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大军走远,众人方才回城。朱高炽与朱高燨朱瞻基同乘一辆马车。在回去的路上,朱高燨告诉朱高炽他欲与阿狸去江南。朱高炽已从朱棣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便问道:“四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朱高燨道:“就是这几日吧,这两日小弟再去探望下三哥,便可启程。”
那里朱瞻基听得阿狸将要出宫,这一别不知何时方才再见,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难过来,却又怕被人看出来,急忙扭头看向车外,勉强忍住。
慈庆宫内晚上用膳之时,胡善祥注意到朱瞻基心不在焉,话说得极少,吃的也不多,便留了心意,待听得太子与太子妃提到朱高燨不日后离京,她便心中明白一二。
一时用膳完毕,太子去文华殿看奏章,孙宛儿陪着太子妃在那里盘点着宫中用度细帐。朱瞻基给胡善祥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地来到庭中桂花树下。
朱瞻基犹豫再三,终究说出了胡善祥担心的事来,只听他道:“好姐姐,求你不论用什么法子,让我单独见上阿狸一面。”
虽然胡善祥心里有些预感,还是被他吓了一跳。朱瞻基对阿狸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尽管阿狸与朱高燨名分已定,可并没有断了朱瞻基的念想,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阿狸。此时当她听得朱瞻基的请求时,下意识地断然拒绝道:“这个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太孙殿下,丁姑娘是你未来小婶娘,你还是把那些心思都收起来的好。”
朱瞻基却是神色凄凉,哀求道:“姐姐,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心中难受之极,却不知如何来解。我对阿狸之心,从来没瞒过姐姐,姐姐想来也心里明白。别人我自是不敢乱求,只有求姐姐成全。阿基心中感激不尽。”说着不禁拉住她的衣袖轻摇。
胡善祥心里乱作一团,道:“你便是见了她,又能作什么呢?凭白添些烦恼,这又何苦来?”朱瞻基道:“我没有想作什么,只是怕经此一别,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所以只想在她离宫之前再见一面,万望姐姐成全。”
胡善祥知道关系重大,却也不敢随便答应,便只摇头。朱瞻基再三恳求,终不见她应允,便叹道:“没想到姐姐的心也如此狠。”一时间竟然落下泪来。见他伤感之极,胡善祥不禁心中一软,只得道:“罢罢,我只约上她出来,至于她想不想见你,却是我作不得主的。”
朱瞻基登时大喜,道:“多谢姐姐成全之恩,瞻基永远不忘。”竟然冲着胡善祥作了个揖,胡善祥急忙闪身躲开,道:“这个使不得。”
却听到身后宛儿的声音道:“你们两个作什么呢?”两人惧是一惊,回头看到宛儿远远地走了来,朱瞻基忙压低声音道:“明日我在御花园柳树林边等候。”说完忙迎上孙宛儿,道:“孙妹妹来了,我正求胡姐姐给我绣个荷包呢,她不答应,还要劳烦妹妹闲时给我绣一个。”
孙宛儿笑道:“原来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拜天地呢。”她话方出口,便觉不妥,自己脸儿倒有些热了。朱瞻然见她娇艳妩媚,心神一荡,便凑近她身子,在她耳畔低声道:“妹妹莫不是想着与我拜天地么?”
孙宛儿顿时双颊绯红,朱瞻基轻轻一笑,扬长而去。
孙宛儿玉面含羞,望向胡善祥,嗔责道:“姐姐,殿下他——他可是疯了么?”
