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杰是侯家的养子。
侯家当代家主,镇西王侯兴贤一生追求修行大道,晚年还膝下无子,为了延续自己一脉香火,所以才破例收了侯杰这么一个养子。当然这事情只有王朝一些绝对的上层才知道,大部分王公贵族都当他侯杰就是侯家的世子。
侯杰也不负众望,从小就表现出了超出同辈子弟的修行天赋,他在十岁那年修成炼气境,拜入化一剑宗门下,又花了七八年功夫,进阶通脉境,成为了宗门的三代弟子,可谓势如破竹,天资绝艳,羡煞多少旁人。
人们一谈起侯家这位天才少爷,用的都是赞誉的字眼。
从小被赞誉包围,侯杰心中的傲气之盛可想而知,他从小到大就没服过多少人物,不过侯青璇是个例外。
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侯杰有八字评价。
风华绝代,天资如妖!
侯杰是看着侯青璇长大的,他深知自己妹妹的才华到底有多么惊人,侯青璇八岁炼气,十一岁通脉,十四岁周天!现今她十六岁,已经是白龙岭不可或缺的核心弟子。妹妹的才华甚至不单单体现在修行这个方面。论内涵,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才艺,她诗词歌舞无一不能,侯杰自付一个堂堂男子汉,竟没有一项技艺能追上自己的妹妹。
就是这样才华洋溢,完美无瑕的妹妹,被他视为珍宝的妹妹,居然要嫁给吴家一个下贱的庶子!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两年前,那个时候老家主侯涂文就找来父亲商量,然后在家族里宣布了这个决定,听到消息的侯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顾一切在大殿里反对父亲的决议,然而招来的是面壁半月的惩罚。之后他并没有放弃,又多次发表反对意见,以至于两人订婚的日期一直拖着,直到一年前,侯涂文在朝堂上当众请求圣上赐婚,这件婚事就此尘埃落定。
说到侯杰对侯青璇的感情,自然是无比爱慕的,如此优秀的女孩谁人不爱?再加上朝夕相处,感情更胜寻常夫妻几分。但侯青璇对他只是当亲哥哥一般看待,加上名义上的顾虑,他只能将那股绮念埋在心底。
以侯青璇的条件,身边自有无数男人围绕追求,即便订婚的消息传出,仍旧有公子哥对她孜孜不倦,其中有不少如化一剑宗少掌教、陇幽王世子之类举世无双、日后必登临天下的绝顶青年代人物。面对这些人,侯杰虽然嫉妒,可也能接受,毕竟他们都是光芒四射的盖世天骄,日后必定威震一方。可这个吴明算什么?庶人出生,不适修行,年前才考取秀才身,哪一点配得上自家妹妹了?
深深的嫉妒在胸口不断滋生,将侯杰整个人湮没,他越来越恨吴明,连带吴家都恨上了。在他想来,吴家至少要拿出世子吴君昊这样的天骄人物,才能配上自己的妹妹,而吴禹明确拒绝了这个提议,这就是在侮辱他妹妹,和他们侯家!
“吴家的贱种,你若好好呆在家里读圣贤书,不再踏入宗门,那还罢了。偏偏吃了一次亏还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回想着过去和妹妹相处的一幕幕,侯杰的恨意越发汹涌,几乎要仰天长啸。
“侯兄还请暂时克制一下自己,现在你还不宜出面,以免被那个小子看出什么破绽。”一旁陶晋鹏见侯杰神色狰狞,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出声提醒道。
“我自有分寸。”侯杰强按下心头的怒火,闭目凝神片刻,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他转过头看向一边的周瑶,出声询问道,“瑶姑娘,接下来都没问题吧。”
“侯公子请放心,梅家公子那边都商量好了,瑶儿控制住他还是没问题的。”周瑶抿嘴一笑,若鲜艳盛开的玫瑰,美仑美艳。她又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红艳的嘴唇,眼角露出一丝狡黠之色,“不知侯公子答应的承诺,何时才能……”
她话音未落,侯杰就开口打断她道:“瑶姑娘你且放心,约定好的两件高阶法器,第一件侯某明日便送到府上。至于第二件嘛,只有事成之后才能交给姑娘了……”
“哦?这是为何?”周瑶好奇地问道。
“姑娘可曾听说过吴家的紫蛟龙鳞甲?”
