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阿狸早早地等在侧门,不一时,就见朱高燨带着扶风过来,她忙上前行礼。朱高燨见她已然换上男装,很是精神,点下头,带着她出了门。依然如上次一样,朱高燨上马来,伸手把她拉上来坐在他前面,又挥手令扶风等众侍卫离开,阿狸有些担心,看向扶风,扶风却也是没奈何地看看她,道:“好好照顾殿下。”阿狸还他一个怒目。
两人一马不一时来到了断桥之处,朱高燨阿狸下得马来,朱高燨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儿便往回而去。阿狸叹道:“都说老马识途,你这马儿也不老嘛,却也成精了。”
桥上人并不多,两人慢慢前行,观看四下景色。阿狸想起了白蛇传,便看看左右说道:“这个白娘子嘛,本来千年修行,好好地找许仙这么一个书呆子作什么呢,害得自己被镇雷峰塔,真是一见许仙误终身啊。”
朱高燨却道:“许仙曾救过她的性命,她只为报恩,也是两人缘分使然。这是她修来的果,前因也是由她而来,不能只怪许仙。”
阿狸叹道:“可不是么?如果她没遇到许仙,还不是跟小青两个天上地下,呼风唤雨,逍遥自在。想想情啊爱啊的,真是麻烦,还是老仓说的好: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这些相见相恋相思的,真真是要不得。”
朱高燨闻言一怔,道:“老仓?他是谁?”细品方才的诗句,道:“不过这诗写得直白却奇妙。”
阿狸笑道:“这个老仓,叫仓央嘉措,小你几百年,你却无论如何不能知道的。他的诗句美得很,我也只记得第一第二,下来还有第三第四,一直到第十,只是不记得了。”
朱高燨叹道:“倒是可惜了,你若记得多好。”阿狸白眼横对,道:“说了我读书不多的,那长篇大论的如何记得?”
朱高燨笑道:“那你在你的世界里,天天作些什么呢?”阿狸道:“上学读书,上学读书,还是上学读书。”朱高燨点头道:“原来你一直读书来着。”
阿狸知道他讽刺自己天天读书还这般说读书不多,争辩道:“你知道什么啊?我知道的你一定不知道,而你知道的我也许会知道。”见朱高燨不信,便道:“我会说外国话,你会吗?Iloveyou,”她随口说了几句英语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朱高燨奇道:“舌头卷得怪怪的,哪个国家的语言,却是奇怪。这是什么意思?”阿狸自得道:“这是大英帝国的语言,这个大英帝国你也没必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烦你,等以后有了讨厌的人,又没办法说出口的时候来这么一句,他们肯定不懂的。”她信口胡教,反正欺负没有人懂。
那朱高燨轻轻一笑,阿狸忽然道:“离宫这许久了,你想必很想她们吧?”朱高燨一怔道:“想谁?”
阿狸道:“当然是太子妃娘娘养的两个美人了。”她一指朱高燨腰间的那块玉佩,道:“你别告诉我,这块玉佩没有故事啊,看你时刻不离身的,说不定是哪个美人送的定情之物呢。”
朱高燨抚摸了下玉佩,却是不语,阿狸道:“不要再相思了,过几日就要回宫去,自然就见了。哎,真个是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说着她迈步往前,却只见桥头之上,笑吟吟站着一位英俊少年,不是旁人却是朱瞻基!阿狸唬了一跳,说着见鬼擦擦着眼睛,细看去却不是他是谁?
却见朱瞻基来到二人面前,道:“好啊,你们二人偷偷出来,却不叫上我。”
朱高燨亦是一怔,道:“你怎地来了?”
却原来朱瞻基一早来到玲珑水榭,却不见了朱高燨,问阿锦不果,却又见到扶风在门外,心中更是奇怪,扶风向来不离开朱高燨左右,心中疑惑,便叫过海涛去打听。朱高燨与阿狸两次外出闹出许多动静,慕容秋风与扶风事后派人在茶铺和花满楼仔细询问,弄清楚了他们所遭遇之事。朱瞻基让海涛出去打听,那海涛向来伶俐,自然有办法问个明明白白,不一时便回来复命,原来朱高燨又带着阿狸微服出行了。朱瞻基大为好奇,亦心痒难耐,问清了二人出去方向,与海涛骑马来到西湖。他猜测来西湖之人必先去断桥,是以就先来到此,竟然被他歪打正着地看到了二人。朱瞻基吩咐海涛回去,自己却迎上二人。
此番见朱高燨相问,朱瞻基便道:“一早去找你,却不在园子,听说出来这边,便找了来,谁知竟然碰个正着。”阿狸斜睨了朱高燨一眼道:“呵呵,想必扶风告诉他的。”
朱高燨淡淡道:“扶风不会说的。”
朱瞻基却转而对阿狸道:“在外面你怎么称呼他呢?叫他朱公子么?还是叫别的称呼?”
他面上似笑非笑,朱高燨心中一动,便明了端详。方才见他之时心中只是猜测,此时听他这么一问,分明知道了自己与阿狸的戏谑之言,便更肯定他定是打听到了自己的两次微服之行。
阿狸一时还没明白,只道:“只好也叫你朱公子了,只是你们两个是公子,只有我一个跟班,我一个人要侍候你们两个,这对我不公平。”
朱瞻基笑道:“哪里会让你侍候?”阿狸忙道:“那咱们说好,你们二位在外面不能支使我,我如果有什么言语冒犯了,你们也不能责罚于我?如果不答应,咱们趁早回山庄去。”
朱高燨不说话,也不睬她,迈步往前,朱瞻基也笑着跟随,阿狸叫道:“嗬,你们两个,竟把我的的话当作耳旁风?”却也不敢真正地回去,只得极不情愿地跟在二人身边。
三人一路前行,朱瞻基初次这般出来,心情自然兴奋,事事都问东问西,朱高燨相比起来,倒是安静许多,许是因为朱瞻基跟着,他也不似上两次那般跟阿狸放肆。朱瞻基与阿狸不一会儿就混得甚熟,两人嘻嘻哈哈,倒是默契十分。
三人还没走到来清泉的茶水铺子,朱高燨早被来清泉看到了,马上迎了上去,道:“公子好,这些日子没有见你,你可好?”他一时没有看认出阿狸来,对着两人陪笑道:“二位公子好啊。请来小店略歇歇脚。”
阿狸噗嗤一笑,忙用扇子挡了半个脸,却也不拆破。三人被来清泉让到了店里,在临街一张桌子坐了下来。那来清泉上次见过朱高燨的排场,猜测他非富则贵,是以极尽巴结,马上让人送上来些店里招牌点心,并把自家新采的龙井茶沏了送上。朱高燨点头以示谢意。那来清泉道:“公子且尝尝看,可还中意。”
阿狸先喝了一口,放粗嗓子道:“好茶!”
