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仁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丁老爷讲述封印魔头的事儿,所以聚精会神地听着丁老爷讲述,生怕听漏了什么关键的。
“那爹为什么没有成功?”丁仁壹迫不及待地问丁老爷。
“唉!”丁老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中阴之地暗无天日,无声无光,别说看见其它中阴之身,甚至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好似一种无形的存在。”
“那如何能听见念咒之声?又如何布兵排阵?”丁仁壹向丁老爷抛出一连串的疑问。
“这便是考验法师的时候了,封印魔头之前需要说服中阴之身的亡灵,教其念诵咒文,约定在其轮回转世之前不分昼夜的念诵。此时,只有法师可以和亡灵交流,亡灵也只能听到法师的声音,甚至当他们念诵咒文的时候也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因此,这段时间就是考验亡灵的时候,只有当封印魔头之时,法师主咒声起,所有亡灵会如初生之婴,瞬间听到与法师约定的所有亡灵念咒之声,如开天辟地之时惊闻响彻云霄之声,法师也只有在此刻听到所有和其有约定的亡灵的共同之声,立即根据声音判断数量编排阵法。”丁老爷口若悬河地解开丁仁壹心中的疑问。
“那万一在这期间亡灵放弃了呢?”丁仁壹似乎说到了丁老爷的痛处。
只见丁老爷右手紧握拳头重重地砸在书桌上,眉头紧锁地陷入往事之中:“每次都失败在这里,或者说还没开始就失败了。每次都期待在我主咒声起之时,惊天动地之声会随之而起,可是,每次都是极其微弱的蚊蝇之声,因为忍受不了看似无尽的孤独,很多亡灵放弃了。唉!”
“可是爹,即便他们不念咒也会在那里停留七七四十九日啊,可以为活着的人做一点事,为什么就坚持不了呢,真是自私。”丁仁壹看到丁老爷那种无以言表的痛苦神情气愤至极。
“也不能完全责备他们,那种侵入骨髓的孤独无助感是你无法想象到的。当初答应了却又放弃了的亡灵中,如果是自己放弃了而选择默默地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等待,那我心里也好受一些;但如果是因为答应了我而被魔头诱惑选择放弃,那真是间接害了他们。”丁老爷是一个心地极其善良之人。
“爹何出此言?”丁仁壹听糊涂了。
“两魔头会以缩短呆在中阴界的时日诱惑亡灵放弃念诵咒文,如若亡灵因此放弃和我的约定,跟随魔头指引的道路,那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再无安身之地,再也回不到中阴之身也不能够轮回转世了,只能听命于魔头祸害人间。”
“爹真是替他们着想,我怎么觉得他们就是自私、贪婪,咎由自取。”年轻气盛的丁仁壹不太认同丁老爷对那些不信守诺言的亡灵,选择放弃的评价。
“自私和贪婪的确是大部分人致命的弱点,但是千万不要轻易地这样去评价任何一个人。你还是太年轻了啊,我可能太过于保护你们了。”
这些年来,丁老爷始终没有让兄弟三人单独超度过亡灵,仅仅是让他们做些看似打杂的简单法式,一是想磨练他们的心智和意志;二是考验三兄弟以便从中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继承衣钵;三是作为丁仁壹三兄弟的爹,和全天下所有的爹一样希望孩子们作为小孩子,能有多一些小孩子简单快乐的日子。
丁老爷的用心良苦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为此常常招来大房二房的不满。认为丁老爷就是偏心,一心向着三房向着丁仁壹。丁老爷明确告诉过她们,他观察了这么些年,丁仁文和丁仁武两兄弟不适合做引灵人,他是一家之主时机成熟的时候自有安排。
大房二房哪里是省油的灯,总认为是丁老爷的搪塞之词,隔三差五的就会为此事喋喋不休的争论,惹得丁老爷骂她们是妇人之仁,直到有一次丁老爷怒斥她们之后,警告两人日后在为此事闹得家无宁日就休了她们,表面上两人才停止了吵闹。
“爹,我们已经长大了,恳请爹可以让我们单独超度亡灵,这样也可以替爹分担一些。”丁仁壹接着说:“这么多年来,哥哥们常常让我向爹请求,让我们可以单独做法式。我都回绝了哥哥们的要求,我知道爹自有安排。”
“嗯,我就知道三兄弟中你最懂事。”丁老爷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爹,现在您觉得我们可以吗?”
