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呼了一口气，都神缓缓坐起身来，双目中的茫然消失，仿佛灵魂重新回到身体，身旁放了一套全新的衣服皮甲，他看了奥斯维德一眼，知道是对方给的，于是默默穿上，说道：“放了它吧。”
奥斯维德双目闪动了一下，身旁不远的巨大白熊立刻感觉束缚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挣扎着爬了起来，试图逃离。
但几次奔跑，都很快摔倒，它并不知道，自己体内一半的血肉之力，已经消失了。
但终究求生的意志战胜了肉体的虚弱，它最终踉跄逃入了山林里。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默默地对视。
良久，都神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不知道。”奥斯维德摇摇头，喃喃说道，“或许是因为你让我感到熟悉，似乎我曾经跟你是一体的。”
都神皱起了眉头，这句话让他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你到底是奥斯维德，还是……阿萨魔？”
“我……应该是奥斯维德。”
“应该？我不懂。如果你是奥斯维德，那你还信奉萤光女神吗？”
“那个贱货吗？当然不！”奥斯维德猩红的双目透射出了一抹狠戾。
都神一愣，沉吟说道：“那么你还记得雅莉和哈罗德吗？”
“当然，我的女儿和儿子，我还隐约有点记忆，只是有些模糊了。”奥斯维德仰头想了想，说道。
都神愕然张大嘴巴，一时合不起来，这是什么情况？他拥有奥斯维德的自我，脑袋里却装满了阿萨魔的记忆，他还记得自己的儿女，看起来却似乎没了感情，仿佛在谈论别人家的子女，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奥斯维德，却憎恨萤光女神，称其为贱货！
“你救我是想我为你做什么事吗？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救了我，我会想办法报答你，但我不会做违心之事，你若要我……”
“不。”奥斯维德摇摇头，打断都神的话，“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相反，我想在临死之前，教你一些东西。”
“临死之前？”都神愣住了。
“我原本就已经到了寿元的极限，我活了五百多年，肉身已经老朽不堪，更何况，班迪的神术活化了我半边身体，在这几天内夺去了我不多的寿元，我还中了两次神术生命剥夺，这一切都让我仅有的寿命到了尽头，我……还有不到一天的寿命。”
“可是你的体内，还有阿萨魔……嗯，我的意思是，你还有着阿萨魔的记忆。”都神谨慎的措辞，缓缓说道，“以阿萨魔掌握的知识，你应该可以短时间内进阶，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活更长的时间。”
“来不及了，哪怕我还清晰地记得所有技能的架构，但重新演化神纹线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金级突破到半神领域，必须凝聚出第一个技能球，这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没有迪卡罗的追击，我可以从容凝聚，借此再次成神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今，迟了。”
“那就用晚餐技能，去吸取生灵的生命本源，这样的话……”
“你把这个技能想得太好了，事实上在现阶段还做不到。”奥斯维德轻叹摇头。
“如果把人的生命比作一个池子，那么越是年轻的生命，池子会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池子里的水减少了，也可以通过晚餐技能瞬间补满。
但是我的池子只有一点点了，而且还在萎缩，我施展技能只能增加池子里的水，却改变不了池子的大小。
神术之所以可怕，不是因为它减少了池子里的水，是因为它剥夺的是池子的大小！”
都神轻叹，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必须早点跟你说。”
“前辈，你说，我听着。”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查看了你的灵魂，很抱歉我没有经得你的同意，但我没有恶意。”奥斯维德说道，“你已经走了一条弯路，你在灰级的时候，学习的技能驳杂不纯，甚至学了两个垃圾技能，这样的话，你这辈子成神的机会不会太高。”
都神微微皱眉，他当然介意被人查看灵魂，但奥斯维德救了他的命，而且似乎真的没有恶意，他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奥斯维德有恶意，在他昏迷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了。
“灰级是最重要的奠基阶段，学习什么样的技能，是有一定的限制的，并不是什么都可以学，除非你这辈子不想成神，否则最好想清楚再学。”
“你指的是黄金熊之左爪和巨熊咆哮？”都神问道。
“正是。”奥斯维德点点头，“你的本命技能是阿莫斯的神技换魂，这是一个可怕的技能，归属于灵魂系，所以你若想成神，那么你灰级所有的技能必须全部是灵魂系，让这些技能成为你成神的基础。当你进阶白级、银级、金级之后，你才能逐渐去学习其它的技能。”