胡善祥却没空理她与朱瞻基打情骂俏,心中只想着如何跟阿狸说及此事。
朱高燨回到宫中后,便找得空闲告诉了阿狸出宫之事。阿狸很是欢喜,回到芳华苑,巴巴地便让阿青收拾东西。
晚上时分,外面灯都亮了,有些小宫女在院中乘凉,不时传来些清脆笑声,阿狸听得心痒,却是不敢出去,她极怕蚊子,一到夏天便会被蚊虫叮咬得满身胞。所以不到万不得一,她一般都躲在房里不出去,纵然出去也是驱蚊油不离身。今日她洗好澡,不想再闻驱蚊油的味道,索性便不出去,只把阿青赶出去与众人玩耍,她将窗儿掩了,躺卧竹榻上,手里把玩着几块玉石。
忽听到门儿轻响,她头也不回道:“阿青,将门掩好了,仔细花蚊子进来,又来吸我的血。”
听有人笑道:“给你送些蚊香来点了,便没有蚊子了。”却是胡善祥轻轻走了进来。
阿狸急忙起身,胡善祥手中拿着一包东西,随手递与跟着进来的阿青,又让她点上,阿狸见状忙制止道:“别点,那个味道我不爱闻,所以才没让她们点。”
胡善祥道:“放心,这蚊香却是太子宫中新制出来的,用薄荷香草所制,味道清新,我拿了几包,想你素来怕蚊,便送你一包试试看。”
这边阿青已将蚊香点了起来,一丝清烟袅袅升起,淡淡香气泌入心脾,阿狸嗅入鼻中,笑道:“这蚊香味道倒还可以,有点象你与宛儿平素所点的熏香。”胡善祥道:“可还喜欢?”阿狸点点头。胡善祥道:“如此我再让人拿些与你。”阿狸笑道:“急什么,以后再拿与我不迟。你且与我说说话儿,我一个人正闷着呢。”
说着二人坐下来,有侍女送上茶果,阿青摆好了,便与侍女退了下去,屋中只留下胡善祥与阿狸二人。阿狸问道:“宛儿呢,怎么不见?”胡善祥道:“方才听她说要洗澡,估计正在沐浴。”
胡善祥剥开一颗葡萄,道:“听说四殿下要带你去江南?”阿狸点头,仰起脖子来看看房顶,道:“是啊,这个皇宫啊,再不出去,怕我要疯掉了。”胡善祥将葡萄递与阿狸,阿狸也不客气,就着她的手吃进嘴里,胡善祥见怪不怪,抿嘴一笑,道:“此一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呢?”阿狸吐出葡萄籽,眯着眼道:“回来?还是不要回来吧。好姐姐,我还没有出去,你怎么就叫我回来呢。”
胡善祥微微一笑,道:“今日没有吃酒,怎地又混叫起姐姐来?”阿狸素来取笑她少年老成,似个老学究先生,明明比自己小一些,行为举止却好像大着她些,且对她甚是关心,便偶尔吃了酒后就开她玩笑,称呼她为姐姐,此时听胡善祥打趣她,便道:“此时再不混叫你几声,真怕以后没机会了呢。”
胡善祥心中涌起几丝不舍之情,不禁道:“如果没有你在这里,芳华苑怕要冷清多了。太子妃娘娘本来想让我与宛儿搬回去慈庆宫内居住,太子殿下却为着太孙殿下现下住在那里,不是很方便,又说芳华苑是陛下赐我们居住,还是不搬为好。这样太子妃才作罢。”
阿狸鼻子耸了下,挪揄道:“哦,为什么太孙殿下在那里,你们就不能住在太子宫了呢?避嫌么?”胡善祥笑道:“你不避嫌,如何不住到吉祥阁内去?”阿狸故意道:“我倒想去呢!若不是陛下非让住在这里,我早就住吉祥阁去了呢。”胡善祥没想到她竟敢说出此等话语,一时目瞪口呆。
阿狸哈地一笑,道:“吓到你了?切,真是个老夫子!我跟你逗着玩呢。”说着随手将一颗花生抛向空中,然后抬起头来,准确地将花生接到嘴巴里,咀嚼起来。胡善祥摇摇头,咂舌道:“这个可是要花多久才练就的功夫呢?”
阿狸吹嘘道:“这个哪里用练?你莫忘了我是慕容家的人,这点小伎俩算什么?”胡善祥笑道:“你既是慕容家的人,怎么不会武功?”阿狸语塞,讪讪道:“本来会的,可是后来不是被我爹爹拉着环游天下么?这样子就给荒废掉了。”
她怕胡善祥再继续问下去,忙道:“夫子姐姐,你不会只是过来问我武功的事吧?”胡善祥心思纯厚,倒不趁机取笑,便一笑了之,道:“那倒不是。想你要走了,就来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
阿狸闻言忙将竹塌上的几块玉石拿起来,道:“那你帮我看看,我想送与汉王家的小郡主,拿不准要送哪块。你来替我选选看。”
胡善祥将几块玉石放在手中端详,每块都是晶莹剔透,她仔细看着,心思却并不在石头上。晚膳时候朱瞻基的哀求她很是为难,却又不忍见他伤心对过。平时她细观阿狸的言行举止,竟一心都在朱高燨身上,朱瞻基的名字却甚少提及,看来她的心中终是没有朱瞻基,胡善祥不禁为着朱瞻基的一片痴心叹息。此时她一边把玩玉石,一边想着如何跟阿狸开口,思量再三,便道:“这几块玉石,我看着都好,任何一块拿去雕刻了都是绝好的物件,你只需要找个好师傅来雕琢便是。”
阿狸亦道:“白天我也问过四殿下,他亦是这般说。看来也只好这样了。明日我让人把这几块玉石都拿去给工匠师傅,让那师傅从中选个好的来雕吧。”
胡善祥忙道:“你明日作什么打算?”