“仁壹,爹将家传密咒教予你之时就有此意,只是......”丁老爷似乎有难言之隐。
“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丁仁壹看出了丁老爷的顾虑。
“作为一般的引灵人,超度亡灵是为亡者的去向做一点最后的帮助,是在做善事,可以平平淡淡地度过此生。但是如果作为要封印魔头的引灵人,是要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丁老爷停顿了一下:“我之所以长久以来没有让你们三兄弟单独做法事,是想让你们多过一些简单快乐的日子。”
“爹,既然我们出生在丁家,封印魔头就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丁仁壹一脸正气。
“封印魔头的时候需要消耗很多的阳气,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消耗掉阳气,引灵人的神、魂、魄、意、志会变得十分的弱,法力不够而稍有不慎,魔头会乘虚而入,进一步吸取引灵人的阳气,要么引灵人会变得孱弱不堪,要么暴毙。”丁老爷看着一脸稚气的丁仁壹:“你大哥二哥不如你能沉下心刻苦研读,我担心他们急功近利,而贸然封印魔头,后果不堪设想。而你,虽然聪慧有灵气,但是爹仍旧怕你因魔头兴妖作怪,荼毒生灵,不忍苍生受难,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莽撞封印魔头,而被魔头吸收了阳气,最后......”丁老爷不说丁仁壹也知道了丁老爷的想法,丁老爷是怕失去他们三兄弟。
当家族的使命和与生俱来的骨肉亲情发生冲突的时候,刚正不阿的丁老爷也变得犹犹豫豫,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丁仁壹听丁老爷这么一说,沉默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眶对丁老爷说:“爹,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记得从小您就告诉我,作为您的儿子丁家的子孙,是幸也是不幸!以前我还不太明白,也没敢问您,今天我终于理解了。爹,我愿意扛起肩上的这个责任,您不是常常教导我们要顺势而为吗?所以,您也不用焦虑了,儿子已经长大了。其中的厉害关系,我定会权衡。”
“仁壹,你真是没让爹失望。”丁老爷起身将双手背在身后,踱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枝繁叶茂的绿树:“我想是时候了。”
“叶林,叶林,快快与我一同去集市。”丁仁壹从丁老爷的书房出来,大步流星地奔向卧房,还未迈进屋里就冲着叶林说:“今日我陪你游玩一天。”
屋里的叶林正和小翠一起在绣花,听到丁仁壹的声音起身放下手中的绸布:“仁壹哥,你慢些,先坐下喝口茶。”叶林不紧不慢的将茶倒入杯子里递给一脸喜悦的丁仁壹。
“不喝了,不喝了,赶紧的。”丁仁壹拉着叶林的手:“今日爹不用我一同出门,让我好好陪陪你,自从你过门后,我都没有与你一同呆过一整天。”丁仁壹忍不住将叶林揽如怀中。
“嗯。”叶林轻轻地应了一声。
“小翠,你也别绣了。”
“是的,少爷。”
主仆三人迎着佛面的微风,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吹糖人的,写字画的,耍猴戏的,卖糖葫芦串的......看得人眼花缭乱。丁仁壹拉着叶林走到卖胭脂的档口,让叶林自己挑一个最喜欢的香味,叶林娇媚地让丁仁壹做主。丁仁壹左挑右选给叶林挑了一盒最大的,也不忘给小翠买了一小盒不同味道的胭脂。
小翠虽是叶林的贴身丫鬟,但是和叶林一同长大,是叶林家厨娘的女儿,叶老爷也是当地出了名的好乡绅,常常救济穷苦百姓,对自家的下人很是照顾。小翠和叶林名义上是主仆关系,但从小便与叶林一同学习琴棋书画等大户人家小姐才能享有的权利。当然,也自小就和丁仁壹认识,一同玩耍。小翠明白自己的身份,即使对丁仁壹有好感,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小翠的心思逃不过自己的娘,小翠娘只是常常在小翠耳边念叨要懂得感恩,要报答老爷的好,能够遇到这么善的老爷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服气,要伺候好小姐,其它的都不能瞎想,这辈子就是丫鬟的命。小翠告诉娘让她放心,这辈子把小姐伺候得好好的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和要做的事情。
