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轮到你们全部(1 / 1)

陆靖北脸上的表情未变,仍挂着浅浅的笑容,脚下的舞步也未停。

“你这样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我该回答你哪一个?”他的手依旧搭在她的腰上,没有多余的动作,语调平淡,并没有半点怒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止住了脚步,缓缓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你跟苏柒是什么关系?”

陆靖北没有丝毫躲避,同她对视,唇角微扬,“你认为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陆筱哪里还有心思跟他拐外抹角,冷然一笑,说:“总归不会是清白的关系,你们是情人?嗬,她倒是挺大度的,我们结婚的时候,还能那么坦然的来给我当伴娘,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跟我结婚,你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她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陆靖北淡淡的笑着,目光柔和,可他越是这样,陆筱便越是控制不住情绪,好像过去的那些年,他对她的感情,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回答啊!”她瞪大眼睛,略有些激动。

他拍拍她的背脊,笑道:“苏柒确实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陆筱便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三哥是不是你弄死的?”

她这一巴掌打的很重,许是因为挤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陆靖北白皙的脸,顿时红了一片,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陆筱依旧没有打掉他脸上那种笑容,那种令人心寒又让人发毛的笑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淡淡瞥她一眼,笑说:“陆闯死了,对陆彦来说很有利,你难道不知道你妈私底下知道陆闯死的消息,笑的有多开心吗?”

他说的是实话,何秀湘从知道陆闯出事开始,心情就一直很好,这一点陆筱无法反驳,她蠕动了一下嘴唇,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你不觉得你现在质问我这个问题,很可笑吗?何必在这个时候装出一副圣母的样子,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你第一个该教育的,难道不是你的母亲?”

陆筱的脸色越来越白,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她也毫无知觉,仍紧紧的捏着拳头,心一直往下沉,脚步不由往后一退,眼前这个人不是陆靖北,她脑海里的陆靖北不是这样的!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陆靖北,过去的一切都是他装的!

“所以呢?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其实你是在帮我?是这样吗?”

“我不否认。”

她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一字一句的说:“那你也不否认,陆闯的死跟你有关系咯?”

他似笑非笑,并没有明显回答。

“那我哥……”

“嗬,你哥可不是蠢货,你哥那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猜他是想引出背后针对陆家的人,结果又跟苏柒演了一场苦肉计,倒是一举两得。”

“苏柒是你的人,因为苏柒,陆闯死了,现在是轮到我哥了?”

“不,现在是轮到你们全部了。”他笑着,一字一句的说,声音很轻,却令人毛骨悚然。

陆筱莫名觉得腿软,整个人一矮,差一点摔倒,所幸陆靖北手快,迅速的拉住了她的手,才不至于让她那般的狼狈。等她站稳,便用力一挣,甩开了他的手,低着头,尖声吼道:“你别碰我!”

陆靖北并未勉强,收回了手,没再碰她。可他真的不碰她了,陆筱心里又感到一阵阵的失落,这种情绪很奇怪,心底有一个声音明明很大声,可陆筱却听不清楚,怎么都听不清楚。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定了情绪,缓缓抬头,看向了他,说:“那么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他抿着唇,沉默了一会,正欲开口的时候,一道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铃声来自于陆筱的手机,她起初并没有理会,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很坚持,几乎是无缝隙的打了第二个。

陆靖北笑了一下,示意她接电话。

陆筱想了想,便过去翻包,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来电是个陌生的号码,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因为是非常时期,而且这人连着打了两个电话,想来是有什么急事。她迅速的接了起来,还不等她开口,电话那头的人就先一步开口了,“是陆筱小姐吗?”

“我是。”

“您赶紧来医院,何秀湘女士病危急需家属签字,陆彦先生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只能联系您了。”听着口气不像是假的。

陆筱的心猛的收缩了一下,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好,我马上就来!你们一定要救我妈!不能让她出事!”

“那您快来。”

随后,陆筱便挂了电话,白着一张脸,急匆匆的起身,拿了包包,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

陆靖北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我送你。”

陆筱挣脱开他的手,侧着头并不看他,心口一阵阵的刺痛,沉声说:“不用。”

随即,她便拉开门迅速的走了出去,陆靖北没有跟上去,只看着她上车,然后消失在夜色里。他在门口站了一会,缓缓抬手,手心里多了一样钢笔模样的东西,是刚刚他从陆筱裙子的口袋里顺出来的。

陆靖北摁了一下,上面有个灯亮了一下,是一支钢笔录音笔。他低低的哼笑了一声,原来不单单只是想跟他摊牌,更重要的是想套话,这段录音如果传出去,那么他的胜算会降低一半。

片刻,他便用力将这只录音笔折成了两段。

……

陆筱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签了字,可最后等来的结果,是医生的摇头,沉沉的说了一句,“我们尽力了。”

