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宗文,我妈……叫沈念。”
“我妈……叫沈念。”
“……沈念。”
他和沈念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父母,就只剩下他的几个兄弟。
但自从十年前沈念不辞而别后,“沈念”这个名字就没有人再提起,至少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过。
以至于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当“沈念”再一次贯入他的耳膜时,白忱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有荒凉的思念,如同枯萎成一无所有的旷野,空荡荡的。偶尔经过的,也只有凄凉寒风。
“谁?你说谁是你的妈妈?”白忱感觉头重脚轻得厉害,完全找不到重心,连说出来的话都不像是他的声音。
沈宗文很体贴,给了他足够的缓冲时间,过了片刻他才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沈念,是我的妈妈。”
“沈念?”白忱喃喃自语,让多年没有说出口的两个字在唇边徘徊一圈,仿佛对它陌生至极,“念念?”
沈宗文看着他,点下了头。
“哎呦,白医生,你没事吧。”小护士时刻对白忱察言观色,一见白忱不太对劲,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白忱扶住墙,对小护士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嗓音却是虚弱,“她现在在哪里?”
来省立医院找白忱是他擅自做的决定,现在沈宗文意识到自己有可能闯了祸,“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白忱的眼光探灯一样照过来,沈宗文连忙避开,他的目光刚躲开,又想着,他凭什么要怕他?他长这么大,这个人一天都没有照顾过他,他有什么资格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想到这,沈宗文又把目光以一种英勇无畏的姿态还给白忱。
小毛孩就是小毛孩,就这须臾之间,他的想法全被白忱掌握了。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后,白忱再一次认真地审视他,嘴角挂起一抹清淡的笑,“你几岁了?”
沈宗文梗起脖子,眉头一挑,“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2011年出生的吧。”
白忱一语中的,沈宗文觉得落了下风,故意红口白牙地抵赖,“你猜错了,我不是2011年出生的。”
他现在千头万绪,一时半会儿根本就理不清。况且现在他的心也很乱。十年了,突然有了她的消息,还突然知道自己有可能有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必须找到沈念,找到她,才能得知当年的事情真相。
白忱回头跟沈宗文说道,“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一下东西。”
“啊?哦。”沈宗文真就老老实实地在原地等着。
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听白忱的话。这种感觉很矛盾,对白忱,像是陌生,又很熟悉。莫名其妙地抵触他,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一点。
白忱让他等着,他就乖乖地等着,这样的他很怂,怂到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但目光能看得到的男人,面前这个男人是他曾经幻想过的爸爸,不是在梦里,也不是在想象里,而是真真实实地站在他面前。
沈宗文感觉什么地方圆满了,具体是什么地方,他也说不出来。最后他不但没有走,反而嘴角上扬起弯弯的弧度。
这种感觉,就像得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宝贝。
坐进了白忱的车里时,沈宗文发现自己是甩不掉白忱这个麻烦了。也不知道他妈知道后会怎么做,会不会往死里抽他。
但这个问题沈宗文只微微担忧一下,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虽然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这些年来,沈念和沈宏,还有叶秋给他的溺爱和纵容让他活得一向随心所欲,以至于从不担心做错事后他们会给他什么样严厉的惩罚。
白忱开着车,闲聊的口吻问道,“你上几年级了?”
沈宗文不疑有它,有问有答,“四年级了。”
“在哪里上学?”
沈宗文的脑袋扭向窗外,看着安城的夜景,“黎大附属小学。”
“黎大?黎明大学?”白忱大吃一惊。
当初发现沈念不见时,他第一时间赶赴的便是黎明大学。后来的几年,他又陆陆续续地回去找过几次,但都无功而返。
这个世界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她若是存心躲着,他又可以去哪里找到她?
白忱收敛情绪,漫不经心地问沈宗文,“上四年级了,学习怎么样?”
说起这个,沈宗文骄矜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还好吧,我觉得上学没意思极了。”
闻言,白忱惊了一下,心想他白忱的儿子不会是个学渣吧,这要说出去,首先得先被游斯宾和常平笑掉大牙。
很快,他又听到沈宗文幽幽开腔说道,“太简单了,一点挑战都没有。”
“……”
白忱怀疑自己很有可能被初次见面的亲儿子给玩死。
白忱没说话,沈宗文以为他听不懂自己很有内涵的语言,更加直白地嘚瑟,“每次都拿年段第一,是不是一点挑战都没有?”
白忱笑笑,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见相谈还挺欢,白忱小心翼翼地又问道,“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我妈?好啊,好的很。吃得好,睡得香,整天上蹿下跳地折腾个没完,反正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白忱突然感觉车内的空气稀薄,闷得难受,他抬手将车窗降下一条线,让夜间的冷空气透进来。
沈宗文没注意到白忱的小动作,继续揭他妈的老底,“从小到大,我就见过她哭过一次。”
白忱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就是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到医院偷偷看你。”他一直说他妈活得没心没肺,但他从没想过见到他妈哭他会这么难受,“那时你抱着一个小孩,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一起离开,我妈看到,回头就哭了。”
白忱再一次转过头来。
沈宗文说道,“我和我妈都以为那个女人是你的老婆,那个孩子是你的。”
“不是,”白忱下意识解释道,“那是我嫂子和侄女,叫顾苇,不小心吃进一颗开心果,呛到气管里,非常危险。”
虽然他听小护士说过白忱还没结婚,但现在听到他亲口承认,沈宗文藏在心里,又偷偷地乐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