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夏曦同样清楚事实。照目前的状况只有以海纳斯为要胁,才能挟制他的军队,兴许还有一条生路。“那,唯有请海纳斯先生亲自走一趟了。”
海纳斯在前,潇夏曦在后,两人之间总是保持着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又有点颠簸地走过那一段早已疮痍满目的长廊。地板上墙壁上,到处是弹孔,那些曾为海纳斯自傲的中国字画横七竖八地倒亘在地上,布满了凌乱不堪的脚印,昔日的光彩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而黯然失色。窗帘、家具都有被燃烧过的痕迹,零星几个角落里还在冒着火苗。
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潇夏曦只能踮着脚尖行走。她对总督府的地形不熟悉,凭着初来时记忆中的印象亦步亦趋地跟在海纳斯的后面,手心里的银色小枪在透过窗户照射入屋的月照下泛着眩目的精光。因为腿部受伤的缘故,海纳斯的脚步蹒跚,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他在拖延时间。敌寡我众或是敌众我寡的拉锯战里,时间永远是消耗敌人实力的最好的催化剂。
一簇流弹破窗而入,在他们的前方成“一字”横扫。潇夏曦反应迅速,猛地向前扑倒在海纳斯背上,两人同时卧趴在地上,流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砰砰砰”地打在墙壁上。生死悬于一线,任潇夏曦再如何强自镇定,也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
她强撑着起身,手心里全是血。地上的玻璃碎片嵌进肉里,一阵阵翻滚的刺痛。但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求生的本能可以让所有疼痛在瞬间被麻木。银色的小枪仍然紧紧地攥在手里,她喊了下地上的男人,那男人却纹丝不动,依旧背脊朝天地趴在地上。
莫不是被刚才的流弹击中吧?潇夏曦一恸,伸手在他的鼻翼下探了探,竟然如死人般全然没了气息。
她连忙把海纳斯的身体扶正,倚靠在墙脚边上,借着月光察看他身上的伤口,却没有发现有被流弹击中的痕迹。正觉得奇怪,半躺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双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潇夏曦的臂膀反手扳在身后,夺下了她的银色小枪,枪口指向她身上的要害。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没想到海纳斯先生也会采用这种诈死的方法。”潇夏曦凛然地看着他,对他的诈死嗤之以鼻。
海纳斯勉力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待调整了气息后,才笑着回应:“中国不是有句话叫‘兵不厌诈’吗?我只不过来了个‘将计就计’。”难得他在这个时候还抛起了中国的书包。潇夏曦只觉得滑稽,自心底处发出一阵冷笑,笑里却怆然不已:海纳斯反客为主,自己能在他手里逃出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从海纳斯的角度看向潇夏曦,眼前的小女人衣饰稍显凌乱,额上、脸上、身上多处都有被划过的伤痕,而正恰恰是这份坚韧中的孱弱,为她与生俱来的风情增添了一份傲然的美,美得让人颤抖。
他晃了晃手中的银色小枪:“潇小姐,到现在你还会坚持你选择的是一桩‘良木’?”
