忙道。
“老人家,真是抱歉了。”沈清客气的道歉。
摊主摆摆手,道没什么,反正他的摊子还好好的。摊主瞪一眼银鼠:“小子太莽撞,以后走路可要看着点儿。”
银鼠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沈清却对他摊子的东西好奇了。“这卖的的是什么?”沈清见他摊上一块一块色如琥珀的透明糕点不由问道。
摊主介绍:“这是酸枣糕,我们老家的特色,酸甜可口,小孩女人尤其爱吃,这位官人,家中若是有孩童女眷,可以买上一点儿,让他们尝尝,保准喜欢。”
银鼠听摊主说是小孩女人爱吃的,瞬间就不想了。沈清心头动了动,道:“那便给我来两斤吧。”称好之后,他自己并不拿,转而给了银鼠。
银鼠手里提着两斤酸酸甜甜的枣糕,生怕别人以为他喜欢吃。银鼠听着胸,心里道他才不吃这小孩女人爱吃的东西呢。
夫人让他给小宝拿去,银鼠心里恍然大悟,他就说夫人买这作甚,小宝一个小孩子爱吃,倒是对的。嘿嘿,小宝和玄深长得可真像,不过可比玄深可爱多了。
玄深太凶了,银鼠尤其怕他。银鼠心里怪道,难道是小宝除了像玄深,还像夫人的原因,要是这样,也不奇怪了,夫人嘛,和善的很,确实不怕。
银鼠想着便到了玄深的偏僻院子,远远便看到他给光着屁l股的小宝洗澡。银鼠走过去,玄深正给小宝穿衣服。
他不敢先和玄深搭话,只好和小宝说话“小宝,看,银鼠哥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银鼠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正被玄深抱着套衣服的小宝一脸好奇地看着银鼠,艰难地从玄深怀里伸出一只手接过,甜甜地喊:“谢谢银鼠哥哥。”
“这是什么呀?”小宝拿起一个仔细盯着看,他咬一口,顿时被酸得眯了眼睛。
“啊,好酸。”小宝眯着眼睛,苦着脸说。
“酸吗?”银鼠忙问,他没吃过这东西,“我刚跟夫人出去的时候,夫人买的,我没吃过。”
玄深听着,手一顿,问:“沈清买的,怎么给你了?”他从前都是买给我的。
银鼠自然不知玄深心里在想什么,他浑然不觉,说:“夫人说小宝爱吃,叫我带给小宝。可是看起来小宝一点儿都不喜欢吃酸的呀,夫人记错了吧。”
小宝本着食物不可浪费的宗旨,三口两口吃完,才答话:“银鼠哥哥肯定听错了,叔叔他知道我不爱吃酸的,爹爹才喜欢哩。”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