周瑶眨了眨眼睛,目露诧异:“据说是禹王多年前带队打伤一只快成龙的紫蛟,用那紫蛟掉落的鳞片制作的皮甲,号称水火不侵,贴身穿带还有益于修行,难不成……”显然是想到什么可能,她面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我侯家自有专门的贴身软甲,这紫蛟龙鳞甲虽然神妙,若事情能成,倒也不是不能割让给姑娘的。”侯杰微微一笑。
“三宗大比将至,正好夏师妹少一件护身的甲衣,有了这紫蛟龙鳞甲,想来前十名应该是稳稳能够拿下了,瑶儿在此代替师妹谢过侯公子。”周瑶露出惊喜的表情,连连道谢。
“瑶师妹太客气了。”
提到葵阴一脉那个神秘莫测的“夏师妹”,侯杰贵为三代弟子,全身上下都不由一颤,只能客气地回礼。
三人又商谈了片刻,确定了计划再不作更改,于是周瑶便率先告辞而去。剩下侯杰和陶晋鹏又聊了些日常的琐事,便各自回了宗内的屋舍。
另一边,用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吴明把宗门重要的区域大概逛了一遍,重点自然是在书楼、学舍和药房这几个地方,等他回了屋子,都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由于中午沐浴过,夜间他稍加洗簌,便钻进被窝,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隔日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吴明就起床洗簌完毕,整理好衣衫,背负精钢宝剑,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地图和符令出了门,看情形是要去驱魂一脉的主峰拜师了。驱魂一脉的主峰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拿着地图走了半个时辰不到,他就来到了驱魂主峰的山脚下。
一路上行人寥寥,没见着几个同宗弟子。
走了一段山路,吴明神色愈发古怪,因为他发现整片山林肃静得有些过分,明明到处都是遮天的树木,却听不到一点鸟鸣声。脚下的荒木腐枝混合着数之不尽的杂草,让他的眉头直跳。最可怖的是见不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人类留下的足迹,就仿佛来到了真正的深山老林之中。
化一剑宗怎么说也是繁盛的道宗,怎么会有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
看着符令上血红的“驱魂”二字,吴明暗道不妙,早知道此地如此怪异,应该在来之前找几个师兄询问清楚才是,现在路上别说人影,鬼影都不见一个,他想发问都找不到对象。
忍住心头的疑问,他继续向前赶路,在暗无天日的阴林中又走了许久,仍旧没发现到任何建筑和人类生存的痕迹。正在他想着是不是要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古怪的黑影在面前一晃而过。
饶是以他两世为人的心志,这一下也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谁!”吴明一声厉喝,手已经按在身后宝剑的剑柄上,就欲将长剑出鞘。
那人影听到他的声音,一下停在他身前,静静地看着他。吴明看清他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停住拔剑的举动。
那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身穿宗内的道袍,头发披散,正以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吴明。看情况,这应该是驱魂一脉的师兄了。
“小子吴明,初入宗门,被分到驱魂一脉,今日前来拜见祖师,还请这位师兄带个路。”吴明恭敬地弯腰行长辈礼,道出自己的来意。
“你跟我来。”
那青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大步向山上走去,吴明急忙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这位师兄请问,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祖师的住所啊?”
两人又走了近半个时辰,在树林里越走越深,却仍未看见半个建筑。吴明从清晨走到现在接近晌午,早已口干舌燥,精神恍惚,不由连连催促带路的青年。
岂料那那青年头也不回,只是向前赶路,对吴明根本不加理睬,吴明没有办法,唯有继续跟在他后面。之后吴明几次找话题想跟这位师兄攀谈,对方都没有理会他,赶路间仿佛把他遗忘了一般,若不是刚见面时他对吴明说了句“你跟我来”,吴明都要把他当成哑巴了。
又走了一顿午饭的功夫,两人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朱红色墙壁的大殿。大殿红砖碧瓦,飞檐建瓴,说不上金碧辉煌,倒也古香古色,门上挂一牌匾,上书“驱魂殿”三个淡黄色的大字。
“你随我拜见祖师。”那师兄见了大殿,总算开口回头吩咐了一句,脚下片刻不停步入殿内,吴明只能匆匆跟上。
大殿未设木门,两旁也不见门卫,里头更是空旷。正殿供奉着一尊几丈高的九天玄女铜像,两壁画着奇形怪状的图画,大多类似道士打坐降妖之流,几间偏殿只设香案蒲团,木柜上摆几本古书符纸,除此外空无一物。
吴明走着走着,心中越发毛骨悚然,盖因在殿里走了几间屋子,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这驱魂一脉好歹是剑宗五脉之一,人都去了哪里?他昨日也去了不少地方游览,见了不少青年子弟聚集在一起的繁盛景象。化一剑宗毕竟是有名的仙宗,每年拜师的王侯公子都有不少,加上历年收揽的富家子弟,怎么说弟子辈应该也有好几千人,这驱魂一脉身为五脉之一,几百弟子总应该是有的吧?
可惜现实击碎了吴明的幻想。
直到他走到了大殿末尾的庭院里,见到了端坐在道台上的祖师和师兄们,他才讶异地发现……
整个驱魂殿,加上他,一共竟只有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