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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钱文森将手机一收,然后道:“这辆车暂时留在你这里,将它好好清洗一次,弄干净点!”
蓝工装明白,钱文森所谓的弄干净点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是怀疑这车子里还藏有窃听装置,让自己将车子拆开了好好再检查一遍。
送上门的冤大头没有不宰的道理,蓝工装脸上浮现出职业化的微笑:“钱先生放心,我们会将车子的内饰都拆下来清理一遍,车底及前盖、后备箱也会一并清理!”
钱文森颔首以表示满意,临走时,他又回头问蓝工装:“你们这儿有什么方便操作的手持反监控设备?”
蓝工装微笑着说:“有,这一款信号探测仪跟对讲机的外形很像,单手就能操作……”
“好,给我来一个,不,来三个!”钱文森财大气粗地要了三个信号探测仪,拎着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张佳佳那儿。
张佳佳听到门铃响,来开了门,见是他,神色有些微妙。钱文森已经快两个月没主动上门来找她了,她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自己这里了呢。
“进来吧。”张佳佳招呼钱文森进来,又泡了一杯他喜欢的大红袍放到他面前,笑盈盈地陪坐在一旁不吭声。
钱文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烦躁地放下了。
张佳佳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她起身绕到沙发后面,伸出两只柔荑,软软地搭在钱文森的太阳穴处,缓缓揉了起来。
钱文森长吐了口气,闭上眼,指了指他左侧的沙发:“我给你带了一件东西来。”
张佳佳瞥了一眼沙发上那个蓝色的塑料袋子,瞧那粗糙的包装,也看得出来不是什么奢侈品。她腾出一只手,趴在沙发上,捞起袋子,按在沙发上,取出里面的四四方方的盒子,然后对着几个大字念了出来:“NBL信号探测仪,这是什么玩意儿,你送我这东西做什么?”
钱文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过身,正面对着她,打开手机,播放出一段录音:“钱总,我听说王慧他们几个的设计都做好了,是不是真的啊……”
冷不防从钱文森的手机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张佳佳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雪白,人也跟着仓皇地站直起来,十指无意地扣如沙发中,紧张地看着钱文森:“你……你从哪儿来的这个?”
钱文森冷笑了一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你还没傻到家,没怀疑到我头上。这是王慧发给我的,她借此多敲诈了我六十万。我问她录音的来源,她只说是一个陌生人发给她的,其余的再不肯多说。不过王慧这人我了解,木讷无趣一根筋,以她那愚钝不知变通的脑子做不出偷偷窃听我,而不被我发现的事。而且若是她早就有了这东西,周六那天也不会去明日度假村堵我了,直接找我谈条件便是。”
心里的担忧变成了现实,张佳佳心乱如麻,咬住下唇说:“那你心里有没有可疑的人选?”
怀疑的人选?对方只发了这么一条短短三分钟的录音给王慧,什么都没说,也不知盯了他多久,更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单凭这么一条录音,他就能推测出嫌疑人是谁,那还做什么珠宝设计总监,直接去做神探,闭着眼数钱得了。
钱文森围着茶几踱了几步,忽地一拍脑门:“肯定是咱们公司的人,而且这人极有可能是咱们部门的,否则对方不会对王慧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也不可能知道王慧的私人邮箱。”
王慧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哪怕她父亲已经来了安城好一段时间,除了因为要时常请假调休向上司钱文森说明过缘由外,在公司里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她爸爸的病情。
因为王慧喜欢独来独往,在部门里也没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因而在她请长假之前连部门里都没几个人知道她家出了事,更别提公司里其他部门的人了,而且其他部门的人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跟他过不去。钱文森的怀疑很合乎情理。
张佳佳的呼吸骤然紧促了几分,修剪得温婉动人的秀眉跟着往上一蹙,疑惑地说:“那会是谁呢?”
