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要来了。”玄微子说道:“看来奥秘之眼也留了一手啊,这下动静大了。”
帕丽娜盯着圆光镜,看着深夜时分从大海涌上岸边的阴冷浓雾,若有所思地说道:“莫非是幽灵舰队?”
“那是什么?”玄微子回头问道。
“你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帕丽娜眼角带笑,随即说道:“瓦努亚的公海舰队你听说过吧?”
“一伙在帝国沿海混迹了几百年的海盗。”玄微子答道。
“这个回答就太浅薄了。”帕丽娜解释说:“在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之前,瓦努亚就已经是嘉拉德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大国了,如果没有安塞尔皇帝横空出世,如今嘉拉德大陆上的‘帝国’,搞不好会是瓦努亚帝国。”
“有那么夸张?”玄微子说道。
帕丽娜看着冷雾越积越密:“当初瓦努亚王国位于旧大陆西南海岸,本来就是航运跟商贸的大国,积累了庞大财富,在死灵之灾中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很多国家的王室、贵族流亡到瓦努亚王国中。瓦努亚趁此机会与他们联姻,在后来收复开拓中,瓦努亚的势力也因此大为扩张,很多国家都要依赖瓦努亚提供黄金和雇佣军。”
“这做法倒也没错,就算不是直接统治,通过家族联姻逐步兼并,以及控制开拓国家的重要产业和资源,名义上不是帝国,实际也跟帝国差不多了。”玄微子问道:“这么个国家,难道就没想过培养自己的施法者?”
其实看法师和奥术在帝国创建早期的高速发展,在此之前应该就有相当充分的积累了。尤其是在死灵之灾过后,哪怕除教会之外的施法者备受歧视,但亲眼目睹死灵法术的威能,但凡是有些作为的国家君主,应该都会思考如何推动法术的开发研究。
帕丽娜摇头叹道:“当年的瓦努亚王国可是把神圣之主教会奉为国教的,明明在在距离上更接近,帝国在征服瓦努亚上花费的时间最长。有时候战场上双方士兵或指挥官,都是宣教院救世军出身,结果拼得你死我活,爆发过好几场残酷血战。”
玄微子说道:“难怪教会在帝国时期一路衰落,这相当于是把后备人才都扔到火堆里当柴薪烧了……等等,让我猜猜,这件事该不会是创立帝国的那位安塞尔陛下的手笔吧?”
“这倒不是,攻略瓦努亚王国的主导者就是‘黄金智慧’米柯西。”帕丽娜说道:“我刚才不是提到瓦努亚王国的航运和商贸很发达吗?瓦努亚王国在正面战场跟帝国对抗的同时,还在利用自家舰队到处袭击帝国的沿海城市,就连安塞尔陛下的家乡卡美洛镇也被一把火烧成焦土。
后来还是米柯西安排,在正面战场上做出决战态势,把伦底纽姆城的守备抽空,引诱瓦努亚的舰队进攻帝国首都,然后……”
“然后就落入‘黄金智慧’的圈套,整支舰队要面对传奇法师的报复。”玄微子插嘴道。
帕丽娜盯着冷雾中越见明显的幽绿鬼火:“米柯西当时已经转化为巫妖,死灵法术造诣极高,舰队自然是全军覆没。后来瓦努亚王国也在帝国进攻之下节节败退,仅存的王室成员和大量士兵,统统登上船只,逃离大陆,前往各处群岛,通过对海洋航道的熟悉,跟帝国在海上打起了游击战。”
“说是游击战,可后来就转变成肆意劫掠的海盗了。”玄微子冷笑道。
帕丽娜答道:“这么说也对,毕竟如今瓦努亚的公海舰队只剩下一个名头,虽然还有王室,但举止作风也跟海盗没差了。”
“海盗怎么了?王室也未必好多少。”玄微子挥挥手:“扯远了,那个幽灵舰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被米柯西设计消灭的舰队吗?”帕丽娜说道:“过了几十年后,米柯西都已经跟‘宣教之矛’同归于尽好久了,忽然传闻幽灵船在海上出没,当时就吸引了一些法师和学者出海探寻,可惜只有少量成果,都指向当初被米柯西消灭的那支舰队。
瓦努亚王室后裔了解到这个情况,自然是希望要将幽灵舰队找到并加以控制,以此获得复国的实力。结果嘛,就是吹了几百年,除了偶尔有海难生还的水手声称自己见到过幽灵舰队,结果也没谁真的掌握这个东西。”
“可现在看来,真的有人掌握了。”玄微子指着圆光镜说道:“预言法术无法探知到迷雾中的情况,我只能从散逸的能量波动来判断,确实有死灵法术特有的负能量,但还混杂了另外一股特殊波动,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玄微子捧起照影含光鉴发动心灵异能,试图洞察阴森冷雾背后潜藏的神秘。
帕丽娜不免担忧道:“难道又是什么传奇人物?他们这是要把新卡美洛城彻底打成废墟吗?”
