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大海上,天上看不见星星,有狂虐的风暴在咆哮。
船舱一片狼藉,船员水手一边将自己绑在颠簸的般体上,一边抛弃船舱所载部分物资试图矫正航向。
骇浪惊天,如山峦、如城墙般卷了过来,猛烈的狂风持续着撞击着船身,所有人都死死的抱着,瑟瑟发抖。
唯有荆天明视风浪于无物,迈步走到船头,朝着周围其他船只上张望。
船队中同样有类似的眼神掠过,他们来自不良人,都是其中的顶尖好手,此行是为大汉皇帝陛下莅临东海打前站的。
韩经要来的不是东海郡,而是实实在在的大海之间,所为无非是阴阳家。
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韩经还是对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有些捉摸不透,二者之间必须要亲手了结。
天明之所以主动请缨承担起前锋探路之责,除了汉家皇帝是月儿的义父外,心底更有一番计较,七分是出于补偿的心态。
想起宣室之间,韩经单独垂问,天明只觉得眼前的波涛汹涌不过尔尔。
项羽去了哪里,天明自承不知,韩经不再追问,可天明总觉得韩经收回去的目光更加摄人魂魄,令人芒刺在背。
汉国此番动作是奔着阴阳家去的,其中也有大举开发岛上金银矿属作为汉帝国新建立的金融体系保障的准备。
大队已至临淄,只待前方传来消息,韩经等就将拔营而起,直趋这片未经开发的不毛地。
天明等先锋所要做的只是扎下营寨建立前进基地,等待大队会合。
良久的颠簸,海船终于是坚持到了黎明到来,并且海岸已经遥遥在望。
“扶桑?”
东方既白,俄有一轮红日初升,荆天明抬起手遮挡正对着的阳光,凝望着眼前的这片大地。
墨鸦不知何时自另一艘船上凑了过来,踩在沙滩上,背对着收拾整理物资的部属,抬眼看了看天明,“不错,据可靠消息,阴阳家占据这片海岛后将这里命名为扶桑之地。”
“说到底还是蜃楼上所载的虞渊扶桑木被移植到了此处”
提起蜃楼,二人心有灵犀的对望一眼,这是皇帝陛下点名索要之物,势在必得。
“墨鸦统领,皇帝何时会到?”
汉军击败了楚军,扫清了定鼎中原的最后对手,韩经登基大典扶苏虽未亲至,但却派使者以礼来降,使得汉皇正位更具威仪。
赵佗一开始并未遣使道贺,可他在扶苏拱手以降后,第一时间表达了臣服之意,中央正就南疆的置换问题在磋商讨论,但总的来说,一个全新的完整大帝国已经呈现在世人面前。
“我已让后队在风暴停歇之时向临淄城方向发出信鸽,白凤正伴驾在旁,想必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收到信息。”
按理说,墨鸦身为无从之臣,在皇帝还是韩国一公子时就追随至今,本不用如此小意的对待天明这样的少年人。
叵耐这小子就学汉城时期因与公主高月年纪相仿,就此攀上了高枝,先是两小无猜,接下来是不是举案齐眉全看皇帝点不点头了。
而高月公主的母亲,曾经阴阳家东君,据小道传闻,与自家皇帝颇有些不清不楚,要不然也不会久居后宫不避世人非议。
“荆少侠不可大意,这片海岛虽然较之中原地,不过一隅之鄙陋,但其全貌较之齐鲁略有仿佛,再者阴阳家先我等至此,有了哪些布置尚不得而知。”
“吾辈为王前驱,当竭忠尽智,勿使有须臾参差!”
墨鸦话中意有所指,一者少年人心性跳脱,他担心天明一登岸就信马由缰,撒开了欢,与大队失了联系。
毕竟不是寻常少年,身后有着多位名师教导,学有所成,有着自傲的本钱。
说句不托大的话,二人真要放对,胜负归属还真不在墨鸦这边。
他另一重心意就有暗绰绰的警醒天明之意,项籍在汉军的控制区域消失的无影无踪,必然是受到了关键人物的庇护,论及亲疏远近,这个人的身份众人隐隐间都有所猜测。
擒杀项籍一事已经出了差子,这回为皇帝办差,可再不能出现纰漏。
“放心,我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天明轻抚隐隐振颤的非攻,“墨家的血债,钜子大叔的血债,马上就要跟阴阳家统统清算!”
