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倪奕鹤驾车,带着骅幼慈来到了郊区的一座私家园林。倪奕鹤将车开到停车场停妥后,便同骅幼慈一起朝园子正门走去。不一会儿,两人便行至了一座足有二十米高的两层牌楼建筑门口。骅幼慈抬头一看,只见牌楼上方高悬了三块二十吋见方的黑色大理石,上面则雕刻了三个金字:百佛园。
骅幼慈不禁叹道:“百佛园?上海竟然还有这么个清雅的地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两人一面穿过牌楼朝园内走去,一面听倪奕鹤道:“这百佛园的主人是一位著名的陶瓷艺术家,据说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精心规划、设计了这座园林。园子里有一百多尊佛像,都是园子主人毕生的收藏,所以叫‘百佛园’。主要是以弘扬茶文化为主,这园子里有很多茶坊、茶楼、茶博物馆、陶艺居、窑场等等,是文化圈里颇有名气的茶文化基地。”
骅幼慈一面听他介绍,一面环顾着四周的景色。只见满园的苍翠青葱,各种植物花卉郁郁葱葱,姹紫嫣红。
忽然,正前方却见一尊雕工华美、线条圆浑流畅的汉白玉卧佛横在石凳上。
两人不禁一齐踱步来到跟前,骅幼慈细细的观摩着这尊慈悲庄严的佛像,却听倪奕鹤道:“这尊卧佛足有30多吨重,据说原来是供奉在河北的一家寺庙里,抗战的时候被僧人埋在了地下。后来寺庙被毁了,僧人也都散了。一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当地的农民挖地的时候才发现了这尊卧佛,那个时候又正是‘****’****,有人想趁乱卖到海外去。后来这百佛园的主人知道后,就不惜举债以重金购回,一直保存到今天,才成为如今这百佛园的镇园之宝。”
骅幼慈对着佛像合掌鞠躬拜了三拜,两人便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甬道蜿蜒而行。
只见这甬道两旁皆是水榭亭阁、繁花秀树、佛像林立。陆羽亭、百佛桥、观音佛、罗汉池、阿弥陀佛、弥勒佛、无量寿佛、如意佛……果然是:丛林掩映,百佛海会,繁花错影,佛韵禅机。流连处,碧波荡漾,俊鸟齐飞;举目时,风淡云清,清净心怡……
两人行至甬道尽头,方见一幢幢中国古典式建筑楼阁伫立於前。倪奕鹤边走边道:“我这位朋友旅居国外多年,之前是美国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今年刚辞了职,就回国创办了这家沉香会馆。我也是上个月才来过一次。”
骅幼慈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倪奕鹤道:“我原来在海天出版社的时候,有一次去美国参加文化展,我们是在展会上认识的。”
两人正说话间,便已行至一座两层楼的仿古建筑前。只见那花岗岩台阶之上,一扇白色的门微微的开着。
骅幼慈跟在倪奕鹤身后进了门,便从左手边的楼梯拾级而上,来到了二楼。只见走廊第一间屋子正上方悬挂了一张黑檀木做成的的金字匾额,上书:莲月堂。却见一位身着黑色中山装,脸上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手中握着一串沉香佛珠串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楼梯口对着两人微笑。
倪奕鹤连忙笑道:“嗨,老郭,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男子温婉一笑,道:“刚在楼上就听见二位的脚步声,就赶忙出来迎接了。”
三人面对面站定,倪奕鹤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莲月堂的堂主,郭迟易先生。这位是我的初中同学,骅幼慈女士!”骅幼慈与郭迟易相视一笑,便互相伸出手来握了握,又连声道好。只听倪奕鹤笑道:“都说修佛的人心灵想通,所以今天特意带我这位老同学来拜会一下你这莲月堂,昨儿我才听傅老爷说你好像最近比较忙,不打扰吧?”
