骅幼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却也只得任余婷婷去流泪了。过了半晌,方听她抽泣道:“姐,你会和陆涛哥分手吗?”骅幼慈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他。除非,他要离开我……”
听到她这句话,余婷婷惊讶的停止了哭泣,张大了嘴巴望着她,半晌方道:“为什么?现在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啊!你难道可以忍受他跟别的女人……上床吗?”
余婷婷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出了这个词,听到这个词,骅幼慈的心还是刺痛了一下,她不由得回头看着她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俩上床了?”余婷婷道:“女人若不是已经和那男人上了床,是不会那么理直气壮的,这你难道都看不出来吗?”骅幼慈听罢,却不由得牵着嘴角笑了一下,余婷婷不解的望着她脸上的那个笑,既不像冷笑,也非嘲笑,实在不解何意,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骅幼慈却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陆涛爱这个女孩儿吗?”余婷婷道:“当然不爱了。他爱的是你呀。”骅幼慈却道:“那不就是喽!如果他俩真心相爱,那我自然可以成全他们。但如果那女孩只是一厢情愿,即使他们已经上过床了,两个人强扭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余婷婷听她这番话更是满头雾水,不禁纳罕道:“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啊!你到底什么意思?”骅幼慈有些奇怪的回头望着她道:“我难道讲的是外国话吗?”余婷婷怔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却道:“姐……难道你爱一个人的方式竟是这样……这样……”她似乎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贴切的形容词,思议半天方才脱口道:“这样‘无我’吗?”谁知这个词从余婷婷嘴里蹦出来时,骅幼慈却一拍掌笑道:“你太有慧根了,对,就是‘无我’!哈哈哈!”余婷婷怔怔的望着她,已经忘记哭泣也忘记伤心了,好像面前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不知哪个世界来的怪物。
且说余婷婷正惊恐的望着一脸笑容的骅幼慈,心下却不知道她是不是被过分刺激,此时已经疯言疯语了起来。忽听一阵敲门声,两人回头一看,却见陆涛正站在门口,望着两人道:“你们俩在笑什么啊?”余婷婷连忙站起身来,看了看骅幼慈,又看了看陆涛,便低头走出了房间。当她从陆涛身边掠过时,却不由得侧目看了他一眼,出去时,便顺手将房门关上了。
陆涛本来想找个借口打发余婷婷出去,不料她自己却识趣的离开了。心下虽然有些莫名,却也管不了许多,便朝骅幼慈走了过来。他慢慢行至骅幼慈身旁,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扬起头来望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双手握住她的手,心底却好似被千万根绳索绑缚着,想好了要对她说的话,如今却一句也吐不出口。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注视着对方,骅幼慈分明看见他的眸子里藏了满满的愧疚与惶恐,再想起适才被扇的那一巴掌,她的心不禁疼痛了起来。她望着他左边的脸颊,却还隐约能见那才消下去不久的巴掌印,不觉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喃喃的道:“还疼么?”
陆涛一听,再看看她那神情,又想起适才余婷婷的神情,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只见他一头埋在了她的腿上,呜呜咽咽的哭道:“小慈,小慈,请你原谅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喝醉了……她来我的房间,哭着对我说她已经爱了我‘十年’,可是……当她讲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感觉好像是在听你给我讲你那个‘十年’的故事……我当时真的是糊涂了……小慈……”
骅幼慈仍然一言不发,双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心下却终于涌上来一阵酸楚,眼泪便沿着她那挺立的鼻梁滑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滴在他的后颈上。她一面望着男人后颈上那一颗藏在头发里,她从未发现过的“梅花痣”,一面听他继续抽泣道:“小慈……你骂我……你打我……我……我就是畜生……但是,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爱你,小慈,我不能没有你……”
骅幼慈终于开口了,却只说了三个字:“那她呢?”陆涛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她,一时间却不解她这句问话的意思,骅幼慈只得又说了一句:“那她怎么办?她竟然都爱了你十年了?……”提到“十年”这个词,她不觉也呆住了。