汉国船队登陆的是靠近对马岛的后世称为九州岛的一处浅滩,与之相反,阴阳家当初蜃楼探索所及是自东往西,后世所谓的东北、关东一带。
岛的东面,生活着土著虾夷人。
他们也是阴阳家落脚之后第一批驱使的土著,以阴阳家展现出的手段,无不被视为天人。
此时的虾夷人同岛上大部分土著一样,还处在渔猎采集的原始时代,农业、畜牧业根本无从谈及,阴阳家一大帮子人的到来给这片蛮荒所在带来了文明的气息。
随着蜃楼上的稻黍种子被小心翼翼的撒下,文明的种子也开始生根发芽。
文明之花随着蜃楼的东来,被复制在此处,虽然是按照阴阳家的理念构思建立的。
根据岛上的探子零零碎碎传回来的信息,阴阳家似乎还经历过一次分裂,岛上的阴阳众分成了两个派系。
只是这片土地过于荒蛮,不良人所得的消息也有限,只知道分出来挑头之人乃是云中君徐福。
“徐福不过一中上之才,背离东皇太一这件事听起来还是匪夷所思,后者反掌之间,即可灭之,岂能容他分庭抗礼!”
掂了掂手上的信笺,冠冕珠帘之后的韩经深皱眉头。
这副冠冕他是极不愿戴,可陈平、张苍等人都一致认为,临幸临淄当宣示皇帝的威仪,冕冠华服乃是必须。
“据闻徐福与李信携手,阴阳家虽然只有少量贴身弟子向他靠拢,但东皇太一投鼠忌器,与他达成了短暂的平衡。”
白凤负责东面之事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前后了解到的比较全面,“现在徐福僭称什么神武神武天皇,由阴阳术派转为草台班子,东皇太一以神权凌驾其上,效仿秦国置郡县广设阴阳寮,以阴阳术士掌管各地。”
对于阴阳家的僭称,白凤很是忐忑的看了韩经一眼,见其并无不悦之色,方才继续往下说。
“李信不知何故,以随船秦军将士为班底,帮助徐福训练士卒,扫荡四周,臣已取得秦公赢扶苏的亲笔信,派人暗中与其接触,相信不日就有结果传来。”
“另外,东皇太一之所以能容得下徐福,也与当地土著人时有反抗有关。”
“阴阳家异域海岛落地生根,本就是元气大伤,又有外部威胁,这才有了两人并立的局面。”
白凤的话归结起来就是东皇太一在有外部压力的情形下,不得不暂时忍下了徐福的骚操作,可他还是占据绝对主导,神在王上就是明显的例证,徐福僭称天皇,也不过是徒有名头。
“土人?”
“土人还能对阴阳家产生威胁?”
在韩经看来,未开化的土人面对阴阳家,还不是予取予夺。
“不然,彼处虽然蒙昧,但在长久的自然繁衍中也诞生了独有的图腾崇拜,他们将之称为鬼术,一直与徐福相抗衡的土人首领土蜘蛛先是把我们的人当成了阴阳中人陡下狠人,最近新的一批细作才与他取得了联络。”
“这个人,虽然身处蛮荒,但天赋异禀,未可轻视。”
听到有不良人被土著残杀,韩经面色不愉,“天赋异禀,荒草败枝之间,偶有菁芜,比得了中原大地能人异士层出不穷?”
指了指焰灵姬、典庆等人,殿上一进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择良辰吉时,扬波东海,朕要新置六郡,作为大汉后世之基,管它鬼蜘蛛、土蜘蛛,朕要让世人知道,犯我大汉,虽远必诛!”
“伤我汉民,罪不容赦!”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一朝肩负起九鼎之重,就要让华夏成为浩荡之海巍巍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