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朱钧出口拦道,“沐老将军,此案疑点重重,还未查清楚就上刑,岂非不妥?”
柳橙冷哼,“朱大人此话差矣,若不给他带教训,他还这样有恃无恐,愚弄众人呢!况且,此人就是个贱奴,竟然不以卑贱自称,成何体统?这般无视尊卑,自然要给他点教训才行!朱大人这般偏袒嫌犯,难道跟他私下有交情?”
朱钧皱眉,“柳大人这是何意?此人罪名尚未确立便动用刑法,传出去,岂不是说我等屈打成招?本官知道柳大人失去爱徒,心绪难平,但不该将这种情绪带到公堂上来,影响审判!”
“你…!”
“啪——!”上方惊堂木一响,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沐志乾开口,“两位说得都有道理,邱大人,你怎么看?”
邱石鸿捻着胡须缓缓道,“正如沐老将军所说,两位所言都有道理,沐老将军决定便可,本官没有意见。”
“好!那老夫就决定了。来人,上刑!打到此人招了为止!”
“是!”堂下刑官拿上刑具,架在了李小力身上。
正在此时,堂外有人匆匆来报,“启禀大人,外面有人击鼓,说是此案的证人!”
“何人击鼓?”
“此人自称是宫中御林军,窦林。”
沐志乾眸子微眯,“将人带进来。”
“是。”
“沐老将军,此人不正是当时抓住嫌犯之人么?”柳橙问道。
沐志乾颔首,“正是他。”
“那太好了!有此人的证词,我就不信嫌犯还敢抵赖!”
很快,窦林便被带了上来。只是却身上带伤,面色极为惨白。
“堂下何人?”
“小人宫中御林军窦林,特有事禀告。”窦林跪地回道。
“你身上伤是怎么回事?”旁边蔡升开口了,“何人所为?”
地上的窦林暗自咬牙,道,“小人在来此途中遭受攻击,幸好有惊无险。至于是何人所为…小人不知。”
“哼!是何人这么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当众行凶,看来这些不法之徒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不过无事便好,既然你堂前击鼓,想来是有话要说了?”
窦林心中惴惴,抬首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处的萧清,顿时松了口气。
柳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上若有所思。
“堂下之人,你来此有何证词呈上?”邱石鸿开口。
窦林道,“小人前来,是想说明宫宴那晚发生之事。”
“哦?那你说说当晚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抓住的嫌犯?又是在哪里找到的证据?”
“是,那晚小的奉卫统领之名,在宫中搜索。当时无意中路过清水园,便进去查看。当时这位小兄弟…”窦林指向李小力,“当时他正站在水边,小人觉得他一人出现在清水园,实在可疑,便上前询问了几句。只是小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回应,小人一气之下便伤了他。后来,小人无意中在水中发现了那个袋子,当时觉得十分可疑,便带了回去。没想到,那袋子上竟带了毒…”
他话未说完,一旁柳橙打断他,“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跟你在御前说的不太一样啊!”
“小人不明白这位大人的意思,当时在御前小人只是呈上了证据,并未说什么啊…”
柳橙瞪向他,“你当时虽未言明,但意有所指此物是嫌犯所有,怎的今日就忽然变了卦?!”
窦林慌忙跪地,“小人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啊,不敢有一丝虚言,请大人明察…”
“呵,原来闹了半天,唯一的证据也存在疑虑啊!”朱钧面露沉思,“既然证人无法证明毒袋是嫌犯的,那么嫌犯罪责就无法成立了,虽然他一人大晚上跑去清水园很可疑,但并不能因此就断定他就是杀害楚才子的凶手。”
“嗯,确实如此。”一旁邱石鸿赞同地点头。
“沐老将军!此人忽然改变了态度,在下觉得非常可疑!”柳橙站起来说道,“此人宫宴之后便被一人带了回去,而巧合的是,嫌犯正是他身边之人,仅仅一日态度就发生这么大转变,若真如他所说,当如在宫宴上为何他没有澄清,反而任由众人误会?我看他分明是受人威胁,所以才会编造出这种证言来!”
“小人没有说谎啊…”
柳橙冷哼,“当时本官就在宫宴之上,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你是何意思难道本官会不清楚?我就说为何他特意将你带回去,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哼,狡猾之辈!”
这时,一道清冽声音淡淡传来,“柳大人所说的狡猾之辈,指的可是萧某?”萧清缓缓走出,望向堂下众人。
“哼!明知故问。”
“柳大人可有何证据证明萧某威胁了他?”
“虽无证据,可事实摆在这儿,若你不是想暗中威胁他,何必将他一个小小御林军带回府上?你敢说你从没威胁过他?”
萧清点头,“问得好。只是既然柳大人当日在宫宴上,应该清楚我带他回去,皆是因为他打了我的人。萧某这人护短,谁敢动我的人,我就不让他好过。此人在我府上这几日,受了不少委屈,既然来到了公堂上,他有何理由为我的人辩解?”