陆筱愣在原地,不停摇头,扯了一下嘴角,伸手拉住了医生的白大褂,颤抖着声音,说:“你是在跟我玩恶作剧吗?怎么可能呢!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你不是告诉我说我妈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什么叫你们尽力了!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就这样了呢!你给我一个解释!”陆筱有些歇斯底里,情绪完全失控,揪着医生的手不肯放,不停的大呼小叫。

护士在一旁又拉又劝,她根本就听不进去,或者说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什么也听不到,耳边只有主治医生的一句,‘我们尽力了’。

医院见惯了这种场面,面对陆筱的又哭又闹,脸上的表情仍然淡定如初,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闹也没用,还是进去见你妈最后一面,再晚一点,恐怕……”

话还没说完,陆筱就已经冲进了手术室,何秀湘就躺在手术台上,看到这一幕,她的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明明不久之前他们一家子还好好的住在陆家,转瞬之间,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

人生,果然不可能一辈子都能一帆风顺,也许这前面二十多年,她的运气都太好太好,在这一刻,她的所有好运气都已经用完了。她慢慢的一步步靠近,看着何秀湘惨白无血色的脸,她仿佛看到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心里难受的无法言说。

她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妈,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我还没有能力一个人去面对未来。妈,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就这样走了。”

在生命面前,人是这般的脆弱,纵使有滔天的势力,也无法挽回一条即将逝去的性命,此时此刻的陆筱是无助的,她不想让何秀湘就这样走了,可她没有办法挽留,只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最后的温暖。

何秀湘的气息微弱,眼珠子动了动,片刻才睁开了一条缝隙,轻轻的回握了她的手,“筱筱……筱筱……”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陆筱稍微哭的大声一点,就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

“筱筱……”

陆筱感觉到何秀湘的手动了一下,旋即抬头,便看到她半睁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的,眼泪决堤,但还是强行忍住,迅速的凑到她的嘴边,道:“妈,妈,你说什么?”

“筱筱……离开……离开这里……”

她用力的点头,“我知道,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哥哥已经在安排了,安排我们去日本,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她能感觉到何秀湘用最后的力气在努力的握住她的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目光看向了别处,像是在找什么人。陆筱知道,她是在找陆彦,陆筱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哥快来了,他快来了。”

最终,陆彦赶到的时候,何秀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前脚刚到,她后脚便闭上了眼睛,没能看到最后一眼。陆筱趴在她的身上哭的歇斯底里,悲痛欲绝。

陆彦喘着气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眼睛开始微微的发热,他缓步过去,何秀湘已经没有半点的生气,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安详。

他站在另一侧,背脊挺的笔直,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还有一丝余温,那是最后的一点温度。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

邢家,加上陆彦的人,足足找了三天,却没有半点苏柒的下落,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秀湘的死,让陆彦一时顾不上苏柒的事,经过调查,在何秀湘出事之前,陆三帆身边的得力助手来过一次,陆彦也在病房的床头柜上看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上面有何秀湘的指印,这都没什么问题,毕竟是陆三帆一贯作风,但等他离开不久之后,何秀湘就出事了,心脏衰竭至死。

经过彻底的检验,除了车祸造成的严重伤害之外,查不出任何药物至死的证据,一切仿佛就是一个突发的状况,与人无关,但心脏衰竭,这一点说不通。

陆彦反复问过医生可能性,医生明确说,这种情况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

随后,陆彦一身戾气去了陆家。

陆彦在客厅里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陆三帆才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保镖,“如果你是来报丧的,就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他点了根烟,慢慢的抽了起来,瞥了他一眼,说:“我陆三帆也不是第一次死老婆,更何况,她现在已经不是我老婆了,根本不需要特意来跟我说。我听说苏柒不见了?”

陆彦沉着一张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微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身上危险的气息很明显。陆三帆侧目看了他一眼,低低的哼了一声,说:“你在我这里,摆出这么一副臭脸,有意思吗?”

陆彦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须臾之间,手起手落,杯子被他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目光冷冽,“是啊,苏柒不见了,现在你可以对我这个儿子也赶尽杀绝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迟早是要死在女人手里的!”

话音未落,陆三帆就拿起了手边的烟灰缸狠狠的砸了过去,幸好陆彦反应快,迅速的避开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当然知道,打小我对你这个父亲就不抱任何希望,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混蛋成这个样子!我妈前段时间失踪,是你做的吧?出车祸也是你干的吧?我甚至不得不怀疑,她现在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她跟了你那么多年,她是你老婆!不是你仇人!就算你要抛弃她,也不该用这种手段!”这是陆彦长久以来第一次这样情绪激动,甚至在陆三帆这个父亲面前大吼大叫,过去的他,从来不会。

何秀湘说过,不要去挑战父亲的权威,那对自己没有好处,他们不是一般的家庭,所以他们父子也不可能像普通父子那般。在陆三帆的心眼里,亲情并不重要,在他的眼里,所有的感情,大概都抵不过权利,他是没心的人,跟一个没心的人谈感情,简直对牛弹琴,最后伤的还是自己。

时间久,不代表就一定要有感情。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到底是谁先惹的谁?她要是能安安分分的,至于有今天的下场?”他冷笑了一声,说:“这么多年,你妈得罪的人还少吗?用得着我去亲自动手?婚都离了,我还会管她死活?”