阿狸随意道:“明天四殿下要去赵王那里辞行,我是不去的,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呢。”
胡善祥道:“宫中有个好雕工师傅,姓倪,是个苏州人,手工自是好极,你明日便让阿青送过去给他,只说急用,想来几日便可以完工。”
阿狸闻言大喜,连连点头。
胡善祥装作漫不经心道:“明日我想去湖中泛舟,你可想去么?”
阿狸奇道:“你不是不喜欢水上玩耍么?”胡善祥不习水性,自上一次在南京青荷别苑溺水后,更是离江河远远的,此时听到她想泛舟,阿狸倒不解了。
胡善祥道:“只是想采些新鲜莲子来,近来太子妃操劳辛苦,我想给她弄些莲子粥来食用。”
阿狸笑道:“这么快就开始巴结婆婆了?”胡善祥脸上一红,伸手就要掐她的脸,阿狸急忙闪避过去,求饶道:“好吧好吧,明日我便舍命陪君子,陪你采莲去。”胡善祥方才作罢。阿狸便叹道:“谁家取了你这么个媳妇,便是有福气了。”
次日一早,阿狸让阿青带着玉石去找苏州师傅,她则呼唤胡善祥去泛舟采莲。孙宛儿一早便被叫入太子宫中,胡善祥知道是朱瞻基使计让孙宛儿离开自己。她心中有事,一晚上也没睡好,听到阿狸呼唤,只得硬撑着起来,与阿狸一起来到了御花园中。
湖边已有船娘等候,阿狸却是不用她们,自己充当船夫,也不欲垂柳等侍女上舟,她载着胡善祥在湖中转了大半个时辰,已摘了不少莲蓬。胡善祥连说够了,阿狸便掉转船头,回到岸边。
此时太阳慢慢升起来,胡善祥道:“这里有些热了,你我且去柳树边凉快凉快,顺便歇息一下吧。”阿狸点头说好。
胡善祥吩咐垂柳等侍女拿了莲蓬回芳华苑内剥出莲子来,也不让侍女跟随,与阿狸二人慢慢往柳树林那里走去。
阿狸手拿着一张荷叶,一路走一路呼呼地扇着风,倒也惬意。二人来到柳树林边,阿狸听到旁边一株梧桐树上有蝉在长声鸣叫,便跑到梧桐树跟前,仰脸望着丈高的树干,问胡善祥道:“要不要我给你捉几只知了,让它们唱歌给你听。”
说着她将鞋子脱下来,看看雪白的布袜子,想想也脱下来,露出雪白双足。她双手在树干上抱一下,道:“我要爬上树去了。”
听不到胡善祥的回答,她便回转头来,不想猛然看到朱瞻基立在身后,倒吓了她一跳,她不禁一阵心慌,往后退去,双足因为赤裸,被地上的小石子硌了一下,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朱瞻基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阿狸吓得坐到地上,便欲出口呼喊,朱瞻基沉声道:“你若想引来宫中侍卫,只管喊去。”
阿狸四下看去,已不见了胡善祥,顿时明白自己被她算计了,一时心中惶恐不知朱瞻基要作什么。朱瞻基却是取过她的鞋袜,蹲到她面前,一眼看到她右脚上的赤金足链,登时有些痴了,目中流露出些许光芒,轻声道:“阿狸,这足链你一直戴着啊?”心中情意涌了出来。
阿狸也看到脚上的链子,这条赤金足链一直束在脚上,每每沐浴之时便能看到,她也曾试图将它取下来,可谁知这链子打造得甚是精巧,无论她怎么想办法也打不开,又见它作工实在细致,心中也甚喜欢,不忍将它粗暴地损坏,便也只好依然戴着它,久而久之地也渐渐地抛之脑后不去理会了。今日恰巧被朱瞻基看到,又勾起两人往事来。阿狸心中便又是一阵慌乱,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取下来,是我不知道怎么取下来。我也试过,可就是打不开它。”
朱瞻基柔声道:“当初与你戴上的时候,我便说过这个链子要你终生戴着,这样你天天就可以想着我。阿狸,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你,一刻也没有忘记过。”
阿狸急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朱瞻基看着她双足雪白如玉,不禁伸手便要去握。阿狸急忙推开他的手,将脚遮盖在裙子下边,惊慌道:“你作什么?”