钱文森拾起她放在沙发上的信号探测仪:“那段录音是我们离开KTV在车上时录下的,当时只有你我二人,车子和我的手机都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的窃听器。将你那天背的包拿过来,还有手机,也一并测测。”
张佳佳连忙回房将包拿了出来,还解释说:“这个包的肩带松了,我准备拿去专卖店修理,所以那天回来后就将包包一直放在屋子里,从未带出去过,那天用的东西,除了钱包和手机外,都在这里。”
“那最好。”钱文森打开信号检测仪,在包旁探测了一番,没有任何的异常,又将张佳佳的手机拿来检查一遍,还是没有。
张佳佳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低声说:“会不会是对方已经将窃听器给取走了,毕竟这都是一个多星期前的事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钱文森没揪着这个不放,他把信号检测仪丢给张佳佳:“有空将你的屋子都好好的检查一遍,以后每天将手机和包包也检查一遍,免得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张佳佳觉得钱文森有点小题大做了,对方应该是盯上了他,自己这个已经失宠的情人可没什么地位。
不过见钱文森一脸便秘色,她识趣地没有反对,将仪器接了下来,点头应下。
钱文森脸色稍缓,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说:“我若倒霉,你的出国深造梦也跟着泡汤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张佳佳自然知道他们俩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论其他,单说这人已经知道钱文森私底下将其他设计师的设计泄露给她的事,捅出去,被部里其他人知道了,她也别想在设计一部立足了,更别提出国。
以钱文森的不念旧情和心狠手辣,届时肯定会弃车保帅,将一切都推到她头上。便是为了她自己的前途,她也必须跟钱文森一起尽早将这颗潜藏在暗处的不定时炸、弹找出来。
想到这里,张佳佳妩媚的眼珠子一转,笑眯眯地说:“钱总,他不出来也没关系呀,咱们可以将他引出来嘛,知道是谁了,对付这种无名小卒对钱总来说不过是伸伸手指的事。”
钱文森被她奉承得很舒服,眯起眼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张佳佳抿唇一笑:“拿到王慧的私人邮箱,对钱总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你说是不是?”
钱文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油腻腻的胖手指,捏了捏张佳佳笑靥如花的粉嫩脸蛋:“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宁薇,你回来了,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送你回去。”
他深邃的眼神中充满了歉意和懊恼,似乎是生怕左宁薇被厅里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给污染了的样子。再看他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与其余人的放荡不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这么一对比,更加显得钱文森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简直是宴会厅里的一股清流。若是单纯又正值青春少艾的姑娘见了,很容易对钱文森生出好感,多来几次,搞不好就芳心暗许了。
钱文森果然老奸巨猾,将人心揣摩得如此通透。
左宁薇眨了眨眼,颇为苦恼地说:“我倒是没落下什么东西,只是……钱总,咱们不等贺先生了吗?”
“贺先生?贺老先生的子侄?”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从左宁薇背后响起,张佳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冷不防在这里碰到张佳佳,饶是淡定从容老练如钱文森也忍不住变色,不过他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失神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转眼他就恢复了淡定的笑容,只是看向张佳佳的眼神有些不善:“佳佳怎么在这里?”
张佳佳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了。
左宁薇可不想这两人当着她的面吵开,她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因而连忙出言替张佳佳解释:“钱总,佳佳有个同学在这里请客,我们在洗手间碰上了。佳佳听说总监也在这里,就过来跟钱总打个招呼。”
经过这个缓冲,张佳佳也冷静下来,伸手挽着左宁薇的胳膊,偏着头,扬起笑脸,定定地看着钱文森,娇嗔道:“钱总可真是偏心,只带宁薇一个人过来长见识。这可不行,我也要留下,一并见见贺先生,宁薇,你说好不好?”
左宁薇当然要说好:“我拉你过来,不就想让你一起见见贺先生吗?说不定会有新灵感产生。”
看着左宁薇真诚的侧脸,张佳佳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她比左宁薇更清楚,就凭钱文森,还没那么大的脸能请得动贺先生,这不过是他泡妞的一贯招数罢了,当初自己不就这么一步一步上当的吗?