“没查清楚就到我面前来叫嚣,你信不信我废了你!”

陆彦冷然一笑,慢慢站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烟灰缸,走到他的跟前,将水晶烟灰缸递到了他的前面,指了指自己的头,一字一句的说:“来,你照着这里砸啊。”

“反正在你眼里,我这个亲生儿子,连一条狗都不如!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有用,有利可图的时候,你会多看一眼,其他时候你关注过我们的成长吗?你根本就不配做父亲!”他缓缓抬起了眼帘,黑沉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陆三帆,“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砸死我,说不准有一天,你就会死在我的手里!”

他的眼神狠绝,没有半点感情。刹那间,连陆三帆的心都跟着颤了颤,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曾经年轻时候的自己。等他反应过来,陆彦已经准备离开,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差。

立在身边的人低头凑到他的耳侧,低声询问:“要不要动手?”

陆三帆眼底闪过一丝狠劲,片刻,忽的勾起了唇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不用我亲自动手,毕竟是我儿子,传出去不好听,但他若真有那个心思,我会借别人的手,除掉后患。”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邢家了,现在苏柒失踪,到现在生死未卜,并且一点线索都没有。当初陆闯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死,如今历史重演,真要苛责起来,也是苏柒的问题。

……

陆彦回到家里,就看到了陆筱像是疯了一样在找什么东西,脸色白的可怕。

陆彦过去立刻制止了她的动作,问:“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找录音笔,录音笔不见了!里面有陆靖北回答我的问题!找不到了!怎么找不到了!”她像是疯了一样,何秀湘的死对她打击不小,这几天都不好好休息,也不好好吃饭,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躲在角落里哭。

神经特别脆弱,再这样下去,陆彦真怕她会疯掉。

他伸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别找了,找不到就是没了。或者,你的企图早就被陆靖北发现了,他怎么可能会被你套话。”

“他都承认了,苏柒是他的人,三哥的死跟他有关。他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她将脸颊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短短几天,她仿佛流尽了这一辈子的眼泪,一颗心已经千疮百孔。

默了一会,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用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爸呢?”

陆彦沉着脸不说话,这已经表明了结果是什么,他今天去陆家,其实是想让陆三帆来看何秀湘最后一面,可结果就是这般残忍,陆三帆的态度很明显,他这一趟真正是自取其辱。

陆筱噗嗤笑出了声,嘴角微微颤了颤,哑着嗓子说:“他不来,料到了。”她笑着点头,黑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浓浓的失望,她笑自己竟然对陆三帆还抱有一点期望。

“回房间去休息一下,明天就是葬礼,别倒下了。”

她摇摇头,说:“我睡不着。哥,你别跟苏柒在一起了,我怕你会出事,陆靖北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底细,咱们都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他的目标一定是我们陆家,从现在的趋势来看,他似乎是想让我们家破人亡。我记得他跟我说,现在轮到我们全部了。妈已经出事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等葬礼结束,我们就去日本吧。我也不会对陆靖北抱任何希望,我现在只想让你好好的,我不愿再失去你。”

陆筱的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陆彦,陆靖北有问题,陆家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准苏柒的失踪,根本就是假的,其实是他们两个联合起来设下的局,为的就是让他们父子互斗,然后和邢家里应外合,一举歼灭。

想到这里,陆彦的心不由沉了沉,目光落在何秀湘的牌位上,圈着陆筱的手紧了紧。

“明天晚上,我就送你离开。”

时间不等人,现在的局势,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处于陷阱,鸿门内部不少跟着他的人,里头有多少他是能够真正相信的,他摸不透。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陆筱推出这样的陷阱,保护她的周全。

“我要跟你一起。”

陆彦摸了摸她的头,柔和了语气,说:“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不行,我要跟你在一起!”陆筱说的坚定,不容拒绝。

陆彦淡淡的笑了笑,说:“听话,我保证我不会出事。”

……

苏柒昏睡了很久,她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没有力气,口干舌燥,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很久。

她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只手用手铐跟床拷在一起,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她挣扎了好一会,才吃力的坐了起来,用手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要缓解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她咽了口口水,抖着手将杯子拿了过来,先是嗅了嗅,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片刻杯子里的水就见底了,她的状态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台电视机,还有一扇紧闭的窗户,不透光,她看不到外面。房门紧闭,房门上有一个小窗口,可以看到外面,但她知道,那是外面的人用来观察她的。

她这是被软禁了。

她静静的坐在床上,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这种安静让她心慌,让她如坐针毡。

房间里没有钟表,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白天还是黑夜,更不清楚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了。

半晌,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陆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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