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小院,帝祈云就看到步绾绾一面绾着发,一面从屋里出来,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袍。
她瞟了一眼帝祈云和傅玉莹,嘴角微微一撇,大步走向了洛君瑜,往他身边一蹲,小声说:“师傅,你这样很血腥啊。”
洛君瑜正在处理那条鱼,闻言一转头,只见这丫头正满眼的兴奋亮光,分明是嫌还不够血腥!
“师傅,再加点儿大蒜吧,大蒜杀毒灭菌。”
“师傅,你这个鱼头能给我做成辣味鱼头火锅吗?”
“师傅……”
步绾绾以前的三大爱好:打游戏,看景枫,吃东西。可这里没有游戏了,更没有景枫,只有这个吃东西还能伴随她。她没吃过这种新鲜的雪鱼,不知是何味道,一兴奋,便叽咕个不停。
洛君瑜无奈地丢下小刀,转头看她:
“你怎么这么吵?”
“我无聊啊。”
她往一边的青石板上一坐,托着腮看着那条命运悲苦,只能任人宰割的鱼。有这么一小会儿,她觉得自己也是命运大师手指下拔弄的那条小鱼,他的手指往东,她就乖乖地往东,他的手指指下,她就跌进了万丈深渊。
这同病相怜的情绪,漫延到了鱼汤煮熟时,化成了奋发的食欲,拿了只碗过来,舀了汤就喝。
“师傅,我先尝尝有没有盐。”
洛君瑜一抬头,视线落到步绾绾手里那只碗时,不由得脸色古怪起来。
那是碗吗?
那分明像个盆!
步绾绾哪里像个温柔淑女?
“绾绾,你就不能斯文一点?你一碗去了我半锅!”他拧拧俊眉,连连摇头。
“师傅,你不懂,我身子虚,畏寒,需要多补补,你们都强壮如牛,就不要欺负我这弱女子了。”
步绾绾白他一眼,又舀了大块的鱼肉到自己的小盆里,再装了一大碗米饭,跑回房里去吃。
她才不想和帝祈云、傅玉莹同桌吃饭,听帝祈云款款情深地叫……晚晚……
简直玷污了这美好的音调,如同歌声一般的音调——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
一个绾字,原本柔肠百结,情丝缠绕,被帝祈云一叫,就凭添了无数斗俗气出来,令她嫌恶。
好死不死的,为什么傅玉莹的小名要叫晚晚?难道是晚上出生?
她在屋里一呆就是大半天,傅玉莹好像是病了,毕竟是千金大小姐,冰凉的水一泡就开始发寒,帝祈云一直在她的房间里照顾她,没功夫来找步绾绾的麻烦。
步绾绾在榻上躺了大半天,睡得脑壳都要坏了,洛君瑜推门来找她。
“绾绾,跟师傅去采药。”
“不去。”
步绾绾怎会好心到采药给傅玉莹治病?别到时候冤枉她下毒。
“走了,学点这个对你极有好处。”
洛君瑜劝了她几句,步绾绾才慢吞吞地坐起来,看着他说:
“师傅,你还是叫我步顺心吧,别叫我那小名,烦人。”
洛君瑜笑了笑,拉着她的胳膊,牵着她往外走。步绾绾扭头看时,傅玉莹的窗子半开着,帝祈云就坐在榻边,温柔地给她擦着额上的汗……
既然如此喜欢,给她姜糖算什么意思?难道就是戏耍?
可是步绾绾你怎么了,他叫晚晚,又不是叫你,他给你姜糖,不过是喂猴一般的戏耍,你疯了不成?居然计较这些!
她一甩头,加大步伐,紧跟在了洛君瑜的身后。
二人骑了马,直接出了小村,奔向村外的小山。这一路过来,步绾绾才知洛君瑜确实有本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是次要的,他对北商国的每一座山,第一条水,每一个小村都清楚得如同每天里在那里游荡一样。
“你怎么办到的?”
步绾绾好奇地问他,莫非他脑子里有个卫星定位系统不成?
“我天生异禀!”
洛君瑜微微扬起下巴,傲气地说。
步绾绾眼睛又一亮,策马近了,用马鞭轻轻地戳他。
“师傅,教我啊!”
“你每日抽出五个时辰来看地图不就好了?”
