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玉非常清楚,如果她的猜想成为事实,那么,前厅的谦王妃和胡岳成,便是胡夫人的共谋。
这个事实真相是可怕且残忍的。
若是胡夫人引诱她和轩辕烈进来是有预谋的,便说明,谦王妃和胡岳成是同谋!谦王尸骨未寒,他们却利用谦王的死,策划谋杀,足见他们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相里玉之不愿相信,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她举步,绕过书案向胡夫人的位置靠近,为了满足轩辕烈的好奇心,也为了验证自己的直觉,更为了那两条还不能自己决定却即将夭折的小生命。
她不怜悯生命,但也绝不滥杀无辜!
因为,谦王妃身上没有饲蛊的印记。
相里玉刚刚探过,她确定谦王不是死于蛊,身上也没有发现被蛊之神庇护的痕迹。
而且,她在胡岳成和胡夫人身上,均没有察觉蛊之神的痕迹。
可,为什么她刚发现血婴,谦王就死了?
相里玉用发尖想,都知道谦王出事的时候,轩辕烈一定是被什么事调开了。
她忽然想起胡府那只变异的官印,她当时怀疑过那可能是种蛊,因此她当场捏碎官印,不过,她没在官印的粉屑里发现蛊。
那天没有就官印之事继续追查,是因为她想到封印在自己心里的赢天,当时时间太巧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二者间恐有关联。
这么一仔细思考的时候,相里玉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诡异的血婴,它怕她的血,按理说就是蛊,又为什么不太像?
她的心里有个念头一闪,有没有可能是……司华教和青莲一起弄了什么新的蛊种出来?
思及此,相里玉是心头大震,若真是如此,她之前的所有推断所有把握,都成为对方悬在她头上的刀。若真是如此,对方一直在把她当老鼠玩。
越接近真相,她的心越冷,对方太了解她,她在这里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对方的料定中。
相里玉的目光在垂头袖手的胡夫人面上扫过,继而落在轩辕烈身上,今日之局,于她于轩辕烈,皆是一场未知的冒险。
然,明知那样做很困难甚至很危险但,相里玉必须要这样做,因为世上如此了解她又精擅饲蛊之术的人,只有一个青莲!
青莲!青莲!为何非要逼得彼此生死相搏?
书案前并不宽敞。
胡夫人哈着腰,恭恭敬敬,退避一旁。
相里玉只随便瞧一眼画像,便稍稍走过些许,以便让轩辕烈可以瞧见画的全貌。
轩辕烈仔细端详了一会,惊讶地叫道,“咦,玉儿快看,这画像会动!”
胡夫人甚为恭谨地说道,“此画乃是王爷生前的一位红粉知己所作,画中人是王爷的亲姐姐,画中最精妙的地方在这里,特使大人请看……”她一边说一边走动,像是要绕道书案前来为轩辕烈解说。
相里玉应景地往画像的位置,走近了些。
突然,一下极其细微“咔”的一声,轩辕烈没有防备,脚下一空,身体往下坠了寸余,也只是寸余。
有风从二人脚底下旋上来,带着淡淡相里玉熟悉的桃花瘴的味道。
相里玉面上挂着意味莫名的冷笑,不说话,只凉凉盯着胡夫人。她和轩辕烈站立的位置,地面塌下,露出一个黝黑深不见底的洞口,没有台阶。
“你……你们……”
胡夫人看着稳稳悬在洞口上的相里玉和轩辕烈,难以形容的惊恐使得她双眼瞪得又大又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光影微动。
轩辕烈长指如箭,已抵达胡夫人眉心肌肤的方寸间。
“且慢!”
相里玉低声阻止。
轩辕烈自如收势,浅浅一笑,长睫轻煽,满眼桃花灼灼盛放,“玉儿,请吩咐。”
相里玉脸又一热,平静的心湖莫名其妙一荡,一时也辨不清自己是气恼还是什么别的情绪,面上越加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让轩辕烈改掉胡夫人的记忆,让胡夫人以为她和轩辕烈都中了她的计,掉下了秘道。
轩辕烈依言照做,又暂时封了胡夫人的五识。
然后,他屁颠屁颠地凑到相里玉跟前邀功,“我这么乖,玉儿总应该赏赐点什么嘛……。”
尾音带着轩辕烈独有撒娇的妖娆风韵,把相里玉惊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过来,”相里玉招招手,虽心乱如麻,却眉眼含笑。
“好!”轩辕烈应答的欢欣喜悦。
相里玉站在黑洞边等着轩辕烈靠近。
“看好听好了,不要碰那条光,不要碰任何东西,记住!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淡淡地说着洞里边的情况,也好心地给了轩辕烈留了些时间,消化消化她的意思。
“玉儿,你……”轩辕烈不以为然地飘到洞口以下。
相里玉抬脚,狠狠一踩,乱麻心事一霎化解。
“啊!”
轩辕烈转了口风,杀猪般大叫起来。
与之同时,相里玉弹指,解开胡夫人被封印的神志,自己也“啊”地尖叫着,惊恐万分地飘坠进地道内。
如此,胡夫人亲眼目睹了相里玉和轩辕烈皆“掉”进秘道去的刹那,心下大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东西,捏碎。
“噗!”
音未落,淡淡青烟亦未曾消失,密室门突然开启,进来的却不是胡岳成。
胡夫人见到来人,又惊又疑,“菩萨,你怎么来了?”她用信号联系的一直是青莲。
然后,胡夫人就看见了血。
雪樱身上是干净整洁的,然而她的脚印带着血。
密室以红色软毯铺就,血色脚印并不明显,但密室门口涌进来的血,如决了堤坝的水流一般。
“夫人,你逃……吧……”
雪樱低低地嘀咕,她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皱紧的眉显示她极为痛苦。
“你……你……把雪儿……和衡儿怎么样了?你把我的衡儿和雪儿怎么样了?”胡夫人扑上去抓住雪樱,满脸满眼都是惊恐后歇斯底里的疯狂。
谦王妃膝下无子,衡儿和雪儿皆是胡岳成和她的孩子。
胡夫人跌跌撞撞跑到门边,入目,满地血水,厅堂已成了血池。
一只虎头小鞋顺着血水滑过来。
胡夫人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颤巍巍地拿起那只鞋,面白如纸,泣不成声,“我的衡儿……我的衡儿啊!”
她一贯以菩萨亲信自居,今日说服谦王妃配合她演这场请君入瓮的戏,她自认做的是极成功。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费尽心机“请”走的那两个人才是救命君子,是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入了被屠宰的瓮中!
骤地,一声婴儿满足的嬉笑,一张小小的圆乎乎的脸出现在胡夫人视线里。
“哧溜!”
那张脸须臾靠近,却是一个脖子上挂着红色兜肚的婴儿。
胡夫人愣愣看着这个粉妆玉砌的婴儿,脑袋空荡荡的。
婴儿浸在血色里的瞳孔转了一转,骤地,它对胡夫人呲开嘴,露出一口尖尖的沾附几块碎肉的牙齿,似是在笑。
“啊……”
一声女子在剧痛和恐惧之下发出的尖叫,穿透谦王府不算高的围墙,响荡在丰水城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