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春睡到半夜里的时候,就听到屋里面有响动,当时就醒了过来,但她装睡,屏息静听着屋内动静。这邱玉婷今儿走水时人就不在,映春自然怀疑过她,但到底当时心思没放在邱玉婷身上,事后虽觉得是明奕派人做的,可是若不是附近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得手?
那边传来一阵悉索声,她似乎在穿衣,遂便下了床,鼓捣了一阵,虽说轻手轻脚但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映春却是听得分外清明。
过了会儿人就开了门,映春睁眼,头转了过去,看房里没人,就悄悄起床,走到门口,看到邱玉婷背对着她,一根香捏在手中,而那点幽亮的光在暗中格外显眼,嘴里碎念个不停,这种架势,不用想便也是知晓在做什么了。
映春躲在门后无声笑了笑,没再看就躺了回去,一会儿人似乎已经回来了,脚步声极轻,顿了一下,像是在瞧她是否发现,半晌无声后就迈动步伐躺回床上,下半夜就再没动静了。
清晨起来时映春便发现邱玉婷两眼发黑,精神显然不佳,便装作关心问了句,期间故意提到刚死去的原司记,谁知她像是被触到伤口处似的瞪大眼来看她,倒让映春心里发笑。
你说这做坏事吧也得看天分,大抵这邱婷玉就是个没天分的,不然哪里会夜半烧香祭奠灵魂?虽说她做了这导火索,但真正算起来,人却是因她而死,自己倒没怎么地,她倒反应大。
映春如今倒是不担心自己,萃萱既说了那董昭仪是个和善的,大抵就是个好相处的,但后宫中性子和善的,岂不是要被欺负?又或是难说无过人处的,到时且看吧。
因着典籍阁这出了事,弄得人心惶惶的,累及她们附近办公的几个女官,都受罚三个月俸银,这还算是好的。那纵火元凶被鞭尸弃之的消息却反倒更令人唏嘘感叹,你说这是犯了哪门子浑儿,就干出这等事来,死后还落得这般凄惨□。
韩李两大尚宫便拿此事做鉴当着众人面儿说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叫她们受了怨气也都别学她,不然便会是这样的下场。
说起来过几日就是皇帝大办盛宴的时候,出入后宫采办的宫女有,为尚宫局倒是添了几分喜庆,而纵火案都未曾传到过皇上耳中,便被这一片喜意笼盖。
过了几日,萃萱这边就来要人了,映春匆匆做了几日掌记就得被调遣到董昭仪处,这快得让她有种从未曾来过尚宫局的感觉。临别前她起了坏心,和萃萱说等会儿,便拉着邱玉婷到一边来,弄得她倒一脸迷糊。
邱玉婷是瞧见了萃萱的,却一脸不识她的样子,而她也确是不识萃萱,只晓得定然是个人物罢,想到那日韩尚宫看她的眼色,邱玉婷便也隐约猜到这个新来的显然有点来路。
映春先是笑,再然后便偷偷凑到她耳边道:“前几日晚上你在外头烧香,我可是瞧见了。”
邱玉婷身子一撤,离她一步远,“你、你说什么,我、我……”
映春笑笑:“我若要告发你,早就将你那日晚上所做事同两位尚宫大人说了,何必等今日要离开才和你说?你不用怕,我也不想拿你如何,就是要问你些事儿,你只如实答就是了。”
这般说着,映春心里暗笑,这邱玉婷怪不得来宫中三年才做到这掌记身份,就这鼠胆子,活到现在也算是难得了。
邱玉婷先是一怔,心头还是忐忑,“你……要问什么?”
映春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我瞧那原司记似与你也不熟稔,你怎么倒还给她烧香呢?幸好那晚上也就是我瞧见了,若换做别人……你这嫌疑可是大了。”
前一句还在威胁她,下一刻又撇了干净,邱玉婷反倒更不知晓她这是要做什么了。
“这后宫里的宫人来来去去,你也该是见惯了的……这原司记可与你有和渊源么?”
