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房?
这说法真矜持。
她在想,自从那套床单换下来后,整个顾家是不是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和顾老板之间的床笫之事。
“奶奶,我们是夫妻,可以圆房吧?”陶然搞不清这豪门中的规矩,而顾淮云也从未跟她提过在顾家需要遵循什么规矩。
宋黛如的眼里迸着冷光,两边的嘴角都往下压,面无表情地揪着她看。
这副似怒非怒的表情,明明想生气却隐忍着不发,和顾淮云真的是一模一样。
而她真的很喜欢看这样的表情。
陶然感慨基因这玩意儿真是神奇。
只要有一个小乐趣,陶然就能将它无限放大,故意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
“我刚才说你们不能圆房了吗?”
陶然乖巧地摇头,指着桌上的点心说道,“奶奶,我晚饭还没吃,饿了,可以吃一个这个吗?”
谁知她又踩中了宋黛如的哪颗雷,话音刚落,雷就炸了。
“晚饭还没吃?!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还没吃晚饭?”顾老太太将身体扭成了麻花,“吴妈!吴妈!”
“我在这。”
“去,吩咐厨房做几道菜,松茸还有吗?”宋黛如的语速飞快。
吴妈连连应承,“有有。”
“松茸蒸鸡蛋给她做一碗。”宋黛如边说边盘算着,“姜母鸭还有吧,热一下给她吃。”
宋黛如想不出还有什么菜,转回头看见陶然正捧着一只椰蓉大福吃,看了两三秒后,刚刚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她不挑食,什么都吃,有什么就给做什么吧。”
吴妈点头,说了声“好”,疾步走向了厨房。
“我问你,”宋黛如此言一出,陶然立即正襟危坐,“你们有打算要孩子吧。”
陶然的表情空白了几秒,她想的是昨晚。
在关键时刻,她都忘了避孕套的事,顾淮云竟然记得。
他愿意避孕,说明暂时也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陶然回神,但她不敢真说实话,把事情往她的宝贝孙子上推,“奶奶,这个事情,您也知道,得顺其自然,反正我听淮云的。”
宋黛如挑不出她的毛病,“我孙子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倒是你,瘦胳膊瘦腿的,赶紧调理好身体,好早日给顾家开枝散叶。”
当她是一棵树吗?还开枝散叶。要不要开花结果啊?
“我虽然瘦了点,但体检过,全都是正常的。”
她这个眼前活生生的人,顾家人没几个真正关心,倒是关心起还不知道在哪国的曾孙。
陶然不知道她是该替自己悲哀,还是该觉得自己可怜。
她的饭还没准备好,宋黛如继续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她,“我孙子洁身自好,到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要知道他这个品质在有钱人家里是多么难能可贵。”
陶然想说,不好意思,我也挺洁身自好,到现在也只有您孙子一个男人。我这个品质在没钱人家里也很难得。
“嗯,我知道。”
“你们要是生下孩子,什么都不用管,我们会请最好的育婴师帮你们带孩子。”
陶然诚恳地点着头,表示十分赞同。
或许所有的老年人都这样,对自己的人生没什么更多的期盼,却总是挂念着子孙下一代。
就冲着这一点,陶然暂且忍下了她被当成了一个生育机器的悲哀和不满。
见到顾英霆,是在她吃完晚饭后。
顾英霆见到她,没什么表情,仿佛就是把她当做一个认识的客人。
而他派人到省立医院调查她病情的事,还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心上。
她没打算当面追问,同样的,顾英霆貌似也不会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黛如知道了她和顾淮云的那点事,顾英霆也不例外。
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顾英霆连寒暄都没有,就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和淮云在一起了?”
“嗯,”陶然不知道怎的,气就冲了起来,“不需要再去省立医院看心理咨询师了。”
顾英霆的眉形粗犷,其间夹杂着几根白色,更显出几分不近人情。他看过来的眼神透着凉意。
陶然弯起唇角,“爷爷以后要是想知道,大可不必大费周章,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顾英霆有些惊愕地看着她,法令纹被压了下来,像是压着一股即将喷发的怒火。
陶然有点好奇,顾英霆是不是没料到她也有这般贼胆,故意揭破了他这张老脸?