朱瞻基一扬手中她的鞋袜,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你穿上鞋袜。”
阿狸一把夺过来,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胡乱穿上,站起身来,却是警惕地看着他,神色中掩饰不住的惊慌。
朱瞻基苦笑一声,亦站起来,叹道:“什么时候你开始怕我了呢?”
阿狸咬咬嘴唇,却不说话。朱瞻基慢慢伸过手来,她蓦地看到他手背上有些印记,好似当日她咬的地方,她不禁一怔,想来当日她咬得不轻,竟然留下些疤痕来。恍惚微怔之间,朱瞻基的手划过她的额头,将她头上有些零乱的头发轻轻理顺一下,阿狸下意识地往后再退时,却靠到树干之上,她心中又是一惊,双手抓住背后的树干,脸上满是慌乱之色。
朱瞻基叹了口气,退后一步,道:“阿狸,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你怕什么呢。”
阿狸微微松了口气,只见朱瞻基神情颇为落寞,眼睛里满是对她的怜惜之意。她不禁想起了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想起对他的歉疚,心中一软,道:“那个以前的太孙殿下,我不怕的,我怕的是现在的你。”
朱瞻基一愣,道:“此话怎讲?过去的我与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同?”
阿狸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半晌方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以前我们就如知己好友,无语不谈,彼此之间并无猜忌。可是现在,有时候看着你,我竟然有些看不懂你了。也许是我们都经历过许多事情,改变了许多。可是——”她艰难地张张嘴,硬着头皮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各有各的意中人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记着我们以前的事情,将那些过往都放下去,我们再作回好朋友,好么?”
朱瞻基何尝不明白阿狸的心思,只是心里放不下那腔爱意。方才看到阿狸脚上的赤金足链,心神大动,竟勾起往日情意来,此时佳人在侧,他神思荡漾,只求此刻天地静止,她便与自己这么喃喃细语下去。听到阿狸问话,便随口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答应便是。”
阿狸听他答允得痛快,双目却不离自己左右,便知他在敷衍,索性心中一横,正色厉声道:“皇太孙殿下,你待阿狸之情,阿狸明白。只是今生你我已然无缘,阿狸只能辜负你了。请你以后、以后好自为之。”
朱瞻基听得这几句话,心如针扎般难受,道:“阿狸,这些我都知道,你不要再说了。”低下头来。
阿狸便住口不说话。朱瞻基半晌又抬起头望着她,道:“你再陪我一会儿吧,也不用说话。只在我身边我心里就知足了。”
阿狸又咬咬嘴唇,朱瞻基不禁道:“傻瓜,你的牙齿锋利得很,再这么咬下去,你的嘴要咬破了。却是去哪里找那么大的丝帕来包扎呢。”
阿狸忙张开嘴巴,伸舌头来舔了一下双唇,没觉得咬出什么痕迹来,想到朱瞻基拿她取笑,便冲朱瞻基咧了咧嘴。朱瞻基轻轻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牙齿。阿狸瞬间觉得朱瞻基又变成了以前那个爽朗少年,也不禁冲他扑哧一笑。此时微风吹来,朱瞻基觉得清爽无比,心中恨不得此刻永远不要过去。
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朱瞻基心中一惊,急忙将阿狸挡在身后,举目望去,只见胡善祥慢慢走了出来,面色红涨,显得极为尴尬,跟在她后面的竟是太子妃张氏。
朱瞻基早已四下扫视,见只有母亲与胡善祥二人,心中稍安,轻声叫道:“母妃。”
太子妃怒不可遏,喝道:“住口!”冲朱瞻基身后的阿狸道:“丁姑娘,现身吧。”
阿狸看到太子妃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妙,在朱瞻基身后嘀咕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知道跟你在一起就没好事。”没奈何只得走上前来,施礼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张氏昨晚便觉得朱瞻基与胡善祥古怪,今天偷偷派人跟了朱瞻基,果不其然知道他在小树林等候阿狸,心中很是恼怒,私下却不令人声张,她遣散身边的人,径直走到毫不知情的胡善祥面前,胡善祥正守在那里,突然看到太子妃,倒被吓出一身冷汗,待看到太子妃冰冷面容,心里便知道事情败露,在太子妃的威逼下,她只得带着太子妃来到两人面前。
此时太子妃张氏见到阿狸,冷笑道:“丁姑娘,本宫实在是不明白了,你怎么总是跟太孙殿下拉拉扯扯呢?前些年还尚说得过去,现下你已许配给皇四子,怎么还与我孩儿纠缠不清?你到底是什么人?受何人指使?有什么目的?想作什么呢?”