她已如此问了,邱玉婷便只好答:“哪里……也就是同僚一场,我瞧着她凄凉这才那样儿替她超渡罢了……倒是没想到你瞧见反叫你误会去了。”
“原是误会啊……”映春拍拍她的手,“是误会便好,若不是误会,莫不是让人你以为那日纵火的人……反倒是邱掌记呢。”
邱玉婷的手一抖,忙从映春手里抽出来,捏着衣角慌作笑掩饰,“那日我也同你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去纵火?你说这话可是吓我一跳,我说那位姑姑怕是要等级了,你还这般舍不得我么?”强撑着的笑怎么看起来都干扁苍白,倒像是在极力掩盖什么似的。
映春不再逗她,微笑地看了她一眼,“就像是邱掌记所说,虽不过几日功夫,但到底也是同僚一场,如今分开,自然有几分不舍之情,倒让邱掌记瞧了笑话……春儿这就告辞了……”
邱玉婷心里暗松了一口气来,见她终要走了,脸上笑容才自然些了,“此一别,春儿姑娘也要多保重才是。”
“恩。”
别了邱玉婷,春儿随着萃萱的步子离开尚宫局,路上萃萱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她往后……要做司记的。”
映春面上不动声色,只哦了一声,又笑笑,“姑姑这一句,倒是让春儿心中亮若明堂了,只不过这邱掌记至多也是司记的命了。”
萃萱面露讶色,内心却也是赞同映春的看法,邱玉婷是个真小人,却仍是缺乏胆量,夜里烧香的事儿便足以瞧得出来,顶多就是司记,想再往上,那便是自寻死路了。
映春随着萃萱路过后花园的时候,恰逢一行人过桥,这本也是稀松平常分事儿,但碰上的却刚好是丽贵人,且丽贵人还叫住了萃萱。
看萃萱看丽贵人的神情,倒像是有过面缘的,不过也是,这后宫里为人,总该要谨慎才是。
“丽贵人吉祥。”
“免了吧,萃姑姑这匆匆模样,是要去哪儿呢?”丽贵人眼尖瞧见跟在后头的映春,便又一笑,“这宫人我倒是之前见过,倒不知是萃姑姑带着的人,怪不得瞧着这般伶俐呢。”
丽贵人先前给她的印象是浮躁又善妒的,然如今面对萃萱,倒有有些客气,映春心中讶异,但多少也猜测到各种缘由,听萃萱说她原先是明奕的贴身侍女,之后才调到这掖庭局当差,左右不过半年时间,想来萃萱在明奕身边是呆了段时间的。不怪乎丽贵人会识得她,毕竟她身边这个叫绿真的侍女可是极机灵的。
萃萱也笑回:“这丫头,可蠢笨的很,这不正要带去董昭仪处的,虽说手脚不怎么利索,但却是有几分小聪明在的,是个讨喜的。这不听说董昭仪近日来乏闷,奴婢便想着送个人过去,不知可能解了昭仪娘娘的心结了。”
丽贵人用绣帕掩着唇笑了笑,“未曾进宫前却听说过这位昭仪娘娘是个多愁善感的,这进了宫却怎还是这般有着解不开心结的毛病呢?这小宫女当真是有本事让昭仪娘娘散了愁绪?”
“知不知道,且一试便晓了。”萃萱笑罢,便道了声别,福身退下。
映春想那丽贵人眼中方才没掩住的妒恨,心中微动,且看四周人静无声,便轻喊了声:“姑姑……”
萃萱调过头来,侧着身边走边道:“……可是方才丽贵人的话叫你分了心?”
这同聪明人讲话,自是好说,映春低声道:“董昭仪……是如何的人呢?春儿怕服侍不好,倒添乱子……到时候还反累及姑姑的话,那可要怎么办呢?”
“你倒多心,那位娘娘确是最近心里不痛快,但就是因此,才特意叫你过去服侍的……你看你,是不是又要问你能做什么了?你这丫头,分明是一点就通的,此时倒与姑姑来装傻了?”