来清泉甚是得意,道:“却是我家里头次采的芽尖,真正地明前龙井。”见朱高燨面有笑容,他低声道:“公子爷,上次那位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呢?初时她说是你没过门的娘子,后来你走后,她又说是你家的童养媳,到底是什么人呢?”
朱高燨看看阿狸,道:“她一向胡说八道,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来清泉点点头,笑道:“想来都不是的,看公子爷人品贵重,她似乎有些、有些……不太相配。”
阿狸在旁边听得怒从心起,哗地把半个扇子合住了,盯着来清泉道:“掌柜的,你说什么配不配?”来清泉吓了一跳,道:“啊呀,这位小公子好生眼熟,我们见过么?”
阿狸哼了一声,还没说话,朱瞻基却哈哈大笑,指着朱高燨道:“你没见过他,不过你见过他姐姐,上次来你店里的那个小娘子是他双胞胎姐姐。”
他话一出口,阿狸吃了一惊,道:“你哪里知道这些的?”朱高燨却淡淡一笑。朱瞻基得意洋洋道:“这个不能告诉你。”
来清泉暗叫不妙,忙陪笑道:“原来那个小娘子的弟弟啊,你们两个长得真是像,你生得更俊些。”忙借口看茶水,正要躲了去,阿狸却一拍桌子,喝道:“掌柜的,那日朱公子与我姐姐离去后是否有人来过这里,向你打听他们的事?”
来清泉忙道:“有的有的,第二日便有些人来打听公子小姐在小店里遇到的事。我看他们言语亲和,倒象是公子小姐的家人,也就都告诉了他们。”阿狸白他一眼,喝道:“你收了他们多少银子?”
来清泉心中惶恐,道:“他们硬是放下些银子就走了,实在不是我自己去要的。”他忙说招呼客人,便走开了,边走边嘀咕说:“真个是双胞胎,脾性一个模样。”
阿狸听得来清泉言语,便知道个中原由,又看朱高燨面不改色,想来早就知道了。便自己倒了一杯茶,叹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朱瞻基却笑道:“这个有什么好瞒的。你若高兴,叫我姐夫也行。”
阿狸眼波流动,笑道:“我真希望我有那么多好姐姐来。不过,你这么个年纪,是小了些,叫姐夫不太象,叫妹夫倒还说得过去。”
朱高燨盯了她一眼,似有嗔责之意,阿狸心中一凛,以前不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却也可以胡闹,现在知道了却是不能太过放肆了,如此想着她脸上笑容尽收,忙小声道:“对不住,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拿二位公子打趣。”
朱高燨心中却不是这个意思,苦于朱瞻基在一旁无法解释,动动嘴却说不出话来,朱瞻基却嘿嘿笑道:“既然私下出来了就不要守在里面的规矩,不然就太过没意思了。你只管叫姐夫妹夫,我只不在意。”
朱高燨看看他的华衣锦冠,道:“你这还叫微服,衣饰过于华丽,稍有见识之人便能猜个八九。”朱瞻基笑道:“说的是,我不象小王——小叔叔一样经常在宫外居住,今天又出来得急了,下次我让人准备些平常衣物。”
朱高燨便不言语,朱瞻基又笑道:“不过既然出来了,我们也不能守着在里面的礼儿,叫你小叔叔显得我太小,不如叫你兄长可好?”朱高燨断然拒绝道:“不好。”
朱瞻基对着阿狸苦笑道:“这个没得商量了。”又小声道:“我只小他不到一两岁,看他老气横秋的,小时候我经常叫他小名,他答允得快着,也没见拒绝。”阿狸好奇道:“哦,他的小名是什么呢?”
朱高燨横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笑道:“你莫瞪我,被母妃——母亲训斥过了,我以后可再也没有叫过了。”又对阿狸道:“这个是不能说的,你只好自己猜去。”
阿狸道:“他家扶风嘴那个严的啊,你拿把刀来也撬不开的,我还是省省吧。”心思一动,笑道:“不过,倒可以拿你家海涛来撬,”
朱瞻基喝了口茶,满脸鄙视之意,道:“你还真是只捡软柿子捏。”
正说话间,忽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了过来,他一眼看到朱高燨,也是朱高燨实在太耀眼,在人群之中总是叫人一眼看到。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嘻嘻然靠近他们。阿狸他们所坐的桌子正好临窗靠着街道,那少年站在窗子之外,看着三人微笑。
朱高燨猛然想起那次在西湖边被人撞了下,接着银子丢失,可不是这个少年么?他竟然还敢站在他面前,不禁讶异,道:“你、你这个......”
