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酒架上拿下八角玻璃杯,挖了两颗冰块,“咔”,易拉环被拉开时发出很脆响的声音。
不愧是顾老板的自信之作,酸汤肥牛面酸中带辣,没吃几口,味蕾一下子被打开,食欲瞬间涌动。
陶然埋头嗦着面,连夸奖都没空,竖起一根大拇指代表了她无尽的千言万语。
男人面前的筷子还没动,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着冰啤酒,说是喝,更像是在品。陶然狼吞虎咽的狗样取悦了他,抬手捏了一下她的后脖颈,“慢点吃。”
陶然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后,才从面碗里把头抬起来。
男人已经喝完一杯啤酒,在往里续第二杯。和她怕冷的体质不同,他的身上火气很旺,像现在这样,大冬天,啤酒里也要加着冰块。
他抽烟时,给她的感觉是慵懒的,漫不经心的。而喝酒时的顾淮云则莫名地带着一份成熟和落拓,哪怕他只是喝着很普通的啤酒。
修长的手指捏着玻璃杯口,利落流畅的下颌抬起,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口啤酒轻轻地滑入了喉。
抛开爱挤兑她这个毛病来看,顾老板真的可以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了。
“我能喝一口吗?”外面天黑了,想起漫漫长夜又来临,陶然突然也想喝点酒,不都说酒精可以麻痹神经的么。
“想喝酒?”男人垂下眸,略一思索,“我在热火的酒窖里收藏了几瓶葡萄酒,想喝,我让人送过来。”
陶然噙着笑,仰望着他的月牙眼迷离,泛着潋滟的光,好像刚刚喝酒的人是她。随后,她摇了摇头,抓住了他的手腕,低下头去。
他看不见酒杯,但能感觉得到手中的酒杯在倾斜。手指上有她的唇蹭过的触觉,轻柔的。
啤酒不难喝,但刚从冷藏里搬出来,混在冰块中,温度奇低。冰冷的酒精划过喉咙,一路从食道淌过时,陶然痛苦地皱了一下眉。
顾淮云将酒杯换了一个位置,搁在了岛台的另一边,“我的东西你都想抢,小心喝出病来。”
陶然托着腮帮,歪头和顾淮云对视,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忍受着啤酒带来的冰凉透过食道蔓延到五脏六腑中去。
等那股强烈的劲头缓过,陶然又得意地笑上了。
她攥着两个筷子,只顾着吃吃地笑,那情态有些顽劣,也有些可怜。
顾淮云拉开一张高椅,长腿一跨,坐了上去,拿起筷子,欲言又止几次后变成了一句,“吃吧。”
“嗯。”
晚上,想起早晨被季博练完睡的回笼觉,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却是这段时间以来睡眠质量最高的一次,可是说是不省人事,故而陶然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趁着顾淮云洗澡的空闲,她摸进了季博的房间。可惜她摸的时机不太恰当,季博裸着上半身,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显然也是刚洗的澡。
“陶、陶小姐!”季博手足无措地用毛巾勉强遮着上半身,舌头惊到打结,“你、你要干什么?”
陶然反手把房门关上,知道被误会了,叹口气,“别紧张,我对你没兴趣,你身上有的我家顾老板哪里没有?”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身上的八块腹肌,但是这话很有歧义,很容易让人想歪了。
看到季博一脸的不知所措,陶然摸了摸鼻子,发现解释起来太麻烦,索性道明了来意,“那个,明天早上你还起来晨练吗?”
季博吓怕了,先问道,“几点?”
她一般都在三点就醒来,但这个点有点强人所难了,陶然退一步,“四点。”
季博刚刚恢复正常的心率瞬间又不太好了,“四、四点?”
这个结果在陶然的预料之中,所以她很淡定又很从容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季博走去,脸上的笑容狡诈又奸邪。
“你……想干什么?”季博简直心有余悸,特别是还想起了莫非的一句话,“陶小姐就是咱老板的心头肉。”
顾老板的心头肉把她的手机怼到了季博的鼻子上,还笑得十分猥琐,“这张照片想不想要啊?”
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一张普通的比基尼美女图,但对季博来说,则意义完全不同。
因为照片中的比基尼女郎正是廖雨晴同学。
她的面容还是青春可爱的邻家女孩,但穿着比基尼的身材却是火爆到令人血脉喷张。
虽然这个只是她用来和季博谈判的筹码,但有时候她也不禁黯然,为什么只有她这么惨?