陆涛哽咽着道:“她说她想见你一面,只要能跟你见一面,她说她就死心了……”骅幼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见一面吧……”陆涛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心爱的女人,不觉看得痴了,如今他竟也弄不清她是伤心到极致而如此平静,还是果真这么平静?他一把将她抱住,双唇便贴了上来,此刻,他似乎急切的想用这种方式证明这女人是否还爱他,骅幼慈似乎也察觉了他的心思,便只轻轻推了推他,自己却钻进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陆涛,你放心,你不会失去我的。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我永远都是你的,你放心……除非,你不再爱我了……”听着她这字字句句,陆涛的心却绞痛了起来,他却早已分不清这个痛,是为她还是为了自己……
第二日一早,骅幼慈因要出门,便拜托了李妈好好照顾余婷婷,李妈道:“你去办你的事儿,有我呢。”余婷婷也道:“姐,你别担心我,你去忙你的。”骅幼慈背着琴待要出门时,余婷婷却又拉着她的手道:“姐……不论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骅幼慈见她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不禁摸了摸她的脸蛋,笑道:“我又不是去英勇就义,哪儿就这么悲壮啊?”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起来。
来到梵悦会所,骅幼慈刻意挑了一间比较僻静的精致小包间。她一面泡了一壶新进的雀舌,一面打开电脑看着小翠发来的月报表。待处理完店里的事,时间已近中午。骅幼慈拿起手机给陆涛发了条短信:你告诉夏忆桓,我下午三点在梵悦会所二楼“馨悦”包间等她。
放下手机,骅幼慈起身来到了琴桌前。她小心的将那把清泉龙吟从琴囊里拿了出来,轻轻的平放在琴桌上。她一面抚摸着琴面,一面不禁暗自思议,最后一次抚琴至今,不知不觉已一月有余,不想却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倪奕鹤、陆涛、婷婷、夏忆桓……人间的悲欢离合、生死离别、爱憎怨会,在这短短几月间,竟是尝了个遍。如今细细思量,竟是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真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个中滋味,竟无人可诉,亦无人能解。
此刻,仿佛面前的这把清泉龙吟竟成了她唯一的“知己”,唯有对着它方可一诉衷肠。琴未抚,泪先流。此时,她终于深刻的体会到古人为何偏偏“琴有独钟”。终于,她开始抚琴了,竟是将她这大半年来学会的所有曲子都抚了一遍。
《秋风词》清新哀婉,《凤求凰》喁喁私语,《湘妃怨》如泣如诉,《酒狂》醉舞挥毫,《阳关三叠》道不尽的离愁,饮不完的杯酒;野趣山林,《归去来辞》;《关山月》疆戎征战,伤离别!林间石上,曲径通幽处《碧涧流泉》。
当她再一次弹奏《平沙落雁》时,忽觉心胸开阔,天际空灵,坐看飞霞,云卷云舒!然而,当那一曲摧肝断肠的《忆故人》响起时,她仍然心痛的发现,她还是想他了!那绵延不绝的思念,缠绵悱恻的衷情,於指尖缓缓流淌,竟是连燕雀亦不忍聆听!
夏忆桓到达梵悦会所时,骅幼慈正抚完了《忆故人》,犹自抱琴沉思,忽听有人敲门。抬头看时,却见小雅带了夏忆桓进来道:“骅姐,这位小姐说约了您!”骅幼慈对小雅点了点头,她便退了出去。只见夏忆桓一身休闲打扮,肩上背了一个米奇的双肩背包,头上带了一顶粉色的hellokitty鸭舌帽,脸上粉黛未施,却也娇俏动人。
骅幼慈行至茶几旁对她温柔的一笑,道:“夏小姐,请坐!”夏忆桓将帽子和背包脱下,便与骅幼慈对面而坐。她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却见她始终面露微笑,静默处低眉弄茶。一时间,整个房间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杯芬芳的雀舌泡好了,骅幼慈轻轻递到她的桌前,道:“请喝茶!”
夏忆桓却始终未动,只管定定的注视着她。骅幼慈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品了一回,方才放下茶杯抬头望着她道:“夏小姐,我听陆涛说,你想见我?”在夏忆桓的设想里,开场白似乎不是这样的,她以为,她和她的男人上过了床,见到的应该是一脸仇恨与愤怒,亦或是傲慢和鄙夷。可如今,却见她和颜悦色、温柔寡言,心下不禁暗自思议:难道她还不知自己和陆涛的事儿?难道陆涛还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可见,这个女人若不是大愚便是大奸,竟把自己“掩饰”得这么好!可是,不论你是装疯卖傻还是心里藏奸,都骗不过我的眼睛!
想罢,只见她冷笑一声,道:“骅幼慈,是吧?你比陆涛大几岁啊?”骅幼慈对她微微一笑,道:“虚数四岁,实数三岁。我属羊。”夏忆桓道:“哦,那我和陆涛都应该称呼你一声‘大姐’才对!”骅幼慈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可以叫我大姐。陆涛以前也叫我‘骅姐’。不过他现在不这么叫了。其实不管叫什么都好,不过一个称呼而已,都可以,随你喜欢!”
夏忆桓见自己的激将法竟然没有奏效,便索性道:“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骅幼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夏忆桓不由得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果真不知道吗?别在我面前装疯卖傻了!”骅幼慈也定定的望着她,又说了一遍:“我真的不知道。如果夏小姐来找我是让我猜谜语来的,那我还真没那个本事猜中你的心事,也实在没那个精神。所以,夏小姐如果有话还请直说为好!”夏忆桓见状,只得说道:“那好,既然你这么干脆,我也犯不着兜圈子。今天来,我就是要告诉你,陆涛——他是我的!请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