阿狸当日并未见到少年的脸,见朱高燨神色有异,忙道:“怎么了,你可认识他?”朱高燨道:“当日就是被他一撞,银子便没有了。”
阿狸叫道:“原来是小偷啊。”她站起身来,也不走门口,直接翻过窗子,一把抓住了少年,道:“你这个小贼,胆子不小,快还我们银子来。”
那少年被她抓着,却也不挣扎,只是嘻嘻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不要诬陷好人。”他面上污渍不少,只是说话露出两排牙齿却是洁白整齐。
阿狸看向朱高燨,朱高燨却想他当时只是撞了自己一下,确实没有亲眼没有看到他偷窃,只得道:“虽然没亲眼看到,却是被你一撞银子便没了,不是你又是谁呢?”那少年道:“也许是你自己不小心丢失了也有可能,怎么一口断定就是我偷的呢?”
阿狸见少年神色狡黠,便道:“小子张狂得很啊。以为我们没有法子让你说实话么?”扭头向站在门口的来清泉喝道:“来掌柜的,找两个人来把他绑了,送到衙门去,先给他一顿板子尝尝,看他还狂?”
来清泉听得阿狸吆喝,亦知道朱高燨似有官府背景,忙回头叫了两个小二过来要绑那少年,朱高燨却不愿惹事,便道:“罢了,本来没什么事儿,你正经地不要惹出什么事来。”
朱瞻基却是个想看热闹的,忙道:“不能这么说,他既然偷了钱,总要受些惩治。阿狸,不要听他的,你只管绑了去。”
阿狸左右思量,便明白朱高燨的心思,对朱瞻基道:“当然要听大公子的命令了。小公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要把我饶上了。”
说着就松开手,悻悻然对那少年道:“小子你运气好,遇到我家公子爷不追究,回去好好吧,小小年纪也不学点好,让我说你什么呢?”说着便又要翻栏杆进来,看了下朱高燨,便改道从门口而入,坐在了桌边。
朱瞻基叹道:“好好的一场戏看不成了。”阿狸横他一眼。
却见那少年并不离开,反而来到栏杆处,将身倚在上面,看着三人:“三位公子看来定是富贵之家,我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赏我些点心吧。”
朱瞻基笑道:“几天没吃东西还这么有精神,我只不信。”阿狸心思一动,道:“你要吃点心啊,这个容易,”她扬声唤来来清泉,道:“那个小子想要吃些点心。”
来清泉马上叫小二给那少年送上一盘松子糕来,那少年接过盘子,伸出黑黢黢地手指抓了几个来,对着阿狸一笑道:“谢谢公子。”张口咬了下,想来是饿了,两下便吃下去。
阿狸笑道:“松子糕好吃么?”少年点点头,道:“比定胜糕好吃。”说着又吃了一块。阿狸道:“来掌柜的,这糕多少钱?”来清泉道:“只要二十文钱。”
阿狸点点头,对少年道:“才二十文,你付了吧。”那少年闻言愣了,差点被糕咽住。阿狸翻翻眼睛,对来清泉道:“他说要吃点心,我可没说要替他付帐。他的糕点钱钱你自向他去讨。”
来清泉哭笑不得,想起上次朱高燨也不替那个姑娘付三钱银子,心想这个人怎么跟那位公子爷如出一辙,跟人算帐如此分明,想必是整日一起久了学的,这有钱人啊越有越抠。
那少年却是马上把手中剩下的糕点放下,将盘子递与来清泉,道:“我没钱,这个还你。”又对阿狸道:“你这人着实狡猾。”阿狸冷笑道:“彼此彼此,你也一点不差。”
正在此时,忽见远处过来两个大汉,看见那少年就吆喝道:“就是这个小子!”两人跑上来,抓住少年就拳打脚踢,口中还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偷我们爷的东西。还想不想活了!”
那少年只是抱着头,也不哭喊,其中一人伸手在他口袋里掏出个钱袋,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朱高燨三人看得倒愣住了,阿狸呀的一声,叫道:“你们怎么打人呢?”忙又从栏杆处跳出去,朱瞻基见状也跟着跳过栏杆。那两个大汉见朱瞻基衣着华贵,通体甚有气派,便不敢造次,想着钱已拿回来,便对少年道:“今日饶了你小子,如果有下次,砍了你的手!”又猛地踹了他一脚,瞪了阿狸一眼,拿着钱袋扬长而去。
阿狸忙上前去扶起那少年,只见他手上已经出血,想来被打得不轻,脸上却因护着没有伤到。阿狸见他也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分明就是个小男孩,不禁又气又疼,便掏出手绢来替他包扎,口中却是数落道:“怎么说你呢?这么小的年纪,只是跟着人学坏,你以为人人都跟我们一样不与你计较?看到了吧,那些人可不这么认为,你小子年纪小小的,不好好读书,怎么去作个小贼?你爹妈知道了不难过死了?”
那少年听到阿狸提到父母,忽然落下泪来,道:“我没有爹爹,娘也很早就死了。”阿狸怔了下,忙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没有爹妈了。”她替他包扎好了,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蓦地看到少年脖子细长,露在外面的肌肤很是白晰。她心中诧异,又细细打量下,见少年虽然满面尘埃,却齿白唇红,透出秀气之色。那少年察觉她的异样,忙挣脱了她道:“谢谢你。”
阿狸却又一把抓住他的手,猛然喝道:“你竟然是个女的。”那少年一惊,却又见阿狸笑语盈盈,满面娇嗔,哪里是一位公子模样,便也笑道:“你不也是一位女子么?”
两个相视一笑,同样的女扮男装,女人总是敏感,两人察觉对方都是女子,倒觉得好笑,阿狸道:“你一个女孩子,干嘛弄得自己脏兮兮的。”那“少年”方笑道:“在外面讨生活,没办法只好这样啊,姐姐这般美貌却是为何也男子装扮?”