映春见她神情坦然的,便笑答:“春儿也就是想问的清楚些,到时候也就方便些,姑姑还不知这个理儿么?哪里是在装傻,对于董昭仪娘娘,春儿可是真傻呢。赶着这断路,姑姑倒同春儿说一说也好呀。”
“哎,你就是被那丽贵人说的话乱了心性,庸人自扰了吧?”声音顿了顿,萃萱放慢了脚步,边说着,“这位董昭仪是前年入的宫,刚来还是个贵人,这不到一年就封为了昭仪,深得圣上宠爱,可也不知怎的,最近总是犯恶心,当时还以为是有了身孕呢,算算日子也像是的,可后来太医检验后却压根没怀上,不但空欢喜一场,人还越渐消瘦了……这不是过几日皇上就要办盛宴么,董昭仪怕是都不能去了……更是伤心。”
映春怎么听着,倒觉出几分林妹妹的滋味来了。可萃萱这话里的意思她也是听明白了,说白了不就是要自己去抚慰这位昭仪娘娘,好叫她能开开心心出来见人么?不过这性子一旦养成,要说劝一时又哪劝的来?
想了想,映春便道:“既然姑姑这般看重春儿,春儿定不能辜负了姑姑所托。”
萃萱噗嗤笑了声,“哪里是姑姑要托给你的,还不是大殿…唔,诶……你这鬼丫头,又从姑姑这儿套出话来。你既都是只晓得,怎么总爱到姑姑面前来装痴了?”
映春顽皮地挑眉,“这不是有趣么?”
“有趣,好个有趣!”萃萱气得笑了,半天才恨声说了句,“待你到了董昭仪处,若不能哄好了,有你苦头!”
映春吐了吐舌,笑道:“哪能全指望春儿呀,春儿又不是什么人都能说得通的。”
萃萱恶声恶气地道:“就拿你劝服大殿下的那一套来劝服昭仪娘娘,还不是这些个蠢笨的宫人都没个聪灵的,这大不敬的话,也只你敢说了。”
“哟--原来姑姑是□儿来当那出气筒的。”
萃萱眯眼笑了笑,“晓得便是了,嘚,先别给姑姑逞这嘴舌之快了,留点儿到昭仪娘娘那使去,表现好了,就让大殿下亲自来嘉赏你。”
春儿同眯眼,喳了声,旋即遭来萃萱无奈的一句笑骂。
没会儿萃萱已领着她到了董昭仪的元极宫,先是让宫人通传了一声,便有位领事嬷嬷过来了,瞧见萃萱先是打了个招呼,那领事嬷嬷年纪看着不小了,已四十,姓崔,不仅是管事的,还是董昭仪的乳母,当初陪嫁带进宫里头,极是有分量的。
她打量了一眼映春,再同萃萱露着笑道:“姑奶奶,总算把人给领来了,这难得找个同乡里的,看这模样倒也乖巧,许能解了娘娘的愁绪罢。”
“娘娘倒是念旧。”
“这可不是……”崔嬷嬷用手掩着低声说,“这不前几日刚去了么,可哭得厉害,皇上来了回,愣是将人赶了回去。我这心里头可急呢,娘娘做小姐的时候就有点小性子,这都到了宫里头还……哎,过几日宴会上,娘娘若是缺了席,往后定要被拿来笑话的。”
萃萱一副明了神情,拍拍崔嬷嬷的手背,温声道:“您倒是放心罢,能过去的。”
“诶--”崔嬷嬷深叹了声,便催着道:“先送进去罢。”
萃萱应了声,便领着映春走了进去,绕过花园,抵至一座庭院里,洋洋散散的枯叶,倒像是许久未曾清理过了。大抵是察觉到映春心里的困惑,那崔嬷嬷便一脸愁容。
“是娘娘刻意不收拾的,说是要缅怀……娘娘打小这个性子,就是念旧。”
映春越听越觉着这未曾见面的董昭仪是个奇人,这般多愁善感的性儿也不知是怎么就吸引了当今圣上,居然还敢把皇帝赶出寝宫去,听着又不像是柔脾气,也不知到底是个怎般人物。
一行人终于到亭子里,那位娘娘着月色压光棉长裙,盖了件雪絮绛纱披风,正侧身躺在长椅上,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便回了头来。
一片花林间,一张小脸透出来,白得似雪,生的婉柔娟秀。
她瞧见她们,先是叫了声崔嬷嬷,声音软糯温柔,又带着点清爽意味,甚是好听。
映春躲在萃萱身后瞧着,忍不住心头一动。
不知为何,瞧着这董昭仪,她忽然就想到那位历史上的董鄂妃,可惜了……献宗帝却不是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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