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尹航办公室，陈芒想着顾姿之前交代的那句话，问顾姿：“顾主任，双溪镇上有没有喝茶或者喝咖啡的地方，环境幽静点的？”
顾姿笑了：“有啊，怎么？陈秘和我们镇上的哪个美女有约会？”
“的确是美女，就是不知道肯不肯赴约。”陈芒笑说。
“哦？真的是美女啊？是我们镇上的工作人员？”顾姿来了兴致。
陈芒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顾姿手指点着自己，诧异地看了看陈芒，又很快地看一眼尹航办公室。
陈芒注意到了她神色中的那一丝慌乱，笑问：“不知，顾美人是否愿意？”
顾姿轻笑一声，抬手看了看表，说道：“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我怕尹书记找我。”
“没事，我可以等你下班。”陈芒认真地说道。
“你是有事要问我吧？”顾姿看着他，问道，“我们走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就说我下村了。”
顾姿拎着手包，坐上了奥迪Q5的副驾驶座。此时，楼上走道里，尹航微微地眯起了眼睛。而楼下的几个办公室却议论纷纷。
“哇，刚才不是顾姿吗？她上了那辆奥迪Q5？这男的是谁？背影都帅的一塌糊涂，还这么有钱。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羡慕啥？人家上面有人。”
“上面有人？上面有人，她还敢上帅哥的车，不怕上面那人吃醋？”
“谁知道呢，美女总有办法吧，美女身体特殊，说不定上面人越多，越兴奋呢！”
顾姿坐在陈芒的车上，完全不知道背后那些人的龌蹉想法，只是认真地指点着路线。陈芒按照顾姿的指点，开车穿过集镇，来到镇东头环溪边的一家咖啡馆，“天空之城”。咖啡馆是全木质结构，墙上贴满照片，风景的，旅行的，人物的，倒是十分有特色。顾姿见陈芒看照片，介绍道：“这里的老板是个摄影爱好者，这些照片都是他自己拍的。”
找了个临水靠窗的位子，陈芒点了一杯拿铁，顾姿要了一杯卡布奇诺。
“陈秘，有什么事，你就直接问吧？”顾姿看着陈芒，问道。其实，她清楚陈芒要问什么，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他第一次带着书记的意思单独作战，却没被认真对待。她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顾姿，那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双溪镇的污染企业如果不彻底整治，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堆的问题。但是，现在尹主任听不进去，我也不想去吴书记那里直接告他的状。我需要知道，尹主任为什么下不了决心彻底整改，如果彻底整改，到底会涉及到哪些人的利益，其中有没有政府里的人？”
这两个问题是有些尖锐的。顾姿有些犹豫，其实，能当上双溪镇党政办主任，她知道，都是尹航的关系。尹航喜欢他。不管这种喜欢是否正当，他把这种意思表达得十分明显，他一直很照顾她。她知道，只要自己勤恳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尹航会帮助她走上更高的位子。
但是，在污染事件的问题上，她和尹航的观点是不同的。尹航作为县委的下派干部，在双溪镇是暂时的，只要平稳度过了这段时间，回到县里，他肯定能够官升一级。所以，他不想在这段时间多生枝节。
彻底整治污染企业，虽然是件造福长远的事情，但是会牵涉到多方面的利益，过程会很艰难，处理不好，更可能引起群体性事件。所以，尹航十分不想去捅这个马蜂窝。这一点，顾姿清楚。
“陈秘，其实，关于污染的问题，镇上的确是有了一些动作。但是要彻底整改，难度是很大的。”顾姿说道。
“如果彻底整改，最大的阻力是哪块？是企业？还是工人？还是政府内部？”
老板送来咖啡，陈芒端起杯子，浅浅地啜了一口，这里的拿铁味道微淡。放下杯子，他看着顾姿，等待着她的回答。
顾姿看着身前的那杯卡布奇诺，有些迟疑，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没有准确的答案。这种事，很难预测。
