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口里的“那两奴子”,自然指的沈怜儿生前近侍的那两个奴子,背叛了沈如秀逃亡他乡异地的姚嬷嬷和紫檀。
当初,沈连城虽与沈如秀做了交换,但并没有就此停止查询二人的下落,终是让人找到了。
原本,她以为有王崇景的作用,沈如秀会渐渐有所转变,这两个人,也就再无利用的价值。却不料,现在就是她二人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沈连城旧事重提,不过是要给沈如秀致命一击。毕竟,她和薛云的孩子,最终都保住了。若用此事算账,也不能将人给活活算死了。能将之算死,又有现成的证据的,莫过于李家命案。
由于姚嬷嬷和紫檀逃往的地方,离京都约有半月的路程。这半个月中,陈国公府便一直未对王家的人采取行动。这让王崇景和沈如秀,深感不安。
王崇景试图求见沈连城,屡屡遭了拒绝,他感到很绝望。每日每夜,他都在担心,沈如秀会被沈连城的人带走,直至这一天,沈如秀真的被带走了……只不过,不是被沈连城的人带走,而是被衙门的捕快,给带走了。
来拿人的捕快是这样说的,“有人状告民妇沈氏,涉嫌李家三口命案!”此言一出,惊得王崇景几乎魂不附体。
而沈如秀,则更加确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
沈连城不追究歹人行凶一事,直接追究这一桩,着实是要将她往死路上送的。她感到愤怒,也感到可笑。但怒的,不再是沈连城,而是上苍不公,可笑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老天捉弄。
她希望下辈子,不要记住这一世的任何人任何事。她想死个干净,再也记不起这失败的一生!
她被捕快带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畏惧,反而更多的是坦然与从容。
沈如秀被带走了,陈国公府监守着王家的人也都撤去了。直到这个时候,王崇景才有机会跑到陈国公府,做最后的求饶。
为了见到沈连城,他在陈国公府门口一直跪到了天黑,并有继续跪下去的打算。
沈连城本不想见他,但若这样下去,陈国公府的门面也不好看。为此,用过晚膳,听得他还在,她便让人引他进来了。
王崇景进屋一见沈连城,便扑跪到地上,带着哭腔求道:“恳请女傅大人,饶了贱内一命!女傅大人,还请看在姊妹一场的份儿上,饶了她吧?女傅大人若怕她日后再作妖,大可将她流放苦寒之地!我愿将王家所有的财产献给朝廷,并保证再不从商,再不发家!”
“拿钱买命?”沈连城勾了勾唇角,笑着叹了一声,“还真是诱人啊!可她手上沾染的可是三条人命。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让我放她一马,可是会遭百姓非议的。”
“女傅大人,只要您肯手下留情,您就一定做得到的!”王崇景说着连连向沈连城叩了几个响头。
“我当然做得到。”沈连城突然一本正经,“可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要求我宽恕的人始终是你,而不是她!”
王崇景一惊,整个人呆在了地上。
“这说明什么?”沈连城接着道,“说明她根本毫无悔意!也说明她,一心求死。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成全她。”
“不……不是的。”王崇景忙道,“她只是心气儿高……她拉不下脸面来求您……”
“够了!”沈连城打断他,“我念你对她一片痴心,不与你计较!回去吧。”
“女傅大人……”
“来人,送客。”
王崇景几乎是被人连拖带拽丢出陈国公府的。
沈如秀之死,无可挽回。
没过多少时日,她就被定罪了,并将于秋后处斩。
而为她求情的,除了王崇景,还有她的生母蔡姬。
蔡姬从临安城风尘仆仆赶来,都没来及去牢狱里看女儿一眼,便来到了陈国公府,求见沈连城。
沈连城看在父亲的面儿上,劝了她几句。再不听,她便让青菱玉荷将其打发了。
蔡姬又求到了太傅府,自然亦是无果。
最后,她失魂落魄地来到了王家,见到了胡子拉渣,多日茶饭不思的郎婿王崇景。
见到他的样子,她心下绞痛,当即落泪了。她没有想到,最后疼惜她女儿的,唯有这个女婿。
王崇景对岳母说,“阿秀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从前,蔡姬只是听说,她的这个女婿对她女儿好极了,千依百顺地好,但她却不知,他对自己的女儿,却原来爱重到如此地步。
她感动感念万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她却突然灵机一动,问:“郎婿啊,为何你与我家阿秀处了这几年,却是一男半女都没有?”
王崇景愣了愣,继而脸色微红道:“阿秀她……其实并不待见我。我甚少与之同房……便是同房了,她也会喝避子汤药。”
蔡姬很有些意外,随即却面露了一丝喜色,拉了王崇景问:“郎婿啊,你可想阿秀她活命?”
“想,当然想!”王崇景直看着蔡姬,满脸的期待和疑惑。“您有法子救阿秀?”
“有倒是有,就是不知……”蔡姬犹豫着,向王崇景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近前,方才与之耳语了几句。
王崇景听了,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但在一刹思虑之后,他道:“未必不能一试。”
蔡姬沉沉点了点头,叹道:“一切,就看天意了。”
这天晚上,王崇景打通好关系,来到了关押沈如秀的牢房。
到底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进去后,外头看守的狱卒便都离开了。
沈如秀见这种情况,不禁诧异地看王崇景,“怎么,你要劫狱不成?”
王崇景苦笑一声,“我若有这本事,早就把你带出去了,岂会让你在这里吃这么些天的牢狱之苦?”
“也是。”沈如秀淡淡地笑了笑。
“阿秀,你真的不想活吗?”王崇景有些伤心问。
“没意思,不活了。”沈如秀话语仍是轻淡,似是早已看破了生死红尘。
“我呢?”王崇景上前一步,“你就对我,真的半点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