……
“怎么回事?!刚才天上那道强光是怎么回事?!”凡尔瑞法师一把扯住科莫休斯,厉声责问道。
科莫休斯此刻也是仰头无言,虽然亮如白昼的光耀大门已经消散,但他内心的激荡可想而知,残余的神迹力量徘徊在空气中,化作点点光尘播撒,让科莫休斯内心深处被压制已久的人格再度浮现。
“邪魔!你不会得逞的!等待你的不是天国,而是炙烤灵魂的炼狱!”
科莫休斯对凡尔瑞法师的责任充耳不闻,属于这具身体最初的人格在天国大门的牵动下,似乎要将科莫休斯的意识撕成两块,让他感觉血管之中奔流的神迹力量,大幅增强,开始动摇血魔法的基础,破坏十余年来维持的平衡。
“闭嘴!”科莫休斯不由自主地开口咆哮,抬手甩开了凡尔瑞法师。
对方也是愤恨不已,不顾远处战场法术往来纷飞,怒斥道:“我们奥秘之眼可是损失了一位传奇法师啊!你居然连教会藏有一位地上圣人的事情都没发现吗?!这种损失,就算把那帮神棍的灵魂全都抽光,都不足以弥补!!”
科莫休斯眼下根本无暇分心回答,他双臂刺青同时泛起圣洁光耀与邪秽血色,结构复杂的正负能量在体内相互冲撞。这可不是寻常的水火相消,而是如同冰川地底火山爆发,恶性的冲突让科莫休斯脸上血管无法自控地浮凸而起,甚至迸裂喷血。
“我靠!你搞得什么鬼?!”凡尔瑞法师也察觉到异状,赶紧向后退开几步,他见识过一些法师拿自己做实验,结果魔法能量在体内失衡暴窜,产生各种难以逆转的伤害。
“你这个卑微的家伙,为什么还不给我消失?!”科莫休斯面部狰狞、口喷鲜血地嘶吼着,他甚至没法站立,跪倒在墙边。
“你!”凡尔瑞法师怒上心头,手举权杖对准了科莫休斯,他是真的不想忍耐下去了,自己这回为首策划的行动,千疮百孔、破绽频出不说,眼下还让奥秘之眼损失了一位传奇法师。
至于一开始设想夺取“宣教之矛”的计划,更是彻底破产。从刚才战斗的动静,说不定连传说中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重生之棺”也没法夺回了。
这样的惨败,凡尔瑞法师在拿撒吕依与赫赛肯面前都没有半点反驳余地,而且在两位传奇法师的追责下,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科莫休斯这话当然不是对凡尔瑞法师说的,只是此刻他已经混淆了意识和现实,当初那个年轻扈从的灵魂,至今仍存留在这具身体中。
就算科莫休斯一直想要消灭这个年轻扈从的灵魂,可是他的存在是科莫休斯能够掌握神迹的关键。而自己能够有如今的地位,很大程度就是依赖自己在宣教院中的主教身份,神迹力量是继续向上攀升的手段!
任凭科莫休斯绞尽脑汁,他也没办法在保存神迹力量的前提下消灭年轻扈从的灵魂。更糟糕的是,伴随自己血魔法水平的提升,年轻扈从的灵魂竟然也在变得强大,神迹力量日趋进步。
如果在平时,两种充满对抗性质的施法体系,科莫休斯还能维持平衡。但在此刻受到外力的扰动,年轻扈从的灵魂虽然没被带去天国大门,却变得不再受制,甚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科莫休斯连连嘶吼,鼻涕血液混了一脸,想要站又站不起来,就跟酗酒醉汉般,跌跌撞撞。
“妈的,当初就不该信你那套鬼话!”凡尔瑞法师现在看见科莫休斯的丑态,恨意充塞胸膛:“我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为了我的前途,就请你上路吧!”
