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骅幼慈的引导下,成娟终于痛哭了出来,她流着满脸的眼泪与鼻涕,大声的说道:“他们是成瑛、成莉、成棠、成杰、范明、唐强、张琴、王丽,还有成威……”骅幼慈大声道:“那你恨他们吗?”成娟情绪激动的哭道:“我恨,我恨他们每一个人……”骅幼慈道:“还有呢?还恨谁?”成娟道:“没有了。”
骅幼慈忽然柔声道:“那你爱谁?能告诉我吗?”成娟忽然止住了哭泣,这个问题她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了许久,方才喃喃道:“可能只有爷爷和奶奶吧……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爱……”骅幼慈冷不防的问道:“那你爱自己吗?看着自己的心,默默的看着她三分钟,然后再回答我这个问题……”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成娟拼命的流着眼泪,却不发一言。过了许久,骅幼慈方才轻声开口道:“你看到她了吗?你的心,现在告诉我,你爱她吗?”成娟泣不成声,颤抖着摇头道:“我不爱她,我恨她,我从来没好好爱过她,甚至看见过她……”
骅幼慈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道:“再看看刚才那些围着你,辱骂你,甚至打你的人,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冷眼旁观着自己那颗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你何尝不是和他们一样,在轻蔑着自己、践踏着自己——自己的这颗心?”成娟终于禁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从指缝里哗哗的流淌下来,却听她喃喃的说道:“那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样才能对我的心好一些?”
骅幼慈伸出手来,轻轻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掌心,用手背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道:“其实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样,和你的心待在一起,学会时时刻刻照顾好她,倾听她、安慰她、爱她、哪怕是默默的注视她……当她恐惧的时候,你要拥抱她,告诉她有你在,不用害怕;当她愤怒的时候,你要倾听她的愤怒,然后告诉她那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她忧伤的时候,你更要陪着她,告诉她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抛弃了她,你也会对她不离不弃……”
当骅幼慈的这些话语如同咒语一般缓缓流进小女孩的心田时,她终于慢慢睁开了泪眼婆娑的双眼,她看着眼前这双温柔而坚定的眸子,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过的柔软与轻松,她喃喃的道:“能再说一遍吗?”骅幼慈打开自己的手机,按下了录音键,重又将刚才那番话缓缓说了一遍。说完后,她关掉录音,对她微微一笑,道:“我一会儿把这段录音发给你,这是给你布置的功课,你要保证每天至少听三遍,睡觉前一遍,起床时一遍,中午或者什么时候再听一遍,一边听一边跟着在心里默念,然后试着去做,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的心照顾好,好吗?”成娟重重的点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骅幼慈却靠了过来,轻轻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
送走了成娟和胡筱筱,骅幼慈有些虚脱的坐在禅茶室里闭目休息。忽听有人开门进来,抬眼一看,原来是冯立程。两人相视一笑,冯立程道:“我来泡茶吧,看来你刚才消耗了不少!”骅幼慈从主泡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挪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冯立程取了那泡老树普洱茶,开始泡了起来。他见她的脸有些发白,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做个案消耗太多了是吧?”骅幼慈点点头,道:“今天是一个新来的女孩子,是胡筱筱介绍来的,她一来就马上要求要做,我还没来得及和你商量,就先做了。”冯立程道:“和我商量什么?”骅幼慈道:“这个女孩比较特殊,她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不是普通的心理问题,之前去精神科诊断过,是双向情绪障碍。”冯立程看了她一眼,道:“什么叫双向情绪障碍?严重吗?”骅幼慈道:“双向情绪障碍是一种心境双向障碍,就是抑郁和狂躁交替发作,间歇不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我现在还不能判断她严重不严重,她说她已经服药两年了,曾经有拒绝服药三天,结果就是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待了一个星期。出来后就不敢不吃药了。现在她和正常人一样工作,可能也是因为药物一直在控制着病情的原因。”
冯立程道:“她认为自己有病吗?”骅幼慈道:“她不确定,她需要别人告诉她到底有没有病。她的自我价值感和自我存在感很低,但是我发现她其实是一个很聪慧的女孩子,英语很好,考六级时可以一天背英语十个小时不间断,六级的考分很高,也是自己觉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儿!”冯立程点点头,道:“看来你遇到挑战了!怎么样?现在做个案疗愈跟以前感觉有什么不同吗?”骅幼慈轻轻笑了笑,道:“好像不太一样,以前在疗愈的时候,我所能用到的最多就是宽恕和爱,现在我的频率里融了慈心、悲心、大悲心乃至菩提心,那个力量和智慧我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更开阔,也更能容,更无所畏惧了。引导案主的角度和方法好像也更多了些!”
