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骅幼慈神情疲惫的靠在沙发上,默默的发着呆。过一会儿,手机邮件提示音响了起来。骅幼慈用手机打开邮箱,看到是Simon的来信,信中Simon只是告诉她可能还要晚几天才能回来,然后便是些动听的情话。
骅幼慈心情低落的看着这封邮件,此刻她再一次感受到,当自己遇到这样糟糕的心情和境况的时候,内心念着的仍然是祁铭寓。对于Simon,她忽然感到非常的遥远,此刻她才意识到这场异国之恋对于她而言就好似一个充满甜蜜诱惑的冰淇淋,口味绝佳,却终究不能当饭吃。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徐曼卿还没有回来,她拨通她的电话,却听见那头传来KTV包间里喧闹的声音:“喂,小慈,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今儿我们主管过生日,跟同事在KTV庆祝呢,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你别等我先睡吧。”骅幼慈道:“曼卿,你今天能早点儿回来陪我吗?”
一句未了,却听见那边一片欢歌笑语,早已把她的声音掩盖了。徐曼卿在电话里嚷嚷:“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骅幼慈只好道:“没什么,你好好玩儿吧。我先睡了,别太晚了!”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握着电话,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心里抑制不住的翻滚着想给祁铭寓打电话的冲动。如果今晚曼卿在就好了,至少有个人可以倾诉一番解解愁,或许她就不会那么想念祁铭寓了。
Simon的来信又看了一遍,那些充满了罗曼蒂克气息的文字似乎一点也不能抚慰她此刻受伤的心灵,她还是决定给祁铭寓打电话。电话接通了,祁铭寓只低低的给她说了一句:“我还在开会,一会儿给你电话。”不待她出声,便直接挂断了,连她的一声“哦”似乎都没听见。
她的心再次刺痛起来,眼泪忽然之间就喷涌而出,郁结在心底的委屈、失望、焦虑、伤感一齐涌了上来,索性伏在沙发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任由那些情绪如排江倒海般侵袭着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着,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起来,是祁铭寓。骅幼慈颤抖着接通了电话,却并没有收住自己的哭声。祁铭寓在电话那头听见这动静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现在在哪里?”骅幼慈只说了句:“在家里。”祁铭寓立刻道:“我马上过来。”电话就挂断了。
祁铭寓三十分钟后便驱车赶到了公寓。他自己掏钥匙开了门。一进门便看见骅幼慈整个人伏在沙发上,身子还有些微微的抽搐。已经哭得太久太累了,她正伏在沙发上休息。经过这场狂风骤雨似的宣泄,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祁铭寓坐到她身边,轻轻扶过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却看见她那双大眼睛早已哭得又红又肿。
看到她那般模样,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直接到卫生间取了热毛巾来,给她递了过去:“眼睛都肿了,快热敷一下,不然明天没法儿见人了。”骅幼慈将热乎乎的毛巾整个儿盖在脸上,然后深深的吸了口气,任由那水蒸气在脸庞上灼烧着刚被泪水浸透的肌肤。
半晌,她终于把热毛巾拿了下来,迷糊着一双眼睛向他道:“谢谢你。每次这个时候,你总是第一个出现的人。”祁铭寓望着这张哭得梨花乱颤的脸庞道:“究竟怎么了,哭得这么惊天动地的,害我下半场会议都没参加,直接就赶过来了。说说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骅幼慈被他这么一问,忽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若只是因为今天的这一场会议,倒也不值得这般小题大做。可这些年郁积在内心的那些情结如何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的呢?
她只得摇摇头道:“今天公司里出了些事儿,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左不过就是趁Simon不在,他们想给我个下马威。可不知怎么的,这心里就是感觉憋的慌,刚才好好宣泄了一下,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
祁铭寓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不用再多问。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放心的往沙发上一靠,叹道:“给你说了这职场不好混吧,你这儿才刚开始,往后考验你的时候还多着呢,如果果真挺不住,那还是早点撤退算了。”
骅幼慈听罢,不由得抖了抖精神倔强的望着他道:“我凭什么撤退啊?虽然我坐上现在的位置是有些特殊情况,可这大半年我对公司所做的一切也是有目共睹的啊,凭什么他们就那么排挤我?就因为他们资格老,就有权利这样倚老卖老的欺负我吗?”