权杖上泛起“极冰射线”的蓝色寒光,凡尔瑞法师正欲下杀手,身旁破空声动,一柄沾满血迹的长剑斜刺而来!
凡尔瑞法师有所预警,身上“排斥护盾”触发启动,如同隐形透明的“护盾术”,却能够产生强大斥力,将近战上前的敌人推开。
血剑未落,空气中一声爆鸣,将来者推撞开来,凡尔瑞法师侧脸一扫,居然是那名身穿红黑钉刺铠甲的武装教卫,好像是叫萨雷米来着?
萨雷米被推撞而开,瞬间靠“行动自如”稳住身形,剑锋之上血迹消融,好像是被长剑吞吸。就见脸色灰白不似活人的萨雷米面露狞笑,剑锋之上暴涨秽恶气息,红黑混杂的光芒喷薄不息,凡尔瑞法师看了一眼也觉得头皮发麻。
“你们这帮冒牌神棍,就不该相信你们!”凡尔瑞法师嘴上这么说,权杖蓄势已久的“极冰射线”爆出一道凝炼寒光,直接笼罩了科莫休斯。
对于法师而言,近在咫尺的施法行为固然冒险,但也可以让近距离法术的威力最大化,宛如将不动冰地一角裁切下来的霜冻寒冷,足以将健壮公牛冻成冰渣!
同时,萨雷米再度挥剑逼杀,秽恶之剑锋芒陡然变长,越过“排斥护盾”的距离,直接劈向凡尔瑞法师,对方居然以奇快速度躲开这斩首一剑,原来早就有“加速术”和“猫之优雅”加持在身,面对近战攻击也能及时躲闪。
“滚开!”凡尔瑞法师沉声大喝,“高等咆哮术”伴随刺耳音鸣轰在萨雷米身上,就算被他那强韧豁免硬抗下震慑效果,却也口鼻喷血。
“真以为我是那些只会站着施法的货色吗?”凡尔瑞法师在赫赛肯手下,没少体会各种偷袭和战斗,早就积累了相当多的战斗经验,绝不是表面上在讲台上备受瞩目、文质彬彬的教授讲师。
“你……”
凡尔瑞法师听到科莫休斯开口发声,惊讶于对方的体质,挨足了一发“极冰射线”还没死。
“多谢你,让我清醒过来。”科莫休斯扶墙起身,挣脱那满身坚冰。
凡尔瑞法师恨怒交加,却是不动声色一甩魔杖,“闪光尘”在两人之间爆开,猝不及防之际让人失明,而他时刻带着的面具,恰恰是能够抵御强光。
借此机会急退而开,凡尔瑞传讯给附近法师:“此处有敌人,立刻攻击!”
眼下周围法师都在各个路口,跟帝**团打得不可开交,天空、地面、楼宇、宅邸,每一处、每一刻都亮起法术的光芒,伤者的痛呼惨叫不绝于耳,周围建筑被轰得残破坍塌,也不管里面还有没有人,总之都被交战双方当成了掩体,法术、弓弩相互对******金魔像则守在宽阔处,战斧重锤左右挥舞,跟身形敦实、形如矮人的石魔像对决较量,任由精金武器几次给石魔像留下沉重损伤,它仍然能转眼弥合,仿佛随时给自己施加“塑石术”来修复。
凡尔瑞作为临时指挥,当然可以调动在场法师与奥秘骑士,但还没等人手赶到,萨雷米飞身将科莫休斯扶起,两个冒牌神棍脚底抹油般逃跑了。
凡尔瑞法师正要施展威力惊人的法术,但远处忽然一阵魔法波动扩散开来,伴随悠长鸣笛声,传遍整个新卡美洛城。他不禁回头眺望,在港口码头方向,一片阴森浓雾不知何时起,几乎封锁了整个沿海区域,断断续续的幽绿鬼火在雾中若隐若现。
而在雾气中,还能看见一条硕大无朋的触手挥动,搅动冷雾,让人胆寒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