阿狸笑道:“我也是为了讨生活啊。”那“少年”颇为机灵,忙道:“姐姐,我叫阿青,你对我好,我知道。”阿狸却笑道:“我哪里对你好了?你不要这么拍我啊?”却不提马屁二字。
这时朱高燨也走了出来,听得二人言语,却也不多话,朱瞻基见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颇觉无趣,便道:“走吧。”
朱高燨拿出些银子给了来清泉,也不问多少,来清泉欢喜地收下了,朱高燨指指那个阿青,道:“她的钱你也不要收取了,这些够了吧。”来清泉忙道:“够,够,多出许多来呢。”
朱高燨唤了声阿狸,起身便走,他刻意避开花满楼,往反方向而行。朱瞻基跟随在侧,笑道:“小叔叔怎么往这个方向去呢?”朱高燨装作没有听到。
阿狸也忙对阿青道:“我要走了,你好好找个营生,不要再去做贼,被人识破你是个女人就麻烦了。”
她跟着两人往前走,谁知那个阿青也是一路跟随着,阿狸喊了几次让她不要跟,阿青却是不听,只是嘻嘻笑着随在其后。阿狸最后不再理她,随她在后面。
前面朱瞻基见小叔叔只往前走,便道:“咱们去哪里呢?”朱高燨道:“回山庄。”朱瞻基马上道:“天还早着呢,回去作什么?”朱高燨道:“再不回去,怕是慕容百里要找来了。”
阿狸想想上两次都是天色晚了慕容才找了来,便笑道:“还没正午,估计他们还没意识你出庄子了。”朱瞻基忙道:“是啊,我们再耍去。”
朱高燨盯了阿狸下,阿狸一摊双手,无可奈何地向朱瞻摇摇头。朱瞻基不满地道:“你们出来玩得就一整天,怎么带上我就只半天?小叔叔分明是嫌弃我。”
阿狸嘿嘿笑了,随朱瞻基向他叔叔抗议,自去旁边打听了,找来辆马车,朱高燨与朱瞻基二人上了去,阿狸也跟着坐进车子。车夫问明地址,打马往流萤山庄驰去。阿狸偷偷掀开车帘,见阿青依然跟在车的后面,后来车子加快速度,渐渐地与她拉开了距离,那阿青拼力追赶,只不停下,追得急了,竟然摔了几个跟头。
阿狸心中不忍,开口向朱高燨讨了些银子,朱高燨方拿出钱袋,她一把抓了过去,朱高燨一怔,朱瞻基哈哈笑了,忽见朱高燨瞪他,忙又绷住。
阿狸让车夫停车,跳了下去。阿青一见她就笑道:“姐姐。”阿狸见她膝盖已然划破,露出些皮肉,亦有血丝,心中很是不忍,骂道:“不是不让你跟着嘛,你耳朵聋了?”那阿青听得她骂也不生气,只是嘻嘻听着。
阿狸点了下她脑袋道:“你到底想要作什么?”将手中的银子放在她手里,道:“这些你且拿着,回家去看看有什么亲戚投靠了吧。”
阿青却垂泪道:“我什么亲戚都没有了,姐姐却让我投奔谁去?”阿狸无奈道:“那怎么办?”阿青破涕为笑道:“姐姐只让我跟着你,不就好了?我每天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不会费姐姐很多钱。”阿狸瞪大眼睛道:“那可不行,我现在也是无家无靠的,衣食住行也是花别人的呢,怎么好再带上你?”
朱瞻基已下了车子,听得二人言语,便笑道:“这个有何难,你表哥家大业大的,多一个小丫头吃喝也吃不穷,你把她带到山庄去不就行了?”
阿狸犹疑不定,那阿青颇为乖巧,早就姐姐长姐姐短的哀求,阿狸想想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也多有不便,便对朱瞻基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你跟慕容说去,你的话他只怕不敢违背。”
朱瞻基笑道:“怎么又成了我的事?”
阿狸便对阿青道:“这样,我把你带到我表哥家里,看他能否收留你,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切要看你的造化。”她看看阿青上下实在是肮脏,怕朱高燨嫌弃,只得让她坐在车夫旁边,叮嘱车夫照看。
待上了车子,阿狸心虚地看看朱高燨,朱高燨已经听到了,却一语不发,阿狸只得道:“长孙殿下说要带的。”用脚悄悄碰碰对面座位上的朱瞻基,朱瞻基笑道:“你说是便是吧。”
一时马车到了流萤山庄的门口,扶风一直在门外等候。三人下了车,扶风打发车夫离去,此时慕容百里迎了上来,转眼看到旁边多了个小叫化子,却都怔了,又不敢相问。慕容秋风便拿眼睛问阿狸。
阿狸看看朱瞻基,见他两眼朝天只不言语,心里便道可恶,只得道:“这个女孩子无家可归,长孙殿下让我带回来,说让你给她口饭吃。”推了阿青一把。
那阿青忙道:“阿青见过各位公子爷。”
慕容秋风瞠目结舌,看看朱高燨,又看看朱瞻基,朱瞻基笑道:“这个你就吃惊了?赶明儿看阿狸再给你弄出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慕容秋风对阿狸道:“你这个丫头,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么?你每次出去不整个事出来就不是你了对吧?还拿长孙殿下来压我?我岂不知道根本就是你的主意,长孙殿下怎么会管这些个事?”
阿狸横了朱瞻基一眼,忍不住道:“人是你让带回来的,却让我来挨骂?你于心何忍呢?”又向慕容秋风道:“你怎么这么冷血呢,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你忍心见她在外面受人欺负吗?”又转向百里飞雪道:“百里,你比慕容仁厚,他不要这个阿青,你们山庄里总能收下她吧?”