当年她为什么要发育得这么潦草啊~~~
“啪!”是用来遮羞的毛巾掉到了地上。
季博的两眼都直了。
陶然知道她的奸计得逞,赶紧顺着台阶哧溜下来,“怎么样,明天你再指导我锻炼,这张照片就归你了。行不行,季大帅哥?”
见季博还没有反应,陶然继续跟他讲道理,“俗话说平时肯帮忙,急时有人帮,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好,明天四点对吧。”季博一口截断陶然极力的劝说。安静的房间里,他的神情恍惚,还透着几分似有似无的落寞。
见势头不太对,陶然不敢提晨练的事,换回正经的语气,呐呐道,“这照片其实是雨晴叫我给你的。”
季博弯腰,捡起毛巾,“我知道。”
“她还说这是让摄影师拍的泳装写真,她没穿给其他人看。”
季博侧着脸,面色平静如水,许久过后才说道,“我知道。”
“那……你加我微信吧,我把照片发给你……”
“不用了。”
陶然:“嗯?”
“不用了,”季博的脸上荡开一抹艰涩的笑,“我明天早上四点在运动室里等,你准时到就好。”
廖雨晴交代的差她还没帮人完成,陶然不敢走,试图力挽狂澜,“照片也是小丫头的一番苦心,而且你也看到了,这身材,你确定不心动?”
季博又是无声地笑了,笑完之后却是摇头。
他的笑很压抑,像是很满足,但满足中又混着一丝惆怅。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问季博,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有没有过后悔。
“你就跟她说她的照片我看到了,还有,让她好好复习功课。”
陶然打了个ok的手势,表示了解。
潜回房间时,顾淮云还没从浴室里出来,陶然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季博的信息比她还快一步到达顾淮云的手机里。
“陶小姐说明天早上四点晨练。”
“知道了,辛苦你了。”
顾老板的这句话还挺温馨,至少季博是这么认为的,温馨的人继续给他发来指示。
“她体质不好,这一段时间睡眠也不足,锻炼强度要小一点。”
毕竟是全国散打冠军的出身,从专业的角度看,季博不大苟同,“我安排的锻炼量不大,再少就没多大作用了。”
过了一分钟,顾老板也没发新信息,季博以为顾老板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不是你老婆,你自然不心疼。她从来没运动过,体能肯定跟不上。”
“……”
他的老板简直不要太过分!
好在很过分的顾老板也没有太忘恩负义,“这个月发双倍工资。”
“不用,老板。”季博感到受宠若惊。
“真的不用?”
季博咬咬牙,“那你不要跟莫非和常平说。”
顾老板爽快答应,“好。”
季博瞬间又产生了一种错觉——老板还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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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照常趴在枕头上写日记,如果被当年的语文老师看到,估计会被感动到哭。
“过两天,廖家有一场生日宴,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出席?”男人穿着浅灰的睡衣,掀开被,坐进了被窝。
“廖家?你姑丈?”陶然问他。
顾淮云从床头柜上拿过书放在大腿上,“是,廖老今年过八十大寿,宴请了很多人。”
陶然保持沉默地又记了一行日记,思绪却被他彻底打乱了。
刚才顾淮云的话重点是在后面——宴请很多人。攀着顾家这门亲事,廖家老爷八十大寿的阵仗想也知道不会小。
如果她出席,势必要对人告知她的身份。
“你希望我去吗?”陶然停了笔,问道。
顾淮云不答反问,“你想去吗?”
陶然不知道他这么问的顾虑是什么,但她的顾虑很简单,不想对外公开她的身份,怕给他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陶然的下巴杵在笔头上半晌,一顿挣扎过后,“你要希望我去我就去。”
“好。”男人的反应很平淡。
她的疑虑,陶然没有问出来。如果不希望她出席,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告诉她廖家生日宴的事,说了,那就是不介意她身份会被曝光的事。
因为这件事,她的日记增加了一个新的素材,陶然又多记了几十个字。
“顾老板希望我陪他参加廖家生日宴,我答应了,他也答应了。”
“这是第一次以顾太太的身份公开于众人面前。”
记到这里,陶然扭头跟顾老板矫揉造作地确认,“到时候我跟别人怎么说我自己,顾太太?”
男人翻过一页书,情绪有点烦,“你要愿意,说是我家的保姆也行。”
保……保啥?
陶然低头接着写,“这已经是顾老板第n次挑衅我的小脾气了,总有一天我要收拾他一个大的。喵了个咪的,我就不信治不了他这狗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