“本官方才说了,定是因为你威胁他!否则还能是何原因?”
“威胁?他人就在此,我拿什么威胁他?难道他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
“那本官就不清楚了,这要问问萧将军你了!”
萧清挑眉,淡笑地望向窦林,“既然柳大人怀疑是我威胁了你,那御林军小哥,不如你说说是否受我威胁了?”
“不,威胁我的人并非萧将军,而是另有其人!他掳走小人老母,以此来威胁我听从他的命令,否则就要了小人老母性命!”窦林语出惊人,目光刷的一下望向一旁蔡升,“威胁我的,是…”
“本官想起来了!”忽然蔡升打断他的话,站起来走了过来,“前几日在帝都南面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是有人截去了她四肢,只埋了半具尸骨。难道此人就是…”
他话一出,窦林脸色霎时一白,“你、你说什么?”
“女尸啊,在后山发现的,挖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人形。本官听闻好像是此女的仇家所为,因她儿子没有听仇家所言报了官,所以他们便将此女分尸埋在了荒野之中。难道…那死者儿子就是你?!”
蔡升大惊,随即皱眉,“不对,本官偶尔见过死者儿子,并非是你,那你所说老母被掳,又是怎么回事?”
窦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眼底露出强烈怒意!此人,明显在威胁他!若他不听他之言在公堂上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就会杀了他老母!以此泄愤!
“堂下证人,为何不发话?你说你受人威胁,老母被人掳走,是怎么回事?”朱钧问道。
窦林脸色发青,须臾,一咬牙,“没有人威胁小人,小人因在路上受了重伤,神智模糊,所以说错了话,望大人见谅…”
“啪——!”惊堂木响起,堂下众人一片沉寂。
沐志乾脸色微沉,“荒唐,公堂之上岂有你胡乱言语?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窦林脸色惨白,如霜打的茄子一动不动。
“沐老将军,他是唯一证人,若将他重打二十大板,今日恐怕很难呈上证言了。”朱钧缓缓开口。
沐志乾神色不变,“正因为他是证人,才要知道在公堂上随意乱说话的后果!若不能谨言慎行,严苛吏法,那公堂之上还有何威严存在?”
朱钧皱眉,只能看着窦林被官兵拖了下去。随即外面隐隐传来阵阵凄惨叫声。
须臾,惨叫声终于停了下来,接着有人进来禀告,“回大人,仗刑结束。”
邱石鸿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下了。邱石鸿捋着胡须,“嗯…案情又陷入僵局了,沐老,您怎么看?”
“回大人,下官有新的证据呈上!”下面的蔡升忽然开口。
“哦?你有何证据?”
“下官手中有一分药单,上面详细记载了嫌犯曾去西市一间药铺购买了大量马钱子,上面还有嫌犯的名字和手印,请大人过目。”
“呈上来。”
单子递了上去,沐志乾迅速扫了几眼,道,“可与药铺中的人核实过了?”
“回大人,已经核实过了。那人确实说过嫌犯曾去他那里买过马钱子,只是…”蔡升犹豫道,“只是不知为何,那药馆大夫昨日便不见踪影,下官问了药馆中的跑堂,他说只在晌午见过乔大夫,之后便不见他人影。”
朱钧道,“乔大夫?”
“对,此人名叫乔苒,在西市小有名气,手中药材颇多,马钱子是难得的药材,京城之中有此药材的药铺没有几家,所以小人便很快查到了嫌犯购买马钱子的途径。”
萧清面无表情,双眸微敛,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嘲讽。
邱石鸿道,“只是此人忽然消失,不能来公堂作证,倒是个问题。”
“大人放心,下官将那药铺跑堂的小厮带了过来,此刻正在堂下等候,请大人允许他上堂作证。”
沐志乾颔首,“准。”
萧清走到一旁坐下,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随即望向堂内。
看来,此次审问一时半会不会结束了。
目光对上李小力的,朝他轻轻颔首,李小力悄无声息移开了目光。
很快,官兵将一人带了上来。
那人身形瘦高,相貌平平,只是眼中隐隐透着一股戾气。
“小人唐义,参见大人。”
“起来吧。”沐志乾开口,随即道,“老夫问你,你可认识堂下之人。”
唐义望向李小力,随即道,“回大人,小人认识,几日前,他曾到药铺中买过药材。”
“那你可记得他都买过什么药材?”
“这…每日来买药材的人很多,小的一时半会也记不太清。但小人手中有药案,记录每位客人买过的药材,数量和银两。”
“药案何在?”
“小人今日带来了,请大人过目。”
药案呈了上去,邱石鸿翻了几页,找到了唐义所说时间那几页,须臾,便找到了李小力买药的记录,随即递给一旁沐志乾和朱钧。
沐志乾将唐义记录的和方才蔡升呈上的证据对照一番,随即放到案台上,倏地厉喝,“大胆嫌犯!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