阿狸看了一眼木呆呆地胡善祥,叹道:“太子妃娘娘,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与太孙殿下是无意间遇到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也没有任何想害他的心思。”
那边胡善祥亦悄声道:“我与阿狸——出来采莲,一时觉得热了,来这林子里凉快些,不想就、就……”看到太子妃脸色一沉,她便说不下去,低下头来。
太子妃痛心道:“祥儿,你一直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会说谎了呢?枉费本宫多少年的教导,真真令人失望!”
胡善祥心中不禁又羞又气,却也无从解释,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打湿胸前衣衫。朱瞻基见状不忍,道:“母妃不要责怪胡姐姐,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你要责罚就冲着孩儿来吧,不关她们两个的事。”
太子妃抬起手来,啪地抽了他一记响亮地耳光,怒道:“这耳光是替你父王打的。你父王一直以来忍辱负重所谓何来?现下眼看一切都要到手,你却是毫不珍惜,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抛弃你父王多年的心血。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你父王?”接着又反手一记打在朱瞻基脸上,道:“这一记是替我自己打的,我没有本事,教出一个不仁不义的逆子来。”说完再次挥出一记耳光,道:“这个是替你小王叔打的。他没过门的妃子,你却时刻惦记着,简直是违天逆理、丧失人伦!”
她打得着实不轻,朱瞻基脸上已有红印显出来,他只是一声不吭,结结实实地挨下三记耳光。那边胡善祥看得难受,哭道:“娘娘,手下留情些。教训太孙殿下原也应该,只是仔细伤了手。”
说着她上前去,拉住了太子妃,太子妃却是怒气难消,一把将她推开,使得劲过大,胡善祥又不曾提防,登时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胡善祥顾不得疼痛,顺势跪下,哭道:“娘娘,求你饶了殿下吧。”
太子妃见她跌倒,倒颇为心疼,只是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得停下来不再打朱瞻基。
这边胡善祥哽咽啼哭,如一枝带雨梨花。朱瞻基见母亲住手,也不言语,上前去拉起胡善祥,轻轻替她抹去脸上泪珠,然后带着她慢慢离开小树木。
林中只留下太子妃与阿狸,二人大眼瞪小眼。
阿狸此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又不好一走了之,只好道:“太子妃娘娘,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能告诉你,太孙殿下与我并没有什么事情。”
太子妃喝道:“难道你还想作出什么事情来么?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居心何在呢?四殿下已载在你手里,你难道还要来毁了我的孩儿么?”
阿狸听得火大,忍不住气道:“什么叫四殿下载到我手里?我与四殿下两情相悦,此生不渝。至于太孙殿下,我待他如朋友一般,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你却非要想我们有什么事情。你一个作母亲的,不体谅他也罢了,何苦来弄一盆脏水,硬要泼在他身上呢?”她越说越气,又强硬地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与太孙殿下之间没有丝毫关系。”说罢,她昂首看了太子妃一眼,奋然离去。
太子妃却是气得浑身打颤,心里想着阿狸对她的态度实在是猖狂,但此时她却又拿她奈何不得,心中不禁又气又怒,她在林中站了好一会儿,气哼哼地回到慈庆宫。进了宫门,一眼看到朱瞻基胡善祥立在厅中,等候着她。太子朱高炽还没有回宫,太子妃看到朱瞻基,又想起阿狸,想到儿子确实不争气,放着身边的美人不要,只去喜欢不应该喜欢的人。一时气性又涌上来,喝令朱瞻基跪到庭院之中自我反省。
以往朱瞻基很是会哄母亲欢心,今日却是沉默不语,依言跪下,一声不出。太子妃见状更是恼怒,下令没有她的话不许起来,不许人来讲情,不许人送他茶水。
眼见日头毒辣,朱瞻基被晒得头脑发昏,身上衣服已然被汗水湿透。孙宛儿示意他去给太子妃请罪,朱瞻基却只作不见,一语不发。孙宛儿实在看不过去,到房中去给太子妃求情,却被太子妃斥责一番,含泪而出。
胡善祥哭得眼睛已经红肿,她看到这次太子妃是铁了心地要教训朱瞻基,心知再求情也是无用,她擦干泪水,默默在来到朱瞻基身边,也跪了下来。朱瞻基叹道:“胡姐姐你这是何苦,我连累你已是很对不住,你再如此叫我如何受得起。”
他声音嘶哑,胡善祥道:“此事我也有过,自当反思。你莫再说话,省着些力气。”