祁铭寓淡淡一笑道:“他们排挤你是正常的,虽然这段时间你和你的领导表现得比较出色,但其实这些并不能帮助你在公司内部建立起真正的权威。这不仅仅是你,甚至也包括Simon。”
骅幼慈追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呢?一个公司难道不是以能力和绩效来考核员工的吗?做出成绩了也不能让人心服口服,那到底什么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祁铭寓侧目望了望她,缓缓的道:“你以为公司的高层都是些什么人?想要人人对你心服口服那是单凭你有些业务能力就能办到的吗?或许在中层以下的员工范围内这条规则是适用的,但一旦到了高层,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骅幼慈不禁细细思议了一番他的话,半晌方道:“我明白,你说的是资历问题。那为何又说包括Simon也没有真正建立权威呢?我觉得如果Simon在,他们就不敢这么公开欺负我。”
祁铭寓不由得笑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他们跟你无冤无仇的?”骅幼慈一时间没听明白,疑惑的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他们这还不算是欺负我吗?”
祁铭寓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认为你自己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骅幼慈沉思了一下,却又摇摇头道:“说实话,我想不明白,让我最不甘心的就是,在公司最危难的时刻,我为公司这么卖命的干活,他们似乎表面上看都还挺认可的,可怎么情况才刚好一点,立马就变了个脸,特别是趁Simon不在的时候,就合起来给我颜色看。”
祁铭寓不禁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傻妞,这只是你的认为。事实或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跟你说吧,即便现在Simon在中国,他们也仍然会这么做。”骅幼慈疑惑的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
祁铭寓道:“你和Simon是因为公司的这次危机事件才由总部委派上任的。不论是你还是Simon说穿了就是救火队员的身份。虽然公司赋予了你们比较大的权利,那是因为没有这样的权利,你们的作用发挥不出来,而并不是因为你已经足够成熟能够坐上现在的位置。Simon的情况会比你简单一些,或许对于美国总部来说,他这个副总裁本来就是临时的,我想他从一开始就是明白这一点的。而你呢?你的走马上任也纯粹是一次偶然的机遇,这对于他们这些自诩为开国功臣的人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或者说是令他们内心不畅快的一根刺。这个市场总监的位置,并不是因为你是否有足够与之匹配的能力,而是取决于你是否有足够与之匹配的资历。当然,资历本身就涵盖了能力,但仅仅是能力却无法涵盖资历。现在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他们不想办法拔除你这根刺,还等什么呢?”
骅幼慈听他这么一分析,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内心不由得升起一阵悲凉,这次不再是因为感到委屈,而是一种深切的悲哀。眼泪再次从她红肿的眼眶中滴落,只见她双手掩面而泣,这次却只是轻声的呜咽着。
祁铭寓轻轻揽过她的肩头,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哭泣。手掌轻拍她的肩,轻声道:“还记得那天咱俩打高尔夫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如果你挺不住就不要硬挺着,就是一份工作而已,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辛苦。”
骅幼慈忽然想起那日也是他的一番话令她泪奔,不过此刻回忆起来,她才深刻的明白,原来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不禁抬起头来,双眼定定的望着他道:“原来你早就预料到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那为何你不早点告诉我?或许当初我就不该接受肖总的这个任务。”
祁铭寓笑道:“我跟你说,你就不会去接受这么刺激的一个挑战了?以你的性格,你是不会拒绝的。我说与不说,其结果都一样,该经历的总是要去经历。”
骅幼慈一面凝神听着,看着他的眼神中竟慢慢有了一种不一样的神情,她不由得轻声道:“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呢?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祁铭寓也注视着她问道:“想什么?”
骅幼慈凝望着这张无数个夜晚在自己梦里流转的脸庞,不由得喃喃的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你的女人,那该有多好!”望着她那双流露了无限哀伤与柔情的眸子,这句话好似一道闪电突然击中了他的心脏。
祁铭寓已经很久没有过为女人心动的感觉了,面对这样一个冰清玉洁的美丽女子,他已经自持了那么多年,然而此刻,竟忽然有些恍惚了。
他不知不觉的用双手托住她的脸庞,而她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俯下头来缓缓的靠近她,伴随着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他们嗅着彼此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是一个彼此都等待了千年的吻!