只是逢年过节跟随小姐到寺庙里祈福的时候,小翠会默默地许愿,希望下辈子能和丁仁壹在一起。偶尔小翠看到丁仁壹和叶林有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时,眼神中会透露出些许的寂寥,这辈子小翠对于丁仁壹的情愫,也仅止于此了。
小翠接过丁仁壹递过去的胭脂,紧紧地拽在手里,深怕被谁抢走似的。
“小翠,你楞在那里干嘛?”直到听到叶林的叫喊声小翠才回过神。
“小翠,你真是的,人这么多,走丢了被拐子掳走了看你怎么办。”丁仁壹对着紧跟上来的小翠责备到:“你跟紧点。”
“是的,少爷。”小翠看了一脸生气的丁仁壹,赶紧把目光扫到一边。
“仁壹哥你就别吵小翠了,她也是很久没有上集市了,一时贪玩。”叶林总是站在别人的角度着想。
“好啦,听你的。就你最乖,最听话。”丁仁壹对着叶林语气一下子就温柔了许多,忍不住捏了一下叶林的下吧。
“这里人多。”叶林不好意思小声的对着丁仁壹说,同时轻轻地侧了一下头。
两人手拉手打闹着继续向前走,小翠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两人甜蜜的背影在人流中穿行。心头滋味只有小翠自己知道。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小翠晕晕乎乎的把算命先生的算命幡给撞到了。
丁仁壹和叶林闻声回头看到一脸内疚的小翠。
“先生,失礼了。”丁仁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算命先生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见消瘦的算命先生一把花白的长长胡须,右眉角有一道五六厘米的疤痕。
“公子,无碍,有礼了。”算命先生起身双手作揖状。
小翠见势连忙躲到叶林身后。
算命先生看了看三人。
“今日有缘与公子相遇,恕老衲冒昧问一句。”
“先生,请讲。”
“这二位小姐......”算命先生指了指丁仁壹身后的叶林和小翠。
“喔,这是我的娘子,这是我家丫鬟。”丁仁壹分别指了指叶林和小翠。
“嗯,唉!”算命先生叹口气点点头:“如若不介意,老衲赠几字与你。”
“先生请讲无妨。”丁仁壹很有礼貌的回答算命先生。
看了看丁仁壹,算命先生道:“满园春色中。”
“伊人身边行。”先生瞅了一眼小翠。
最后望了望叶林摇着头意味深长地说:“静默苦中觅。”
丁仁壹听得一头雾水,“小生愚钝,请先生道明。”丁仁壹请求算命先生讲明白一点。
“公子,喜或悲,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先生,求化解!”叶林轻言细语地抛出一句话。
“小姐,既然天意难为,何来化解一说?”算命先生楞了一下。
“先生,有结必有解。”叶林目不转睛的盯着算命先生。
“小姐,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放下皆为解脱。就此打住!”算命先生说完,把算命幡收好,一眨眼的功夫就消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叶林,你与先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什么呢?”丁仁壹这才回过神来。
“是呢,小姐,你们说的什么意思呀?你让先生化解什么呀?先生也没说什么劫呀?”小翠也跟着凑热闹。
“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刚才先生说的那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叶林脸上愉悦的神情一扫而光,顿时愁容满面。
“叶林,你我既是一家人,有什么定要如实告知。我也觉得你和先生话中有话。”丁仁壹显然不太满意叶林的回答。
“仁壹哥多虑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不等丁仁壹开口,叶林拉着小翠就往家的方向走。
入夜,丁仁壹和叶林自结婚以来破天荒第一次相对无言,两人背对着背各有所思地几乎一夜未眠。
清晨,丁家大宅的佣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了,丁老爷早早的就命佣人告知三个夫人以及儿孙们,今日早饭之后全部不得离家,老爷有重要事情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