孙宛儿见状忙令人去请太子朱高炽,那朱高炽闻得太子妃此举,便猜到个中缘由,也不多问,也不回宫,只由得太子妃教训于他。
夏天的天气变幻莫测,正午前还是阳光晃眼,下午便倾盆大雨下了起来。朱瞻基与胡善祥在雨中瞬间衣衫尽湿。太子妃心疼胡善祥,令人将她扶进房来,更换衣衫。
朱瞻基依然跪在雨中,他一语不发,任谁过来相劝,只是置若罔闻。他在雨中跪了四个时辰,最后还是太子妃忍不住了,终究是自己儿子,心里不舍,只得令人叫他起来。
孙宛儿闻言再也顾不得什么,撑着把伞过来挡在他身上,道:“娘娘让你起来。”用丝帕来拭他脸上雨水。朱瞻基转过头来避开孙宛儿的手,硬撑着已经僵硬的双腿站起来,走出没几步,却是身子晃了两下,一头栽到地上。孙宛儿吓得大叫一声,忙上前看去,朱瞻基已然昏迷过去。
这下慈庆宫乱作一团,太子妃急忙让人叫太医,又后悔对儿子管教太过厉害。一时太医过来看过,只说心思郁结,加上体力消耗殆尽所致,开了几幅药来,谁知朱瞻基服下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又发起热来,原来却是雨中淋得久了又得了风寒。这下太子妃懊悔不已,竟将那些不快抛之脑后,亲自照顾着朱瞻基,日夜盼着他好起来。朱瞻基这次病得甚是厉害,断断续续地折腾了月余,方才好转起来。太子与太子妃被他吓得不轻,在他面前再也不提阿狸的名字。此是后话不提。
只说阿狸在芳华苑也听得朱瞻基被太子妃惩罚,接着一病不起。又见胡孙二人也连日侍候在慈庆宫里,猜测朱瞻基病得严重。她虽然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错,却也不知为何,心中发虚,慈庆宫她是去不得的,只能偷偷地打发阿青去询问朱瞻基病情。
朱瞻基的病来得奇怪,慈庆宫里的人口风甚严,皇宫中人只道朱瞻基偶染风寒,其中原因却不得而知。朱高燨去探过几次病,回来与阿狸说起来,阿狸只是吱吱唔唔,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也并不追根究底。
这一日清晨,阿狸起得早了,阿青还未起来。因为天气炎热,她稍一行动便浑身是汗,便想着冲下凉。来到洗浴房之时,忽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这太孙殿下一病啊,可是苦了我们姑娘,日夜床边衣不解带的侍候着。”听着像是垂柳的声音。
阿狸便停下脚步,这垂柳随着胡善祥在慈庆宫中侍候,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芳华苑。
又听到一个侍女的声音道:“可不是么!那日看到胡姑娘,容颜很是憔悴,想是日夜操劳的缘故。”
阿狸听出这侍女是平时洒扫的小丫头,好像是叫小如,接着便又听到一个侍女道:“是啊,还有孙姑娘,也是满脸愁容。”
阿狸依稀听出这个侍女也是在芳华苑侍候的,叫平儿。这小如和平儿平时不在她们跟前侍候,阿狸也只见过几次,年纪不大,却很是伶俐的样子。
又听垂柳道:“孙姑娘如何能与我们姑娘相比?”口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悦。
那小如马上接道:“是啊,是平儿失言了。胡姑娘是太孙妃,自然对太孙殿下更为尽心一些。”那平儿也忙道:“是的,平儿也是随口一说,论起来,当然孙姑娘不能与胡姑娘相比。”
垂柳微微哼了一声,道:“玉簪子找到了么?你们快些找找,我们姑娘说那日洗澡就是落在这里了,你们找得仔细些,看是否掉在哪里缝隙之中。”
却听小如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想是找到那支玉簪子,听到里面三人甚是喜悦。垂柳道:“找到我就回去交差了,你们也忙去吧。”
阿狸听到这里,急忙闪身在柱子后面。却见垂柳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碧玉簪,匆匆地出了芳苑苑。原来前些日子胡善祥沐浴之时,一时忘记落下了支玉簪,后来朱瞻基病倒,她一直随身侍候,也没注意到玉簪丢失。这些日子朱瞻基身子好转些,胡善祥才发现饰物不见,便让垂柳过来找一下。垂柳一早到了芳芳苑,便差小如平儿在沐浴之处仔细寻找,如今簪子到手,她也就回去给胡善祥交差。
阿狸看她走远,心里也觉得没有意思,一时便不想洗浴了,正要转身离开之时,却听到里面平儿道:“有什么得意的呢?总是这般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不是胡姑娘作了太孙妃,竟像是她作妃子似的。”听得很是不满。
那小如急忙制止了,又劝道:“她一向都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这芳华苑里的侍婢背地里哪一个喜欢她了?也就是看着胡姑娘的份上对她敬重几分,这就把她捧上天了。”
阿狸心里暗想必是这垂柳素日压得众人一头,这些人背地里才会这般埋怨于她。想这些闲言碎语还是不听的好,正欲转身,却听到那平儿道:“你知道么?听说这太孙殿下病倒,却是因为丁姑娘的原故?”