这时，手包里的手机响起，顾姿心里微微一惊，拿出来一看，果真是尹航的短号。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尹航的声音十分低沉，仿佛压抑着什么。
“尹书记，不好意思，我不在政府里。我有点事，出来了。”顾姿轻声回答着。
“和陈芒在一起？”尹航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问道。
顾姿有些紧张，但还是回答道：“是的。”
“做什么？”听得出来，他的语气蕴含了怒意。顾姿却忽然轻松了，他凭什么管这么多，他不过是他的领导而已。虽然现在还没有下班，但她和陈芒聊得也是工作，也不算违反纪律。
“尹书记不是让我把镇上关于整改污染企业的报告给陈秘吗？陈秘还有几个问题，问问我。”
“问问题？问问题在哪里不可以？问问题在办公室不是更合适吗？他这是借机接近你吧？我跟你说，如果他对你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你立刻给我打电话，我马上过来。就算他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他也就是个副科级而已。我还是可以治他的。”尹航激动地说。
顾姿完全没想到尹航会说出这一番话来。看来，他是完全误会了陈芒，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都喜欢我吗？挂断电话，顾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看起来，尹主任很关注你这个党政办主任啊！”陈芒笑道。
“陈秘，别开我玩笑了。”顾姿脸色颜色，她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们言归正传。”
“陈秘，我回答不了你刚才的问题。如果彻底整改，无论是企业，还是工人方面，肯定都会有阻力。但到底会怎样，谁都很难预测。”
“其实，我最想知道的是，有机玻璃加工企业和双溪镇政府有多少关系？”陈芒看着顾姿，认真地关注着她的脸色。
顾姿盯着那杯卡布奇诺，沉默片刻，说道：“政府里有一些人在几家企业里有股份，每年拿分红。但到底有多少人，我不清楚。”
“班子成员中有没有人？”
顾姿看了陈芒一眼，躲开了目光，说道：“陈秘，这个我不清楚。”
陈芒知道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想再继续了。他也不逼她，说道：“谢谢你，让你为难了。一会儿，你方便带我去那些企业转一转吗？”
“陈秘，你这样做会得罪尹书记的。”顾姿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陈芒说道，“但是，我如果不这么做，下一次省里的报纸和电台若是跟踪报道双溪镇的处理结果，那尹书记很可能会被撤职，吴书记也会受牵连。”
“这么严重？”顾姿有些不敢置信。
陈芒神色肃穆，说道：“如果污染问题造成实际性的伤亡事件，结果会更严重。”
顾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站起身来，说道：“好吧，那我们出发吧。”
有机玻璃加工企业规模不大，只有三家稍微有些规模，其他的都是私营小企业和家庭作坊式，陈芒在顾姿的引导下，开车兜了一圈，整体了解了一下。从他的眼睛看，他看不出任何整改的效果。在厂子附近，空气中很明显充满了一种刺鼻的味道。即使关着车窗，都能清晰地闻到。
陈芒转头看了一眼顾姿，说道：“这种企业不整改，是对老百姓作孽。都说，所有都是身外之物，是零，身体健康才是王道，才是1。在这样的空气里活着，怎么健康？顾主任，你自己是双溪镇人，你应该非常清楚。”
顾姿低着头，有些难受。不是她不明白，而是她没有决策权。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党政办主任而已。她能做什么？
兜了一圈回到镇上，正好是午饭时间。顾姿留陈芒在镇上吃饭，陈芒拒绝了，他要尽快把镇上的情况反馈给吴海波。
省、市对双溪镇的污染问题如此重视，尹航竟敢公然忽悠，他这完全是渎职。一路上，陈芒都有些气愤，脑海里回荡着之前在尹航办公室看到的他灿烂的笑容，这人，完全是捣糨糊。
一个官员若不关心百姓疾苦，他有什么资格做官？
陈芒决定，要好好地跟吴海波谈一谈尹航的立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