百里飞雪苦笑着,却不知如何开口,阿狸死命瞪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笑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人嘛,慕容你就先收了她,随后给她找个地方,免她受苦,也是作了一件善事。”
慕容秋风只得答应,又不满地瞪阿狸一眼。
旁边的朱高燨听到此处,转身往庄里走,扶风忙跟着,阿狸道:“阿青你跟着慕容公子啊,他会善待于你,我空了就去看你。”又对慕容秋风道:“你把她放在冬儿那里吧,让冬儿调教下。你好好对她啊,不许欺负她啊。”
眼见慕容秋风又抬起脚,她急忙跑开,撵上了朱高燨。朱高燨一路无语,阿狸扶风默默跟随他进了玲珑水榭,阿锦阿绣迎着接进了厅堂服侍更衣。
阿狸扶风留在堂下,扶风正想离开,阿狸却道:“你家殿下又怎么了?”扶风道:“你跟他出去的,怎么问起我来?”
阿狸撇下嘴道:“这次出去怪怪的,也没人惹他,就不怎么说话了。不说话的人最可怕,你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呢,一张脸象三九天似的。”
扶风笑了下。阿狸摇摇头,不解道:“这可是谁教的呢?”
见扶风看着她,阿狸便冷笑道:“别看我,这可不是我教的。”又悻悻然道:“你天天跟在他后面不说话,怪不得你说话不利索,都是说得太少的原故,再这么下去,你都要变成哑巴了。”
扶风忍不住道:“跟着你,哑巴也会说话了呢。”阿狸斜他一眼道:“我读书不多,只当你夸奖我。”扶风嘿嘿笑了。
这时却见阿锦走了出来,道:“阿松阿柏呢?”
门口侍立的两个小长随马上进了来,道:“姑姑有何使唤?”阿锦威严地看看二人,对扶风道:“把他们两人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嘴巴堵了,拉得远远的,不要吵到殿下。”
阿松阿柏吓了一跳,扶风无奈地招手叫过两个侍卫,将两人拖了出去。阿狸急了,忙道:“这是作什么?锦姐姐,打他们作什么?”
阿锦盯了她下道:“你偷偷带殿下出去就要想到会这个后果。”阿狸道:“不是我带殿下出去,而是殿下非要出去的,怎么怪到我头上呢?阿松阿柏更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就要挨打呢?”
阿锦道:“你还嘴硬?不是你成天鼓捣的,殿下怎么会私自外出?阿松阿柏不过是替你受过罢了,你若真心为他们好,就不要鼓动殿下外出。”
阿狸连呼冤枉,道:“这都是殿下的错,你要罚也要罚殿下啊,怎么连累无辜之人?”阿锦道:“你小声点,殿下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不要惊扰了他。”
扶风吃了一惊道:“殿下怎么了?”阿锦道:“有点些微发热,我已让人煎药了,你快把她带得远远地。”又对阿狸道:“以后你离殿下远些,不要在他跟前打晃。”转身去后堂看着小丫头熬药。
扶风早一把把阿狸拽出园子,道:“殿下有些发烧,你消停下。”阿狸怔道:“方才还是好好的呢,怎么一会就发烧了呢?竟真是个纸糊的呢。”
听得远处啪啪声响,伴随着一些呜咽之声,阿狸大惊,忙寻声过去,只见阿松阿柏被分别束在长凳之上,嘴里塞着麻布,两个侍卫抡着板子正在施刑,那阿松阿柏吃痛却是喊叫不出,只能咽哼流泪。阿狸跑上前叫道:“住手住手!”
两个侍卫被阻停下手来,看看后面起来的扶风,扶风只得对阿狸道:“阿狸,这些事你还是莫理了。这几下板子他们吃得消,我已让侍卫出手轻些了。”
阿狸怒道:“打得毫无道理,还说什么吃得消?你说得轻巧打你来试试?”
扶风自知说不过他,便不与她辩解,只给两侍卫使下眼色,两侍卫便又抡起了板子打将下去。阿狸又气又极,嚷道:“扶风你个混蛋,快让他们住手啊。”
说着她上前去抢一个侍卫板子,那侍卫本来一板子打了下来,她冒然上前,侍卫来不及收手,眼看就要打到她头上,扶风眼疾手快将她拉了过去,那板子打得偏了,落到地上。
扶风道:“你不要命了,小心打到你身上。”阿狸叫道:“你叫他们停下来。”扶风道:“阿锦吩咐的,总要做了才行。”于是两侍卫继续又开打。
阿狸被扶风拉着不能挣脱不得,又见阿松阿柏呜咽声不断,心中焦急,便抬起脚来狠狠踩了扶风一下,扶风吃痛,阿狸一把推开他,去抢侍卫的板子,扶风哪里容她上前,又是一把拉住了,阿狸脚步不稳差点摔倒,扶风反被她吓了一跳,忙扶住道:“你怎么了?”
阿狸知道是挣不脱他的,索性把眼睛一闭,装作晕死过去,扶风骇得连声呼唤。
正在此时,朱瞻基恰巧走了过来,看到这个场面亦是心中诧异,忙上前来道:“怎么了?”看到阿狸人事不省,便惊慌起来,道:“还不叫人来看看。”说着他竟然一把接过阿狸,双手抱起要走。
扶风海涛面面相觑,海涛忙上前道:“殿下我来背着她吧。”阿狸猛然被朱瞻基抱住,大为别扭,忙睁开眼,从他怀里挣脱,站了起来。
朱瞻基见她醒过来,喜道:“你醒了?”