阿狸心中一震。只听小如道:“我也恍惚听说了,说是太孙殿下心中喜欢丁姑娘,两人在树林里私会,被太子妃拿个正着。太子妃一怒之下痛罚太孙殿下,太孙殿下才一病不起的。”
又听平儿道:“就是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你说这丁姑娘到底是个什么人呢,皇上明明将她指给了四皇子,她怎么又与太孙殿下拉扯不清?她与叔侄二人这般纠缠着,也不怕人耻笑啊?”
阿狸身子哆嗦了一下。又听小如道:“丁姑娘平时就喜欢招蜂引蝶的,一看就不是什么贤淑女子,有了四皇子那么个人儿她还不知足,心里又想着太孙殿下。真不知道她到底想作什么?”
那平儿忽压低声音道:“这个丁姑娘好像是汉王殿下的人,是为汉王作事的。”那小如惊道:“竟有这种说法么?那么她这样在四皇子和太孙殿下之间摇摆,岂不是汉王使的美人计么?”那平儿笑道:“这个咱们这些下人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乱的很。那丁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
阿狸扶着柱子,努力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又听平儿道:“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了,想来姑姑们要使唤找我们了。”
阿狸急忙闪过一边,看着二人出来往旁边房间走去。她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回到房间。阿青刚起来,睡意朦朦地问她去哪儿,阿狸也不理她,自己坐在窗下发呆。阿青便忙去打水洗脸。那阿狸偷听了小如平儿的话去,心中便不安起来,回想芳华苑的侍女们有时聚在一起闲聊,见她走近就忙散去,难道都是在背后议论自己么?一时心乱如麻。
朱高燨这日请阿狸来御花园相见,阿狸来到园中凉亭之中,便爬在石桌上却也不动。
朱高燨笑道:“怎么看起来像没有睡好?没精打采似的。”阿狸用手指抠着桌上的纹理,叹道:“你说,我是个好人么?”朱高燨一笑,挪揄道:“怎么,有人说你是坏人么?”
阿狸自那日偷听了侍女闲聊,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只要看到侍女们在一起,便怀疑她们是在背后议论她,心中越发觉得没意思,加上胡孙二人自那日以后竟然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来也是她的缘故,她心中便又添了些堵,苦于无法与人说,欲待与朱高燨说去,又恐生出些其他事端来,因此竟然连日来饱受折磨。此时听到朱高燨的戏言,她忽地心中生出莫名的伤感,眼泪忍不住落将下来,又不愿让朱高燨看到,便埋首于臂膀之内,装作困顿之势掩饰。
她的举动没有瞒过朱高燨的眼睛,朱高燨见她肩膀抖动,身下的裙子慢慢湿去一片,便知道她在哭泣。他爱怜地轻抚阿狸的肩膀,轻声道:“想哭就哭吧,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阿狸听得此言,再也忍不住,索性放声大哭起来,惊得旁边的扶风阿绣急忙过来,朱高燨冲他们挥挥手,令他们退下,二人才悄然退到一边。那老白一直在旁待着,看到阿狸痛哭不止,倒奇怪这个素日活蹦乱跳的姑娘怎么突然这么伤心。
朱高燨忽地想起以前阿狸也这般痛哭过,想来那时也是受到了委屈,他便深悔当时太过粗心,竟令她自己去承受。想至此,他轻轻拉起阿狸,将她揽在怀里。阿狸一时止住哭泣,看着朱高燨,道:“你相信我么?”