他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她认真地说。
五个时辰,十个小时,他还要练功,干别的事,那他不用睡觉了?步绾绾以为自己受了戏弄,可是看他认真的神色,不得不承认,这师傅不仅内涵渊博,而且特别吃苦耐劳!
天才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努力的。
步绾绾自问是做不了那样的天才的,她对蓓儿越加好奇,到底美成什么样子,让洛君瑜为了她,奋发到如此程度,若有男人为她这样,她立马死了也甘愿啊!
“喏,给你看。”
洛君瑜一眼看穿她的心事,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色绢帕给她。
步绾绾展开来,上面画着一个身着鹅黄色锦衫罗裙的女子,云鬓高堆,果然风华绝代……只是……步绾绾无端觉得有些面熟!
可她来这里半年,之前从未出来北商皇城,每天所见不过是步府的一些女子,还有市井的小媳妇大娘,绝没有如此风姿的女子,怎会生出如此熟悉的感觉呢?
“蓓儿的父亲是海船大商,家缠万贯,家中却只有她一个独女,我随师傅下山游历,偶遇蓓儿,一眼惊为天人,从此便不能忘记,蓓儿也钟情于我,不顾家人反对,要与我一起回飘渺门,不想在路上被她家里人追回去……五年了!”
洛君瑜接回锦帕,在手心里轻抚片刻,小心地叠好了,放回怀里。
“师傅,你们在一起多久呢?”
步绾绾忍不住问。
“嗯,整整三个月。”
洛君瑜笑笑,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往前疾冲而去。
三个月,让他等了五年,还不知蓓儿是否嫁人,是否已把他遗忘!
步绾绾都不知道如何评价洛君瑜的深情,这是痴心,还是傻?可是若没有他这样的痴心,又怎能显露出俗人的丑恶和负心呢?
步绾绾又想那绢帕上的画像,鹅蛋脸,杏眼妩媚,鼻梁小巧,唇若娇花,神态风情旖旎,分明是妖娆情种,又怎么会是洛君瑜这样的傻男人可以掌控的?
她隐隐有些不安,又不如从哪里说起。
帝祈云眼瞎,也不知道见过这女子的画像没有。
正想着,洛君瑜已经停下来等她了,等她近了,便极其认真地叮嘱她。
“别说我有蓓儿的画像。”
“为什么……怎么,你怕他横刀夺爱?”
步绾绾惊讶地问他。
“不是……总之,你别管,若你多嘴,为师逐你出师门,赶紧跟上,还要爬山采药。”
洛君瑜露出了少见的不耐烦,匆匆地往前奔去。
步绾绾愈加不安,洛君瑜如此痴心,千万莫是为了遵守什么约定……女人的第六感,在步绾绾的身上特别敏|锐,她下意识地感觉到这蓓儿师娘另有文章。
山路崎岖,雪化之后更加泥泞,二人不能再骑马,只能步行上去,深一脚浅一脚,沾了满袍子的泥。
“师傅,为什么不去药铺里抓药,弄这么麻烦?”她忍不住抱怨。
“药铺里不会有掬幽草,我要让你认识这种草,对于你的寒症十分有效。”
洛君瑜拉住她的手,让她可以走得轻松一些。
“我寒症很厉害吗?”
步绾绾有些奇怪,除了太冷的时候,她膝盖会痛之外,她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啊。
“嗯,很厉害,你以前一定发作过更厉害的,若不是帝祈云至阳至刚的身体对你的庇护,你现在不会这样轻松。”
洛君瑜看她一眼,认真的说。
“呵,我还要感谢他了?师傅,你是青院里专管拉皮|条的吗?”
“掌嘴!”
洛君嘴话起音落,一指已经弹在了她的小嘴巴上,还挺厉害的,她的嘴一阵辣痛。
“为师教你尊师重道,再敢胡说,定不轻饶。”
他垮着脸色,让步绾绾瞪圆眼睛,这师傅还会打人啊!
“喂……”
“还想挨打?”
洛君瑜又抬手,步绾绾就掩住了嘴。
“记住祸从口出,该忍就忍,不该忍的时候面子上忍,只有蠢货才会硬碰硬,让自己吃亏。”
他冷冷笑着,手指还是弹了出去,狠狠弹在她的额头上。
步绾绾胆大妄为,若非遇上的是帝祈云,而是帝凌旭那样之流,早被剥皮抽筋,凌辱一万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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