郭迟易笑道:“哪儿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谈打扰?来,两位请进!”说着,便转身将二人领进了屋。
却说此“莲月堂”是由三间格局紧凑的房间组成。第一个开间乃茶室,一进门便见满屋皆是明清红木家具及各种雕花摆件,墙面匾额楹联,皆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珍贵藏品。中央一张做工精美的老料酸枝红木书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醒目处则摆放着一方雕工精美的名家端砚,一鼎宋代汝窑三足香炉置于其右,青烟缭绕,禅香微醺。
移步隔间,则是香室。刚进门,便见南面的墙上横挂了一幅篆体书法作品,正是“莲月堂”三个大字。香席上一鼎圆形清代镂空纹饰铜香炉正飘出一缕轻烟,烟形气聚神合,笔直而升,烟尽处却又绕出几缕青烟,淡淡的散开来,一阵醇厚浓郁的沉香便满屋飘荡。屋内陈设也皆是明清红木家具,罗汉床、皇宫圈椅、红木香案、雕花摆设等整齐而考究。正中央,矗立着一幅一人来高、一米多宽的大红酸枝镂雕屏风,只见那屏风之上,华严三圣,诸佛海会,琉璃净土,庄严华美,无与伦比。
骅幼慈不禁被这幅屏风吸引了,三人一同驻足而賞,却听郭迟易微笑道:“这屏风是我五年前请尼泊尔工匠以《华严藏》中描绘的‘华藏世界、琉璃净土’为蓝本雕刻的。从选料到雕刻,再到打磨上漆,整整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完成。上周刚刚从尼泊尔运回来,今天你们可是第一批见到的客人哦!”
骅幼慈听罢,心下暗自纳罕,不知此等珍贵的屏风价值几何?却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却听倪奕鹤道:“这红酸枝进几年价格涨得厉害,这么一块整料起码价值百万以上。再加上你这雕工,恐怕估价五百万也不嫌贵。”
郭迟易微微一笑,点头不语,便又带着两人转过屏风,掀开一副竹帘,便来到了最里间的私人会客室。
这会客室又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客厅。里面则隔出一间小小的休息室,供主人小憩。郭迟易领着他二人进得屋来,只见屋内摆放着一套中国传统的书房五件套红木家具。两个红木雕花书架中间夹了一个博古架,占据了南面一整面墙的位置,前面是一张宽大的大班桌,桌旁配了一张官帽椅。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陈设着各种红木雕件、紫砂壶以及青花瓷花瓶等古董玩器。房间北面则是一张足有三尺宽、八尺长的整块柬埔寨花梨红木大板制成的茶案。
三人於茶案旁的红木官帽椅上坐了,郭迟易从博古架上挑选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日本南部纯手工岩铸铁壶置于一个小小的圆形青铜炉器上,下面燃了一盏酒精炉。
只见他提起一壶白色的塑料桶往铁壶里注水,又放置了一个纯棉纱布袋进去,再取来一个铜质的莲花香插,一面燃上一支沉香一面笑道:“这水是我前天刚从杭州虎跑泉打回来的,还新鲜着呢。如果你们早两天来的话,倒是有缘品到我前年藏的一坛长白山雪水。那天老傅他们几个来,硬是逼着我拿出来,把最后一点儿压箱底的货也给我糟蹋光了,害得我足足心疼了两天,唉……”
两人听罢,一阵笑,倪奕鹤道:“难怪,傅老爷那天跟我喝茶直说我那茶没味儿,原来都是来你这儿养得嘴刁了!”
郭迟易笑道:“唉,这些年我也渐渐懒了,比方说这日本南部的铁壶,其实应该用炭火来慢慢的煮,才会有柴火味儿。可我也懒了,还是这酒精灯用起来方便些。”
倪奕鹤笑道:“那也还是不能跟你比,否则的话我们那泡法都不能叫喝茶了,真真变成了那妙玉说的‘如牛饮水’了!”说罢,三人一同哈哈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只见那铁壶嘴上冒出阵阵白烟,郭迟易掀开壶盖一看,只见壶壁上已经密布了一层细小的水珠儿,他盖上壶盖,又略等片刻,那水便滚开了。
只见他取来一个器形圆润的紫砂壶,先用开水将壶升温,接着又拿出一个陶瓷茶罐,取出几克普洱茶置于紫砂壶内,便提起铁壶注水。
几番摆弄之后,茶香便满溢开来,缄默之中,三人品起茶来。骅幼慈轻轻的将那闻香杯中滚烫的茶汤倒入品茗杯,便立刻将那闻香杯凑到鼻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一股浓郁的芬芳仿佛混合了茶香和沉香一般的味道扑鼻而来,心下不禁纳罕,怎么会有沉香的味道?难道是错觉?品闻过后,放下闻香杯,便举起那景德镇手绘珐琅彩花鸟鸡心杯来,浅浅的衔着杯沿将那枣红色的茶汤轻啜进嘴里,却立刻感到一股奇异的香甜气息直冲眉心,不禁叹道:“好香!”