“我相信我自己。”潇夏曦想也没想,一字一顿地冲口而出。
从来,她就没有怀疑过自己选择的路向。十岁的时候,她选择了离乡背井,到国外学习独立的生活;十八岁的时候,她选择了离家出走,宁愿忤逆父亲的命令也不愿意倒戈人生;后来,她选择了留在司徒皓谦的身边,仅仅是出于一种莫名的信任。
“这时候的司徒皓谦不是成了一具尸体,就是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反抗,难道,你认为他还有能力来救你?”海纳斯想不明白,除了一副皮相外,司徒皓谦到底有什么力量能令一个女人对他如此死心蹋地,即使是处于生死存亡的当口,也能面不改容。
潇夏曦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有些事情只要她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又何必与他人多作争辨呢?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仍然可以选择留下。”海纳斯继续试探,心底深处,他不愿意放弃这个女人,能够将她收归翼下,也算是男人的一项胜利吧。
生死面前,聪明的人都该知道如何选择。
可是那个女人只是侧着头思考了三秒钟,仍然很不识趣地回答:“我还是比较喜欢呆在帅哥的身边。”
海纳斯当场有呕血的冲动,原来她与其他女人同样肤浅,迷恋司徒皓谦只为了那一副皮相。
他的面色一沉,知道再多费唇舌也是没用,既然不能将她变为自己的人,毁灭就是必然的。
紧了紧手里的银色小枪,最后一次看向潇夏曦,却见她两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背后,缭绕的眸光里氲氤着一层难以置信的惊喜。海纳斯顿时意识到什么,背脊凉飕飕一片。
“海纳斯先生很有兴致啊,枪林弹雨下还能如此自若地与女人在这里谈情说爱。”黑暗中,司徒皓谦足不沾地地缓缓走来,轻盈的脚步却似踩在了海纳斯的心坎上,一步一沉重,直至走到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他已经紧窒得仿似停止了呼吸。
临窗的位置光线不足,但俊美如斯的司徒皓谦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所到之处都能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光华。一场激战,他的西装礼服早已不知去向,身上那一件粉色衬衣也在战火中沾上了硝灰,皱褶不堪。可这些都无损他的绝代风华,眉眼处冷魅依旧,脸上犹然挂着那一副让人永远看不透心思的笑容,仿如一枚粉色的罂粟花在月华下盈盈玉立。
谈情说爱?!潇夏曦一头黑线。这男人将她一个小女子扔给那个地中海式的男人,自个却躲一边上与一大群波涛汹涌的女人风花雪月,非但没有惭愧之色,反而以此为乐,就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如此督定地相信他说的话。
外面的枪声不知何时静止了。三人驻足的态势让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
司徒皓谦的出现,海纳斯就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底。在这场男人与男人的较量之中,他终归是个失败者。从对龙二威逼利诱,将他引为同谋,再以沿海的石油开发权为饵,把司徒皓谦的天鹰会一步步地陷入他们的包围圈里,如此周密的筹划也无法将司徒皓谦扳倒,他只能认栽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我们,指的自然是他和龙二。
司徒皓谦孤身闯龙潭,除了龙二外,只有一个潇夏曦,能在短时间内调动如此强大的火力与他的军队抗衡,事前必定做了周密的部署。他不认为龙二会出卖他们的计划,那个老头无可掩饰的眼里分明写着“贪婪”二字。从他选择背叛天鹰会,背叛司徒皓谦开始,已经没有后路可退。
“天鹰会在P国的眼线并不只有龙二一个。”司徒皓谦也不隐瞒,“两年前龙二莫明失踪,一个星期后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大家的线视里,他的理由是到邻国做了一次巡视,但在P国的出入境纪录里并没有他曾经外游的记载。两年里,龙二表面上为天鹰会办事,私底下却在培养自己的实力,还与P国政府有多次不为人知的接触。这些都不能不令人怀疑。而在此次宴会之前的三天,你,”他冷眸一转,目光定格在海纳斯已经苍白得不见血色的脸上,“海纳斯先生,调派了大量的军力隐伏在总督府的周围,虽然秘密,但如此大动作,你认为妄图可以瞒天过海吗?”
海纳斯脸如纸灰。一直以为司徒皓谦在自己的算计之下,殊不知,他和龙二才真正是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
他拿枪的手颓然放下。
“你们可以走了。”他也不做无谓的反抗了。司徒皓谦对他们的计划了如指掌,他做再多动作也是枉然。
“海纳斯先生是个聪明的人。这次激战让我们双方都有了一定程度上的损失,难道你认为,天鹰会会这么轻易地辙出P国?”司徒皓谦眉眼一挑,状似不经意的说。
“你想怎么样?”海纳斯拿枪的手明显地紧了紧。听语气,对方似乎不会就此罢休。
“我来P国和赴宴的目的都非常明确。我要的是P国的沿海石油开发权。”司徒皓谦也不与他兜圈子。他们都清楚,若然夺得P国的沿海石油开发权,就相当于取得了P国十分一以上的海上控制权。P国政府财力有限,而且经验欠缺,只能倚仗外国的资本参与共同开发。而天鹰会同样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控制P国的经济命脉,寻求发展的出口。
“如果……我不同意呢?”海纳斯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司徒皓谦笑笑,对海纳斯的踌躇并不在意。他一步步走近,脚踩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有一种令人心颤的悸动。“与天鹰会结盟,不是比拉拢龙二更值得考虑吗?”
海纳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天鹰会可以助你争夺P国的政权,执掌专政。这是交换条件!”司徒皓谦言毕,与他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伸手可及,慑人的气场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与潇夏曦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