“这么说……我真的迟了。”都神想到自己所学的其它八个技能，没有一个是灵魂系的。
“不，还不迟。”奥斯维德正色说道，“或许是天意，在众多融合神纹线的流派中，你选择了最难的以太流。”
“以太流？”
“融合神纹线的流派有数十种，比如物象流，是最通用的流派，将神纹线凝聚成天地万物的各种样子，云彩、树木、大山、闪电等等，就算是那些神权家族，他们也大多数选择这种流派，这也是最容易修炼成神的流派。”
“我知道，奥纳西斯家族的极限捆缚流派，眉心有一棵树，这应该是物象流。”都神点了说道。
“是的。其他比较常见的流派还有天马流，意思是天马行空，但依然会通过神纹抽象地表达一种现象，比如旋涡状的神纹。
情绪流的神纹表达的是一种情绪，比如愤怒、悲伤、恐惧等等，一般灵魂系的猎妖师有可能会选择这种流派。除此之外，还有拟态流、器兵流等等。”
“我明白了，那么……什么是以太流？”
“以太就是空间，是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容纳最初始物质的空间，你的神纹是一个立体的三角空间，只要构成它的神纹是平衡的，那么……它们可以由不同系的神纹构成。”
都神双眼一亮，说道：“我明白了，我如今最大的问题是构成三角空间的基座不平衡，三条底边并不是对等的。”
“不错，黄金熊之左爪和巨熊咆哮聚合的神纹线太脆弱，它在等级上天生就比其它两条底边神纹线要弱好几个等级。”
“那我该怎么办？”
“毁掉它，重新学两个跟换魂、毒蛇、晚餐同等级的技能。”
“换魂、毒蛇和晚餐是什么等级的技能？”
“当然是超越黄金级的技能，归属于神技了。”
“什么？这不可能！我到哪里去寻找两个神技？”都神叫道。
“我可以传授你生灵炸弹，还差一个技能，你应该也有机会得到。”奥斯维德淡淡一笑，“说起来，这或许真的是冥冥中的命运在指引着你。”
“那个技能是什么？”
“我在你的灵魂深处，发现了一条虚幻的神纹线，这条神纹线永远不可能凝实，因为它是一个庞大的组合技能的一小部分。”
“你说的是真实世界？”
“是的，练成它，进入真实世界，在那里你可以得到构成三角基座的最后一个神技。”
“你这么确信我一定能得到？”
“我确信，因为你掌握了晚餐技能，这个技能会帮助你得到最后一个神技。”
“真实世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个技能又是什么？”
“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奥斯维德的脸色有些黯淡，精神又萎靡了少许，生命本源正在他的体内快速流逝。
“那么，我要怎样才能将那两个低级技能剥离？一旦将它们剥离，我是不是就会重新跌落到灰级？”
“放心，有我在，你等级跌落的时候，死不了，我会护着你。至于剥离技能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炼器了。
远古之时，生灵在命运的长河中寻找成神之路，但终究大多数路是不通的，技能练错了，自然只能放弃，重新再练一个正确的。
但辛苦修炼出来的技能就这样毁掉了会很可惜，于是有一些聪明的生灵选择将这些练错的技能灌注进入器具之中，这就是最早期的炼器师。”
都神深深望了奥斯维德一眼，欲言又止。
“你在担心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愿意帮助我，如果搞不清楚这一点，我心中终究会有一个疙瘩。你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就算是一个父亲之于儿子，大概也最多只能做到你这一步了。”
“抱歉，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奥斯维德沉吟片刻，轻叹说道，“但我有一个预感，或许在久远的未来，你会找到答案。我并没有要求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都神满脸纠结，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言无故的爱，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道理他没想通，奥斯维德……或者说，控制着奥斯维德记忆的阿萨魔，他究竟想做什么？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
“你看天上的星辰，有没有发现什么？”奥斯维德突然抬起头，带着一种神秘的语气，喃喃说道。
都神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静谧的夜空像一幅深沉的幕布，点点寒星就像是缀在上面的璀璨宝石。
这个世界也有星空，还有月亮，都神早已发现这一点，但天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星辰他一个都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星空显然不一样。
“我什么都没发现。”都神仔细观察了一会，苦笑摇头。
“天上的星辰……一共有十二万九千六百个。”奥斯维德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
都神瞬间瞪大了双目，天上的星辰竟然是有数的，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