朱高燨点点头,道:“信。”
阿狸眼睛又是一热,道:“你问都不问我,就说相信。”
朱高燨握住她的手,道:“我既与你订下终身,自然要与你相守到老,怎么会不信你呢。”
阿狸哑声道:“她们,她们说我、说我……”朱高燨掩住她的嘴巴,道:“莫须有的事不说也罢,我们问心无愧,何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
阿狸便知他已知晓一切,听他如此信任自己,心中感动,却又哽咽道:“话是如此,只是怕人言可畏。”
朱高燨淡淡道:“那就不让这‘人言’出来。”阿狸苦笑道:“嘴长在人家脸上,怎么能制止得住。”觉得自己脸湿呼呼地,便在朱高燨身上蹭了几下。朱高燨却也由得她将眼泪鼻涕抹在他衣服上面。
因为朱瞻基的病,朱高燨与阿狸的行程又推迟了些时日。这几日朱高燨见朱瞻基身体好转了些,便向朱高炽提出离宫之事。朱高炽夫妇近日来因为朱瞻基之病,已心力交瘁,加上宫中忽然不知怎么回事,竟有数十名宫女宦官一夕之间集体失声,细查竟是被人毒哑了。一时间宫中闹得沸沸扬扬,宫女宦官人人自危,朱高炽派人查来却是一无所知。此时听得朱高燨要走,便也不挽留。太子妃心中更是巴不得阿狸早些离去。到了出发之日,太子与太子妃只粗粗叮嘱几句,早早地着人送出皇城。
朱高燨此次为着方便,便只带着数十人,一路车马慢慢地行着,本来当晚就能到乐安境界的,他们却也不着急,中间找了个驿站,先行歇息下来,自有人先去乐安回禀朱高煦知道。
晚上众人用过晚饭,各自散去。阿狸来到院内,看到慕容秋风独自在那里发呆,便道:“你站在那里作什么?看星星么?”仰望夜空,却是漆黑一片,不见一颗星辰。
慕容秋风回头道:“那你又来这里作什么?”阿狸见他神情落莫,不似平日那般嬉戏模样,知道这是因为快到乐安,马上就要见到苏樱的缘故。便道:“我也来看星星。”
慕容秋风笑道:“星星在那里?”阿狸将手按在胸口,道:“心里。”
慕容秋风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阿狸叫道:“老大轻点!现在我满眼都是星星了。”
慕容秋风细细打量与她,道:“吃饭的时候看你吃得甚少,现在看你竟然瘦了许多。却是为什么?宫中的饮食不好么?”
阿狸叹口气,愁眉苦脸地道:“宫里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只是近来芳华苑里突然闹鬼,阿青吓得不敢出门,天天粘着我。心情不好,自然再好的东西都是食不知味。”
慕容秋风呵呵笑道:“闹鬼?你也信?”阿狸瞪大眼睛,道:“原本是不信的,可是有两个侍女,睡了一觉起来就不会说话了,你说大家都好好的,一样吃饭一样睡觉,怎么就单单她二人突然成了哑巴?芳华苑的侍女们都说是因为两人口舌太过是非,所以鬼来割了她们的舌头。我听得心里发毛,都不敢看她们的嘴巴了。”她想起小如平儿忽然变成哑巴,疑惑之余,又被风言风语吓得恐慌,忽想起什么来,又问道:“你见过没有舌头的人么?他们没舌头又怎么吃饭呢?”
慕容秋风笑道:“她们是被人割了舌头?”阿狸摇头道:“不是被人,是被鬼。听说鬼割舌头没有一点感觉,她们睡一觉就哑了,不是鬼是什么?”慕容秋风又好笑又好气,道:“那她们到底还有没有舌头?”阿狸双手乱摇,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让阿青去瞧瞧,阿青死活不去,还非要我去。切,她也不想想,我如果敢去,怎么还会去央求她呢?”
慕容秋风突然指着她身后,道:“你身后一个穿白衣服的女子,张着嘴,好像没有舌头的样子。”阿狸蓦地觉得身后冷风嗖嗖,她颤声道:“大哥,这天黑风高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慕容秋风道:“快看,她的嘴巴张得很大,我却是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舌头,你看一下!”阿狸吓得跳将起来,哪里敢回头,抱着头就跑。
慕容秋风望着她的背影呵呵一笑,这个傻瓜,平时鬼啊怪的,其实她自己最怕这些个。
朱高燨慢慢来到他身边,慕容秋风一笑招呼。朱高燨道:“你吓她作什么,怕是几个晚上不会出门了。”
慕容秋风嘻嘻而笑。两人随口说些闲事,慕容秋风道:“昨天去宫中向太子辞行,顺便看了看太孙殿下,他的身体看似没有大碍,只是精神却是不振,见了人也不说一句话。”
朱高燨嗯了一声。离别前他也去看过朱瞻基,朱瞻基一直沉默,神情很是冷淡。听到他要离去,只是眼角动了下,并无一语。在他将要出房门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保重”两字,待转过头去看时,朱瞻基已蒙头复又睡去。
此时听到慕容秋风之言,朱高燨淡淡道:“他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大病,自然需要些时日将养,会慢慢好起来。”心中想着皇宫最好不要再回来了,两人不再见面,慢慢地自然会趋于平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