郭迟易含笑放下茶杯,道:“骅小姐看来也是爱茶之人,这泡普洱感觉如何?”
骅幼慈抬头望着他,笑道:“本人生平有两件事引以为傲,一曰品茶,二曰清雅。可今天拜会了堂主,这两件事儿却都成了笑话。一说这茶,平时我一品便能知其品种和水质,可今儿却有些迷糊了,感觉这水竟跟我平日喝的虎跑泉的水不尽相同,芬芳异常,却不明其理。二说清雅,今日来到您这‘莲月堂’才知道何谓大隐隐於市,真是惭愧、惭愧啊!”
两人一听,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笑罢,方听郭迟易道:“这水里是放了沉香,故有此奇异芬芳。”骅幼慈这才想起适才添水时,见他投了一个纱布袋进去,原来里面竟装的是沉香,因笑道:“原来如此!”
郭迟易一面盘弄着手中的沉香佛珠,一面笑道:“昨儿奕鹤给我打电话,说要带一位美女来拜访我,本来我最近确实挺忙的,好容易有个周末想好好休息休息,便有意推辞,可是他说,他这位朋友不可不见。我说为何?若说美女的话,我郭某人生平见过的美人也不胜其数,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骅幼慈好笑的看着郭迟易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捂着嘴笑的倪奕鹤,却听他继续道:“他说——原话啊——此女不妆而滟,不濯而妖,形若惊鸿,色如青莲,情似幽兰。睹其颜,见之忘俗;闻其声,乐之忘忧;察其性,慈悲相济。若不相识,恐有负吾此番引荐之美意尔!我一听,了不得,从他口中居然说出这么一篇‘女神赋’来,心想,且看看究竟是何方仙姑驾到!不想今日一见,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骅小姐果然不凡啊!”
一席话却已将骅幼慈说得面红耳赤,却听倪奕鹤直笑得哆嗦起来,道:“我……我昨儿是这么说的吗?”
郭迟易亦朗声笑道:“难道是我诌的不成?况且我也没你那出口成颂的本事啊。不过我听了倒是马上记住了,因为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我可是一字未易啊!”
骅幼慈这才抬起头来红着脸笑道:“看来文人有时候还真的挺可怕的,那叫文学的夸张,可是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说着便扭头看了看倪奕鹤,却见他一面摆手一面笑着对郭迟易道:“怨我怨我,我昨儿是怕你推辞,不肯见面,所以就随口诌了几句,没成想你倒一字不落的记住了!”
那郭迟易却笑道:“我倒觉得你形容得贴切,不夸张,这样的气质品貌确实难得。不知道骅小姐如今在哪里高就呢?”骅幼慈笑道:“我从职场上退下来也已经三年多了。现在正在写一部长篇小说。另外还跟两位师兄筹办了一家传统文化与佛学文化相结合,以古琴和香道为契入点,主旨为推广佛法文化的平台,名字叫‘梵悦.香居’。过几日就将要开业了。”郭迟易一面为二人添了茶,一面点头道:“哦!是这样!不错。不知你那部小说写的什么题材?能透露一二吗?”
骅幼慈道:“一个关于修佛悟道、凤凰涅槃的故事。”
郭迟易不禁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很大的一个题目,要写得好,不容易啊!”
骅幼慈点头道:“是。若是写得光怪陆离、神神叨叨,便容易跟时下那些网络修仙等魔幻穿越故事相重;若是写得绝尘离世,高高在上,又未免让人难以亲近;可是若写得过于市侩通俗,又会彻底失去主题立意。确实不好把握。好在目前自我感觉还算好,希望成品出来的时候,能够雅俗共赏吧!”
郭迟易不禁点了点头,望着她道:“期待你的大作!”骅幼慈笑道:“谢谢!”
此时,又听倪奕鹤道:“幼慈她刚才说的那个文化平台,目前有两个项目需要寻求合作。一个是古琴培训,这个我那边有许多人选。另一个便是香道培训,所以今天特意带她来,就是和你商量一下这个事儿,看看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合作的空间和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