阿狸脸上微红,讪讪不知如何开口,海涛忙道:“你方才怎么了,让殿下好生担心?”阿狸抬头看扶风,见他亦是满面担忧,便道:“我一着急便会晕倒,没什么的。请你不要再打他们两个了吧。”
扶风方才担心她有个什么不测,此时看她无恙才放下心来,又见她依然惦记此事,便叹了口气,望向朱瞻基。朱瞻基心思都在阿狸身上,便对扶风道:“什么大事打他们板子?便放了他们吧。”
扶风正中下怀,忙对侍卫道:“长孙殿下命放了他们。你们还不住手。”那些侍卫顺势将阿松阿柏放了,两人虽捱了一些板子,却无大碍,忙给朱瞻基磕头谢过,又谢了阿狸,自行下去擦药不提。
阿狸见两人走了,便对朱瞻基道:“真是谢谢你了。不然这两个又要躺几天。”
朱瞻基却道:“你身体真的没什么事了?”阿狸笑道:“现在可不好好的呢?”朱瞻基方才释怀,道:“方才你脸色苍白倒让人担忧。”
阿狸嘻嘻笑道:“想是天热的缘故。不过你怎么过来了?”朱瞻基道:“听说小王叔微恙,就过来看看。”阿狸哦了声道:“方才锦姐姐说的,却不知怎么样了。”心中却在想怎么好好地就病了呢?想来是个病篓子。
两人说着往玲珑水榭走,进了园门,阿绣正好从楼上下来。阿狸指指楼上,轻声道:“怎么样了?”阿绣笑道:“就是些许发热,已喝了些药躺下了。长孙殿下不用担心,这情况常遇到,我们懂得如何处理。”朱瞻基点头道:“人说久病成医,小王叔病得久了,你们跟着的人也知道如何医治了。”
阿绣笑了:“倒不敢这么说,只是胡大人留下的有药,嘱咐只要发热了便煎服了,很是管用,方才就是这么作的。”朱瞻基笑道:“那么我上去瞧下去,不打扰他,只看一眼便下来。”说着自行上楼。
阿狸却只好在楼下呆着,阿绣笑道:“你怎么不上去?”阿狸垂头丧气道:“阿锦说让我离殿下远点。”阿绣笑道:“她说的是气话,你也当真?我却不信你会这么听话。”说着去忙了。
阿狸想想却也不敢随便上楼去,只在园里打转,海涛看得好笑,道:“你怎么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阿狸道:“你才是陀螺呢。”
赌气去了后厅,到湖心亭处,从这里可以望到朱高燨的房间窗户,有时候闲来无事之时,朱高燨在窗前站立,阿狸在亭中招手示意,两人常作哑谜游戏。此时阿狸张望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一个身影出现,不禁心中沮丧,莫非他病得厉害?
却见远远地朱瞻基过了来,竟然也来到亭中,阿狸喜道:“长孙殿下,你看四殿下怎么样了?”
朱瞻基脸上微有挪揄之意,道:“你这么关心小王叔,怎么不上去自己瞧?”阿狸道:“阿锦说我带坏四殿下,不让我靠近他。”朱瞻基笑道:“小王叔没什么,休息下便好了。”
阿狸点点头,诉苦道:“他这么个身体真是够呛,说病就病,比林黛玉还林黛玉。”说完想起朱瞻基也不知道林黛玉,便不待他开口就解释道:“林黛玉是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儿,弱不禁风,时常有病,不过却生得极美。”
朱瞻基笑了,道:“小王叔可不是女子,要让他听到了会不高兴。”阿狸亦噗嗤笑道:“偏你小王叔生得好看,他若扮成女人,怕是会引起一片惊艳。”
朱瞻基笑道:“你也不要在他面前说他俊俏,他不愿意听。”阿狸道:“生得好看有什么不好,多少人巴不得生得好看呢,真是身在福中不在福。”
朱瞻基转而问道:“听说你曾随郑和下过西洋,说说那里的趣事来听听。”
阿狸知道此身的主人曾随着父亲到过许多个国家,幸好在现代社会她也曾游历过许多国家,便随口与朱瞻基道:“你可听说过美人鱼么?”朱瞻基摇头道:“这却是人是鱼?”
阿狸笑道:“美人鱼是人身鱼尾的海里精灵,我们在海上的时候,有天忽然乌云卷来,狂风暴雨,迫得我们的船只只在海上打转,眼看就要翻船之际,忽然听得有极美妙的声音传来,竟然好似天籁之音,我本来慌张得很,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心都安静下来,也不害怕了,远远地竟然看到几个女人飘在海面上,虽然相距甚远,但隐约看到那些女子容颜美丽,她们在那里唱了些歌曲,那风雨竟然慢慢地停了下来。我们见船儿安全了,便都出舱来,海面上风平浪静,却是什么人也没有,大家心里害怕,想着会不会遇到什么海里神怪,便想着早早地离开此地。待到了岸上,找到了些当地的老者,他们告诉我们,那些海上的女子竟是美人鱼,他们是修行千年的海上精灵,生活在大海的深处,歌喉甚是美妙,能使世间万物沉醉。”
朱瞻基却忽然打断道:“这究竟是神是妖呢?我们以为海底住的是海龙王,哪里有什么人鱼?”阿狸笑道:“你说的是西游记,我说的却是安徒生童话。”朱瞻基狐疑道:“西游记、安徒生童话又是什么东西?”
阿狸呆了下,想来这个时候吴承恩还没出世,安徒生更不要说了呢,便笑道:“这个以后慢慢给你解释吧,我现在再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她把小时候听到的人鱼公主的故事给朱瞻基讲了一下,阿狸说得眉飞色舞,朱瞻基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问一些他听不懂的词来,阿狸打混掩饰了。待最后人鱼公主幻化成为泡沫的时候,阿狸眼里泛起泪水来,小时妈妈给她讲过许多遍美人鱼的故事,每次听都哭得眼泪哗哗。这时候讲起故事来,她不由得想起那相隔六百多年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在现在社会的身体怎么样了呢?会不会象电视里说的一直在昏迷?想得多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朱瞻基被她吓了一跳,他笑道:“怎么听书的人没有掉泪,说书的倒哭了呢?”看阿狸泪眼盈盈,不禁心中怜爱,伸出手来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珠,阿狸方醒悟过来,脸上绯红,忙扭过去自己擦拭了。
朱瞻基觉得失态,忙道:“你方才说的美人鱼唱歌如同天籁,这个天籁之音我也只在书中见过,你能否学得一二来让我一饱耳福?”
