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廷飞见洛尘虽然清醒却不发一言,便骑着她的摩托车带她兜风。他知道她闻不惯汽油味。“停车。”坐在车后一直沉默的洛尘忽而道。赵廷飞立即停车。洛尘从车上下来,慢慢走到天桥上,眸子里一片死寂。攻击林超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救他不过出于怜悯。
这么快便遗忘了么?
愚蠢而脆弱的人啊,用遗忘来减轻痛苦,真是运用得得心应手呢。这样的人,真是杀伐决断的……我,的转世么?
暗夜里一道自嘲般的叹息在黑如浓墨的夜里散开。
赵廷飞将车停在一边,默默地站到洛尘的身边,眼底是无尽的心疼。明明觉得痛苦,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呢?他了解她的挣扎矛盾,她的愧疚,可是她却如此隐忍自己的痛,叫他如何不心疼?
“想哭,就哭出来吧。”良久,赵廷飞轻声道。
洛尘面无表情地盯着赵廷飞,半晌,慢慢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上。虽然她表面看来没有什么伤害,然而洛尘的腹中却是冰火两重天。烈酒火辣,冰魄冰寒,两股气交缠在一起,胃中绞痛不止;再加上今日她心绪不宁,情绪波动较大,郁结于心,她的煎熬,可想而知。
赵廷飞无声地叹息,轻轻地拍着洛尘的背部。洛尘一震,伪装许久的坚强冷漠终于崩塌,失声痛哭。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片刻便将帮她擦拭的赵廷飞的袖子濡湿。
她啜泣地哭诉着,神情时而茫然无辜,时而满是不安与歉疚。此刻的洛尘不是那个用冰冷无情的假象蒙蔽别人伪装自己、一心为师命而活没有半点自我的行尸走肉。她只是一个被至亲之人伤的支离破碎有家归不得、又因纵容别人伤害自己的亲人而自责愧疚的可怜人。此时的她,敛尽锋芒,只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赵廷飞将她揽到怀中,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关心和温暖,柔声道:“你还有钟昊,还有我。”钟昊对洛尘的在意,他并不是看不到。
洛尘顺从地依在赵廷飞怀中,低低抽泣。然而不到两分钟,她忽而猛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抓住赵廷飞的肩膀,怒视着他:“为什么我已经死了,你还要唤醒我?我的姐姐不要我了,我的心也没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连死都不肯成全我!”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眼底积聚起蓬勃的恨意和绝望。
赵廷飞身形一僵,不知道是因为洛尘的话,还是因为那样强烈的恨意和那样深沉的绝望。心,一阵抽搐,他不顾洛尘的激动挣扎,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如同珍宝一般慎重而严肃。
洛尘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间一股腥甜,接着一股浓稠的淡红色液体便从口中喷写而出,溅了赵廷飞一身。赵廷飞神色一慌,一手赶紧轻轻拍打她的背,为她顺气;一手慌乱地在衣兜里翻找,想要擦去她嘴边的血迹。洛尘忽而抬手抓住了赵廷飞胡乱翻找的手,虚弱地说:“送我去……宏景六路的欢乐之家。”那儿正是她与钟昊租住却尚未住过的房子。赵廷飞轻轻点头。他将洛尘靠在自己怀中,极其缓慢地发动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谁也没注意到,一辆漆黑的汽车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至赵廷飞带着洛尘进去。赵廷飞发现屋子里积压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刚想说什么,洛尘已经下了逐客令。虽然实在不放心,他也知道是拗不过她的,只好万般忧心地离开了。临走前,一个大胆的猜测忽而冒了出来。赵廷飞勉强压制自己对于这个猜测的激动情绪,眼底一抹利光。
是时候面对了……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一手造成的话,他绝不原谅!
他一走,洛尘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一个容貌秀丽的白衣女子的身形在空中渐渐清晰。
“殇。”睡梦中的洛尘忽而唤道。有些事,有些人已经融入了灵魂,即便消除了记忆,也无法完全抹杀他们曾经存在的痕迹。
潜伏于身体深处的亡灵同时释放出冰冷的气息;强烈的杀意中透露着一丝莫名的恨意。然而却难得没有趁机夺取身体的控制权,仿佛因着洛尘无意识时唤出的人也陷入深思;浩瀚无垠的沙漠中,无形的枢纽联系着的另一个空间,重伤的男子闭目养神,忽而一道呼唤自心底响起,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他神色一震,豁然惊醒,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心口,当日的一幕浮上眼帘。原本是必杀的一招却拼着反噬生生收回灵力,无端自残;也令他错过了擦肩而过的记忆。男子注视着心口处爪形的伤口,目光冷锐。周围立时传来一阵声响,更像是不明所以地惧怕而**;同时死亡沙海周边掀起一股猛烈的风暴,将无数闻讯寻宝的人们尽数掩埋。
一直陪在床侧的白衣女子闻言,轻轻皱起眉头,拧干手边盆子里的毛巾,为洛尘仔细擦拭。见洛尘一脸痛苦,白衣女子沉吟半晌,终于伸手朝空中一划,一根檀香立即出现在床边的桌子上。女子吐出一口气,檀香顿时燃起,散发出阵阵清香。袅袅青烟钻入洛尘的鼻孔,渐渐地痛苦之色从洛尘脸上消退。女子绽开一抹欣慰的笑,身影变淡,最终变成轻烟消失不见。
半夜回家的骆铭经过洛尘门前时,闻到一股清香,郁积已久的心绪竟然有些轻松。他轻轻叹息,眼底掠过一抹惊诧,放轻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