无声地对峙。
顾英霆目光如炬,尔后笑了出来。只是笑的时候,眼里还是冷光迸射。
“小丫头片子,别高兴得太早。”
陶然垂下眼眸,刚刚还能对着宋黛如假意欢笑的表情,现在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了。
“一年。”
陶然下意识地抬头,她不知道顾英霆说的一年指的是什么意思。
顾英霆眼里是居高临下的洋洋得意,“最多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的肚子要是还没有动静,我会再给淮云找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女人。”
几乎是在她听懂了顾英霆的话后,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抖动。
愤怒。
这是她经历过的为数不多、如此巨大的愤怒。
她不知道豪门里讲究的那么多的礼仪、规矩到底是什么,但只给她一年时间,让她生下一个孩子,否则就扫地出门,这样的做法居然就是从顾英霆嘴里说出来。
道貌岸然,是不是也不过如此?
“不用等一年,现在您就可以这么做。”陶然感觉自己不是在笑,而是脸部肌肉自己在抽动,“我怕我的肚子可能没那么争气,一年时间会不够。这样的话,您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吗?”
在顾英霆脸上的怒意明显地聚集起来的时候,陶然依然不肯收手,“看来您对您的孙子了解得还不够深刻,这样,今晚您就去找一个能和顾家门当户对的黄花大闺女给顾淮云,看他肯不肯睡,好不好?”
“陶然,你放肆!”
宋黛如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起了冲突,但眼下见势不妙,她也不敢再坐视不管。
“陶然,我们是说给你一年时间,只要在这一年内怀上淮云的孩子都可以,不是让你一年之内要生下孩子。”
“不好意思呢,奶奶。”陶然淡淡地笑开,笑容里有一抹决绝,“我和淮云在一起,没说不给他生孩子,但生孩子绝不是我和他结婚的唯一理由。”
“不是唯一理由?”顾英霆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道,“但生孩子是你能留在顾家的唯一理由。”
这个时候,陶然无比庆幸顾淮云的那一番感情、婚姻和性要保持一致的理论,才能让她生出笃定和孤勇,可以和顾英霆针锋相对。
“不,爷爷,我在顾家留下来的唯一理由是顾淮云心里有没有我。您可能不大了解,当初可是顾淮云先跟我提的要和我结婚。”
顾英霆终于被她的一身反骨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有胸口快速起伏着,像一口老旧的风箱,呼呼地往外冒气。
“好啦,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宋黛如活不了这团稀泥,只能拿她开刀,“不是我们顾家欺负人,对你要求过分,你去看看普通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哪一个家庭不是盼望着多子多孙?”
陶然觉得很累,很无力,她明明占着理,却要被反咬一口。
但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很理智的声音,跟她说,这是顾淮云的爷爷奶奶,忍吧,看在顾淮云的份上,忍着吧。
但忍到最后,她发现实在有点忍不了。
“可是,奶奶,普通人家不会这么做的。”
宋黛如觉得自己是在给陶然台阶下,她也以为陶然会自己下来,所以一时不敢置信她还会说出什么话出来让场面更加恶化。
“什么?”
陶然又是勾起一个笑来。
但她的笑不是正正经经的微笑,而是带着年轻人天生无畏的叛逆,漫不经心中又透着一股玩世不恭来。
“普通人家不会给新嫁娶的媳妇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内怀不上孩子就要赶出家门。这样的事,普通人家可是做不出来的。”
陶然有一种在玩火自焚的感觉。
会死。
但是感觉非!常!爽!
特别是看到顾英霆鼻子都要气歪了的样子时,骄傲和自豪简直就是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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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别墅的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大奔款款行至,在泊车位里停稳后,熄火。
车上下来的男人西装笔挺,身形笔直俊逸。
手机响起。
“喂。”微凉的夜风中,醇厚低沉的嗓音浓得像一团墨。
一道妖娆的声音从电波里传了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这都多少年了,一回国就没了音讯。”
顾淮云低低地笑道,“没事有什么好联系的?”
对方:“……”
“我早上传给你的那些图片,怎么样?”
对方的声音很骄矜,“不怎么样。我说你是从哪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手里拿过来给我看的吧。我呢,虽然还是没什么名气的设计师,但我以后是要在米兰、巴黎开个人时装秀的人,你这个是几个意思啊?”
“就一个意思,你给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