阿狸细想了下,忽然想起了莎拉·布莱曼唱的《斯卡布罗集市》真当得起天籁之音,她曾经练过这支歌,便给朱瞻基唱了一遍,她虽然比莎拉·布莱曼差得远,但唱得也是有几分相似,朱瞻基何曾听过这种曲子,但虽然听不懂,只觉歌声悠扬,飘渺空灵。待阿狸唱罢,朱瞻不禁连声赞叹,道:“我竟不知人间真此妙音,你唱的也好,竟比树上黄莺还要亮丽。只是我却不懂词意,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此时海涛晃晃悠悠地走了来,他本身材微胖,个子又小,远远看起为象一只企鹅,阿狸看得想笑,便道:“海涛来了,想必有什么事情找你。”朱瞻基心道这厮当真无趣,便白他两眼。
海涛来到二人面前,躬身道:“殿下,夏大人与虞大人过来了,闻是四殿下有恙,不敢过来打扰,他们在听雨轩等候。”朱瞻基闻言,便对阿狸道:“我要先去了,下次你再告诉我。”起身与海涛离开。
阿狸抬起头来,对面二楼窗前依然只有纱幔摇曳,空无一人。她叹了口气,在花圃中摘了朵玫瑰花来咬来,慢慢又走到了凌波桥上,望着桥下的湖水发愣,这些日子过得甚是舒服,她竟然忘记了她本来属于的时空,今天讲的美人鱼故事让她想起妈妈,想起了家。
忽然阿绣跑了过来,冲她大叫道:“阿狸,你下来!”
阿狸不明所以,看她急匆匆地来到自己面前,拉住了她,喘息着道:“你站在这里作什么?又想跳水么?我可不会水,救不了你。”
阿狸笑了:“笑话,我没事跳水作什么?”阿绣摇头道:“你成天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东西,谁知道你要作什么?你站在这里把殿下吓坏了,让我赶紧把你拉回去呢。”
阿狸恍然道:“原来你们这么想我啊。”她抬头向二楼看去只见窗户开着,却没有人,便笑道:“开什么玩笑,我象会自杀的人么?”阿绣见她嬉皮笑脸,便放下了心,拉着她往厅堂走着,道:“我以为阿锦说你几句,你想不开呢,却应该要想到你的脸皮没有那么薄的。只是殿下吓坏了,以为你又要作什么。”
阿狸哈哈笑道:“怎么,他怕我要跳河自杀?不如这样,我现在就跳下去,就说是被阿锦迫害的活不下去了,好不好?”阿绣便要拧她的嘴,道:“你这人就爱胡说八道,害了阿锦对你有什么好呢?”
二人说着来到了厅堂,却见朱高燨已下了楼来,阿狸见他喜道:“你好了么?烧可是退了?”
朱高燨双颊微红,身上披着衣衫。原来他在窗前看到阿狸在桥上发呆,唯恐她又作出什么事来,忙让阿绣前去拉回来,自己终不放心,披衣下楼来。此刻见阿狸殷勤相问,若无其事的模样,方才放下心来。心中却忽又生出几分恼意,又不好发作,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个桥你以后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阿狸见他忽然对自己态度生硬,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点点头,讪讪笑道:“不上去就不上去,你何必生气呢?”朱高燨双目微睁,道:“生气?谁跟你生气?”阿狸笑道:“你这么个样子可不是生气么?”靠近他身边,悄声道:“你可是担心我突然从水里消失了?”
朱高燨被她说中心事,却不好承认,强辩道:“没有。”阿狸嗤地一笑,道:“看你脸都红了,还是承认吧,就是担心我嘛。”
朱高燨沉下脸来,道:“是啊,是担心你突然没有了,我到哪里再去找个如你这般又笨又蠢地人来解闷呢?”阿狸听得他骂自己蠢笨,却也不生气,笑道:“你担心我,其实我心里很是喜欢,说明你很有爱心哈。”
朱高燨转身上楼,道:“愚不可及,懒得理你。”阿狸又在背后笑道:“就是因为笨,慕容才要你教我的嘛。你也忒没耐心了些。”朱高燨不睬她,阿狸又扬声道:“不过看到你会生气又会骂人,说明你没病了,我也很高兴啊。”
朱高燨忍不住回头喝道:“吵死了,闭嘴!”上得楼去,却又回头扔下一句道:“你唱歌真难听!”
阿狸一怔,阿绣在旁嘻嘻而笑。阿狸问道:“他听到我唱歌了?”阿绣道:“可不是?我上楼去的时候,殿下在窗前立着,你却在对面胡心亭唱着什么曲子,那叫曲子么?我没听过,听着倒还悦耳,只是殿下很是不喜,想来你吵着他休息了。他说你唱的是什么什么噪音,这是什么个意思?”
