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停了,和煦的阳光,从东方映下一顷柔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花草香气。
远处,数只彩蝶在花丛中翩然飞舞。
凉亭下,一袭素蓝色的身影,香肩上只搭了一件翠烟软纱,青丝散落,和着微风飘飘欲飞。
她独坐在石凳上,一双水眸,静望着萦绕花间的彩蝶,沉思入神。不知是想起什么,樱唇不经意间勾起一个极美的弧度。
从前这个时候,小雅都会带着西西出来玩,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们是否一切安好?
侍女在一旁静静地陪侍着。
不远处,传来中年妇女关切却颇显造作的声音:“夫人,您慢着点,这要是磕着碰着,大王可是会心疼的!”
中年妇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着华美的贵妇人,缓缓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去,在看到亭子下面新修建好的石凳时,却陡然放慢了步子,沉声道:“夫人可看到了吗?咱们自古以来人不都是跽坐之仪?也不知这女人是个什么狐媚子转世竟然是这般坐姿,听说大王非但不怪,还特命人为她造那专属的高木椅和石凳。”
戚姬缓缓地眯了眯眸:“走,咱们就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狐媚子!”
少顷,主仆二人走进凉亭,韩氏用衣袖将石凳来回擦拭了几遍,才小心翼翼地扶着身侧的女人慢慢坐下:“夫人当心。”
戚姬如今二十三四岁,一身海棠红的裙裾,大朵的芙蓉花开遍腰身,明艳极了,仿佛唯有这样的“光鲜亮丽”,才能衬出她“汉王宠妃”的高贵气质。
那腰身极其细软,臂指纤纤,随意一抖,尽显妩媚。
女人目光睥睨看向对面的莫紫嫣,正落在她精致的侧颜上,不禁心生暗叹:果然是一张狐媚的脸!
她旋即抛给中年妇女一个眼色。
那妇人会意地点点头,高声斥道:“是谁如此没有规矩?见到戚夫人也不懂得行礼吗?”
陪同在莫紫嫣身后的侍女,吓得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奴婢给戚夫人请安。”
方才,戚姬远远看到莫紫嫣的背影,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她的气质不凡。如今对坐近观,细细打量之下,心中妒意更胜!
世间竟会有如此美貌的女人?莫说那五官生得极其标致,单是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她这身为女人,都忍不住要多瞥上几眼,更莫说男人?世上哪个男人看了能招架得住……
韩氏本想在气势上先压住对方,却见这女人竟是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始终是默不作声,遂怒骂道:“这是哪家的主子?好大的架子!竟比不得一个奴才懂规矩!”
“如此不懂尊卑的人,到底是何人?”戚姬顺着韩氏的话补上一句,尽显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戚姬和韩氏,本就约好给这新来的女人一个下马威,却见这女人完全不接招,戚夫人有些心急,瞪了韩氏一眼。
侍婢见莫紫嫣依旧不回话,也心知戚姬在汉王嫔妃中的分量,遂恭谨回道:“回戚夫人,这是紫嫣夫人。”
“贱婢,谁让你说话了!”韩氏对着婢女“啪”得就是一掌,侍女登时委屈的眼圈红肿,赶忙下跪。
莫紫嫣侧过身子将婢女扶起,她知道,韩氏这一巴掌,打的是她的脸面。她刚想说话,一抬头却看到远处刘邦和陈平,正有说有笑的朝着凉亭的方向走来。
戚夫人和韩氏因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看到。
莫紫嫣心底暗动,起身正要下台阶,却被韩氏一个箭步挡住。
韩氏扬声道:“我家夫人问你话,你没听到吗?”
莫紫嫣目视前方,不急不缓地道:“让开。”
韩氏显然没想到,她和戚夫人这场连手戏,从前吓退了薄姬和管姬,之后二人见到戚夫人便自觉避让,可今日这女子,竟然能如此冷静不屑?
她的目光如此犀利,并未直视,却寒气逼人,竟让韩氏有些心虚……
韩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用手指在背后轻轻地捅了捅旁边的戚姬。
戚姬本来就气急败坏,没想到韩氏平日里帮她算计这个,打压那个,今日竟这般不争气。
戚姬愤然起身,扬手一掌,重重打在莫紫嫣的脸上:“下人们称你一声夫人,也要分个尊卑。我倒不知这非是明媒正娶又无册封仪式的,难不成还从地底下冒出来个‘夫人’?!”
莫紫嫣从来不是娇气之人,这点皮肉之苦,对她来说并不当事。但即是“受苦”,这苦,只有苦在计上,方不能白受。
眼见刘邦被戚姬一掌引得正看向这边,她紧紧蹙眉,一个匍匐直扑倒在亭柱上。
方才,韩氏那一“扬声”质问,刘邦和陈平便已闻声看来。
戚姬这霹雳的一掌,更是没错过二人的目光。
刘邦几个箭步冲了过来,将莫紫嫣扶起。戚姬和韩氏见状,双双吓得怔在原地,错愕间不知如何是好。
戚姬带着恨妒的这一巴掌下去,力度着实不小,莫紫嫣白皙的皮肤上,顷刻便红肿了起来。
她玉手遮面,委屈到泣不成声:“大王,您还是送嫣儿回彭城吧。”
刘邦心疼地抚摸向紫嫣的脸,心里的火,登时冒起了三丈!
他好不容易才打动了她,能让她留下,戚姬这一巴掌就毁了他的希望!他越想越气,回身朝着戚姬,扬手就是一掌。
戚姬一个趔趄,身子猛然侧扑,撞上了身后的韩氏,二人齐齐倒地。
男人若是用起力来,那自然比方才戚姬的那一掌,威力大得多。
韩氏被猛力撞倒,疼得呰牙,却不敢顾及自己的疼痛,而是先将戚姬扶了起来。
戚姬本就吓得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被刘邦撞见的泼妇行为,刘邦这一巴掌打下去,她早已疼得眼冒金星,旋即也抽泣起来。韩氏更是吓得双腿发软。
“以后没寡人的允许,你不许踏入这凉亭一步!”刘邦指向戚姬,怒道:“滚!”
韩氏慌地躬身,扶着抽抽噎噎的戚姬,快速离开。
“这个戚姬,委实可恶!”刘邦仔细检查着紫嫣脸上的掌痕,那一双泪眼分明的水眸,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轻扬起她红肿的小脸,心疼道:“还疼吗?”
莫紫嫣默然摇头,沉吟而泣的样子,更是将委屈放大到极致。
陈平在一旁,旁观了这一场女人间的战争。
刘邦扶着莫紫嫣回到卧房,命军医为她诊治并配了外敷的药。
军医走后,刘邦执起她的手放在胸前,温然道:“嫣儿,寡人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却发生今日之事……是寡人的大意,请你相信寡人,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大王,紫嫣从来就不是会与人争宠的性格,若是留下来,今日之事自是不能避免,”莫紫嫣抽回手,转身背对着刘邦,委屈道:“大王还是让我回彭城吧。”
一听她又要走,刘邦连忙转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中,信誓旦旦地承诺:“你再相信寡人一次,好吗?寡人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