两人正聊着,骅幼慈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出电话一看,是陆涛打来的,接起电话只听陆涛说道:“喂,我们现在正要去餐厅吃饭,今天曼卿打电话给婷婷,说要请客,你什么时候能过来?”骅幼慈道:“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你们约了那家餐厅?”陆涛道:“曼卿说定好位子待会儿将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儿收到了转发给你。”骅幼慈道:“那好,我收到短信准备一下就过去,一会儿见。”
按照陆涛发来的地址,骅幼慈打车来到了位于繁华地段的一家“御江南”餐厅。进得包间,只见徐曼卿拉着张佑芸的手,十分亲昵的谈笑着。众人见她来了,纷纷招呼她在陆涛身边落座,陆涛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让服务员上菜吧!”
一桌子丰富的菜品陆陆续续上了桌,众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徐曼卿道:“姨妈,本来我是想请你们去西餐厅的,环境会更好些,可后来一想估计您也吃不惯西餐,这间‘御江南’的川菜和滇菜都做得很地道,还有几道贵州菜也很出彩,所以还是选了这家,怎么样感觉味道如何?”张佑芸笑道:“亏你想得周全,味道不错,是挺地道的,就是分量少了些。还是在老家饭店里吃的实惠。”
余婷婷道:“妈,您别老土了,老家的餐厅环境怎么跟这儿比?这个‘御江南’可是川菜餐厅里面最高档的餐厅之一了,分量少那叫精致,上海人讲究这个品相,每道菜就一点点,尝尝味道就可以了,这样不容易饱,可以多吃几道菜,也不会浪费,所以说上海就是一个非常小资又精致的城市,我们老家那乡土味儿根本没法比。”张佑芸道:“这孩子,瞧你说的,你才来上海几天啊?就开始嫌弃自己的老家土气了?我看这上海街上跟我们年级差不多的那些大妈们,穿得还不如我们老家的时髦鲜亮呢!”
余婷婷朝母亲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徐曼卿道:“你们还真别说,上海大妈确实穿得都挺土的。你看咱阿姨,还有幼慈她妈,个个出来都这么有范儿,一个个跟‘星妈’似的!呵呵,不过阿姨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星妈了哦!”张佑芸笑着点头,余婷婷却瘪嘴道:“曼卿姐,瞧你说的,人家上海这种格调叫做‘低调的奢华’,不像老家这些阿姨,大红大绿的,这么扎眼……”
骅幼慈在一旁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捏捏余婷婷的脸,笑道:“你这丫头,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吗?有你这么贬低自己家乡的吗?你曼卿姐搭台你这边就使劲儿拆,什么意思?”余婷婷笑道:“我也不是贬低自己家乡,可曼卿姐就是太会说话了,这两厢一对比我就露了馅儿,不过都自家人关起门来调侃,要有外人在的话,那肯定是咱妈和姨妈都比上海大妈时髦拉!别说上海大妈了,就是比好多上海年轻人都时髦哩,是吧?妈……”说着伸手勾住张佑芸的脖子,往她身子上腻了起来,张佑芸笑吟吟的揉搓着怀里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