阿狸咧咧嘴,她闲时给朱高燨讲过一些现代社会的情况,没想到这个朱高燨竟然能活学活用,把她的声音归于到噪音污染之类了,她唱得到底是有多难听嘛。阿狸耸耸肩膀,道:“无所谓咯,他不爱听,有人爱听嘛。”想想朱瞻基的夸奖,她心里美滋滋的。
见阿绣仍然疑惑,她便解释道:“嗓音就是说我唱得很难听,跟乌鸦叫一样。”阿绣哦了下,阿狸拍拍她道:“知道你家殿下多么会挖苦人了吧,损人都不带脏字的。”
阿绣笑了,道:“那是对你,殿下对人向来再温和不过,也就是你敢在殿下面前顶嘴,不过看他也喜欢跟你斗嘴,好象很有乐趣似的。与其整日看殿下沉默寡言,倒宁愿看他与你多吵吵,这样也有些生气。”
此时阿锦从院子外面进来,身边随着一位十七八岁、模样俊俏的小姐,一眼看到阿狸,便道:“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阿狸吐了下舌头,不敢再声张。阿绣见到那位小姐,却笑道:“虞小姐好。”
鱼小姐?刚才还跟朱瞻基说美人鱼,现在就来了个鱼小姐——也是个美人呢,阿狸忙捅下阿绣,阿绣悄声道:“这是原来杭州知府虞大人的千金,去年我们在这里的时候,虞小姐来这里见过殿下的。”
阿锦带着虞小姐进了厅堂坐下,阿绣也忙着去上茶。阿狸生怕阿锦看见她烦恼,便躲了出去,借机去看阿青。
出了玲珑水榭,来到留园,进门便看到了阿青已换上女装,跟在冬儿身后走来走去,阿青一番梳洗后,便整个焕然一新的模样,长眉入鬓,杏眼朱唇,阿狸看着她道:“原来你长得挺好看的啊,干嘛给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样子。”
冬儿看到她,疑惑道:“现在应该是晚膳时间,你不在四殿下身边侍候,又跑出来闲逛?却怎么不去找我家小姐公子去,到我这里作什么?”阿狸笑道:“阿锦嫌弃我侍候不周,不让我在跟前晃悠。秋雨和她飞雪哥哥在一处,我怎么会那么没眼色参合其中呢?慕容吧见了他我就头痛,实在没地方去,只好来你这里蹭些饭了,顺便看看这个带回来的小鬼头。”
冬儿笑道:“你见了公子头痛?分明是他见了你头痛吧。”一面又叫过小丫头去准备饭食。
阿青嘻嘻地走到她身边道:“姐姐,你救了我,以后我跟着你。”阿狸摇手道:“千万别这么说,我也不要什么丫头侍女,你只要有个好着落我便也放心了。”
冬儿笑道:“这丫头机灵着呢,一来就问我要作什么。手脚也勤快。”
阿狸拿起桌上的瓷瓶,当初是她精心收集的,既然带不回去,只好先放在这里,她用手擦下瓶子,上倒没有灰尘,想来冬儿经常打扫,她随口道:“冬儿,方才有个什么知府家的虞小姐去了玲珑水榭,你可认识这她么?”
冬儿想想,道:“当初四殿下在庄子的时候,不时有些官家小姐过来,个个花枝招展的,我却相不起来虞小姐是哪一伴。”
那阿青已听得冬儿一些教导,知道玲珑水榭的情况,便道:“她们是想引得四殿下的注意,然后进宫去作娘娘吧。”冬儿拍打她一下,道:“小鬼头年纪不大,知道得不少,连宫里娘娘也知道。”
阿青笑道:“宫里选妃这是大事,街头巷尾都传得很广。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姐姐如果说到四殿下,我看他生得那么俊,天下想来配得上他的人没有呢。”
阿狸哈哈大笑道:“好冬儿,也不过半天功夫,人调教的很好了,这里七七八八的事情都晓得了。”冬儿瞪了她一眼,道:“这丫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两个倒象一路,我看你趁早把她带到你身边去。”阿青在她背后作了个鬼脸。
一时有小丫头送进饭来,冬儿侍候阿狸用餐,阿狸是极不讲究礼节的,让她们一桌来吃,冬儿与她时间久了,知道她的性格,再加上在这个小园子里,便不多推辞,叫上阿青,三个人简单地用过了。中间三人闲聊,阿狸询问阿青身世,阿青慢慢地说了些。原来阿青出生时便没父亲,母亲一人将她带到十岁时也一病归西,留下她独自一人四处漂泊,这一年多来一直在南方流浪,为的是南方富庶,乞讨更为方便些。为了生计,她没奈何时也偷些东西营生,为此也没少挨打。阿狸冬儿听得凄惨,心中更对她怜爱一些。
说着天色已晚了,阿狸要回玲珑水榭,阿青将她送出很远,才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开。阿狸素来怕黑,今夜月光还亮,她一路小跑回到玲珑水榭。
进到房间,阿绣已经躺在床上了,见她便道:“可吃过了?”阿狸点点头,指指楼上道:“虞家千金走了?咱们家楼上的‘千金’怎么样了?”
阿绣听她把朱高燨称作千金,不觉好笑,道:“殿下身子倒没事,却推脱不适不见客,虞家千金只在这里呆了一会儿便走了。你啊,还说殿下说话损,哪能损过你来?”
阿狸道:“谁让他住绣楼来着?我只知道大家闺秀住在绣楼。”阿绣道:“你懂什么啊,玲珑水榭处于水面之上,一层水气过重,怕殿下身子吃不消,才住在楼上。”
阿狸笑了,道:“虞家小姐可是相中了殿下,想嫁给他么?”阿绣羞她道:“你一个姑娘家,嫁啊嫁地挂在嘴上,也不害羞么?”
阿狸撇撇嘴,去到旁边洗漱。阿绣道:“虞小姐相中殿下有什么用?要看我们殿下中不中意她呢。依殿下的人品模样,只有他挑人的份,轮不到别人来挑他。”
阿狸口中含着青盐,含糊说道:“那是,皇子嘛,多少人都想作皇子妃呢。”阿绣笑道:“虞小姐她们再好,也只能作个侧妃,四殿下正经的王妃,早就定了。”
阿狸抹了把脸,又顺着阿绣道:“是啊是啊,就是你说太子妃养的两个绝色美人将来是他的王妃。虞家千金真是的,作小老婆也这么巴巴的。”
阿绣呸了她一下道:“什么小老婆小老婆你说得太难听,殿下的侧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她若真成了殿下的侧妃,也是她的造化呢。”
阿狸一头倒在床上,哈欠连天,道:“说得你们殿下跟凤凰蛋似的,那么多人抢去。”
阿绣笑道:“可不是么,抢殿下的人不少呢。只是殿下好象都不喜欢似的,皇上太子也无可奈何,只好任他自己挑去。”说着她又想起来,道:“对了,你明日把你的东西打点下,我们两日后就出发加南京了。”
没听到阿狸的声音,阿绣翻身看去,那边阿狸已经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