然而,就当他的双唇即将吻上她的时候,忽然一阵开门的声音将两人一下子从那忘情的梦中惊醒。原来是徐曼卿回来了。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巧看到骅幼慈从祁铭寓的怀里慌乱的撤出来。
祁铭寓有些尴尬的站起身来,说了一句:“你没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还约了人谈事。曼卿,你回来得正好,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便径直走到门边,对徐曼卿点了点头,便开门离开了。
徐曼卿坐到骅幼慈身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纳罕道:“怎么了?眼睛都哭肿了。他欺负你了?”骅幼慈摇摇头,双颊荡漾的红晕还没有完全褪去。徐曼卿盯着那绯红的脸颊和红肿的双眼道:“我是不是回来得太早了?你们刚才……”
骅幼慈忙道:“不,你回来得太及时了!真的,不然我可能真要昏头了!”接着,骅幼慈就把公司的事儿和刚才两人的对话过程大概向她描述了一番。然后又道:“曼卿,真不骗你,我让你来陪我住看来真是对的。当时我就是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然后又把持不住自己。”
听罢她的一番话,徐曼卿不解望着她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跟我说你很爱他吗?难道你们之间有发展不好吗?你等了这么多年,不就为了这一天吗?我是真搞不懂你了,说清楚点,到底怎么想的?”
骅幼慈不由得推了她一把道:“你怎么不明白啊?我现在不是正和Simon恋爱着吗?如果没把持住自己,和他又发生点什么,我自己都没法儿原谅自己了。”
徐曼卿这才明白过来,却一脸夸张的道:“哎哟,我的大姐,你还真把Simon当终身伴侣了?就你们这样的异国恋,如果你真没对象处处也就罢了,就当给自己解解闷儿。可你如果跟祁铭寓有机会,因为Simon放弃那不是太傻了吗?”
骅幼慈摇摇头道:“我接受Simon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不论这段恋情最终能不能开花结果,我都会真诚的去对待。Simon真的对我很好,而且他对我跟祁铭寓的事情也很清楚,我不能先对不起他。”
徐曼卿听她这么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叹了一口气道:“那如果我刚才没出现,你们会怎样?”骅幼慈不禁扶住自己的额头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会儿我都晕了。不过,当你出现的时候,我很肯定我心里的感觉是庆幸。真的,一点儿也不惋惜。”
徐曼卿听她这么说,“噗嗤”一声笑了:“是啊,你倒是庆幸了,我看祁总就挺惋惜的,可能现在都恼着我了,这么个不速之客,免费住着他的房子,还那么不识相的关键时刻坏了他的好事儿。”
骅幼慈忙道:“不会的,你别瞎说,他哪儿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况且我感觉,估计他也挺庆幸的,刚才真不知怎么了,好像两个人都迷糊了。你说如果他真对我有什么意图,还用得着跟我捉迷藏这么多年吗?”
徐曼卿点头道:“也对,就你现在这样的,他小指头一勾你就神志不清神魂颠倒了。总之我跟你说,感情的事儿千万不能优柔寡断,你现在感觉两个男人都挺好,一个不小心两个都跑掉了,你哭都没地儿去。所以,自己想清楚了,不要只为了维护自己的一些高尚形象而失去一辈子幸福的机会。”
徐曼卿显然是向着祁铭寓的。骅幼慈此时也在心里慢慢开始回味刚才的那一幕。她是第一次和祁铭寓如此亲密。此刻回想的时候自己又有些恍惚了,不知道究竟怎么发生的。她的心又乱了,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心里终究还是牵挂着他,并没有因为Simon有丝毫的减少。
如果祁铭寓果真对她没有一点爱意,或许这根火苗慢慢的也就彻底熄灭了。可今天他是怎么了?难道他其实还是爱着她的吗?当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她又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挣扎和痛苦,这回却因为多了Simon而变得愈加的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