若是只有左宁薇一个人在,钱文森定会假装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不过今天有知道他底细的张佳佳在这儿,便是答应再等一会儿,他也不能对左宁薇做什么,反而可能会惹怒张佳佳,万一她待会儿不小心说漏嘴,那就麻烦了。
在心里思量了片刻,钱文森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镜框,目光一撇,回头望了充满着萎靡之气的大厅一眼,蹙眉说:“今天还是算了,这时候了贺先生还没过来,可能不会来了……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我先送你们回去,以后我再想办法替你们约贺先生。”
说得好像贺先生是他随时都能约见的一样。张佳佳偷偷扯了扯嘴角,目光讥诮地看着钱文森,嘴上却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钱总还真是个替下属考虑的好上司,我没意见,宁薇你说呢?”
左宁薇失望地垮下了小脸:“那就麻烦钱总了,下回我跟佳佳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怎么能让你们俩破费呢,我是你们的上司,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你们俩好好表现,争取将两个名额都拿下,给咱们一部长脸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钱文森不愧是做领导了,两句话就撇清了他的私心,一副一心为公的模样。
左宁薇捧场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钱文森,张佳佳也没拆台,跟着敷衍地笑了笑:“钱总真是个大好人。”
钱文森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领着两人离开了宴会厅。
刚到门口,就有门童将他的车子开过来,钱文森正要招呼两人上前,突然,马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中探出一个头来,高声喊道:“宁薇,这里!”
左宁薇连忙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对钱文森和张佳佳说:“那是我隔壁的哥哥,我搭他的顺风车就行了,免得待会儿还要劳烦钱总绕弯。”
张佳佳隔着明明灭灭的灯光看着左亦扬那张张扬肆意的笑脸,用手肘撞了撞左宁薇:“好你个宁薇,藏得够深啊,啧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左宁薇的两颊飞起一抹红霞,眼神闪了闪,一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哎呀,佳佳,你别胡说,我先走了,你跟总监路上小心。”
说完急匆匆地跑向左亦扬。
左亦扬也极为配合地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然后还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斥道:“你这丫头,大晚上的还跑出去喝酒,满身的酒味,小心我回去跟婶婶告状。”
左宁薇吐了吐舌头,讨好地笑了:“亦扬哥哥,别跟我妈说,我给你买一周的早餐,好不好?”
左亦扬没回答她,踩着油门,黑色的汽车像离弦的箭,没过几秒就汇入长长的车流中,消失不见。
“他们的感情真好,宁薇可不会像我这么傻,轻易就上钩。”张佳佳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钱文森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这会儿张佳佳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反正目标已经走了,他也不用再装斯文了。钱文森将领结一扯,直接丢在了张佳佳身上,呵斥道:“闭嘴!”
闻言,张佳佳不但没闭嘴,反而笑了,前俯后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钱文森,你没良心!”
听到她的指责,钱文森轻蔑地笑了:“张佳佳,别说得你对我有多深情似的,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跟着我这一年,你可不亏。你进公司才一年,去年绩效就评了A,还有你现在住的房子,我可不欠你。”
张佳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好半晌,她才咬住下唇说:“钱文森,我知道你喜新厌旧想甩了我,可以,让我出国,我们就两清了。不然,有我在,你也不方便,不是吗?”
这女人倒是不蠢,这时候还知道为自己谋取利益,跟他要出国的两个名额之一。罢了,若是一个名额能将她打发掉,也不算亏。
钱文森敲打着方向盘,轻轻哼了一声:“好,我答应你,不过你最好在左宁薇面前闭嘴,否则但凡有半点风声流出,我能将你捧上去,也能将你摔下来!”
***
这边,汽车一汇入车流,左亦扬就板起了脸:“怎么回事?那个地中海对你不怀好意?要不要我出面,给他发封律师函?”
兄妹俩一起长大,因为左宁薇从小就长得漂亮的缘故,总是有许多男生往上扑,有的好说话,拒绝就完了。有的就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这时候,左宁薇经常让左亦扬扮演她的青梅竹马好哥哥做挡箭牌,久而久之,兄妹俩也形成了默契。因而今天才能没有任何的对戏就表演得这么逼真。
左宁薇就知道瞒不过他,若不是担心钱文森使坏,占她的便宜,她也不会让左亦扬来接她。请神容易送神难,左亦扬可没钱文森那么好打发。
左宁薇想了想决定选择性地对他说实话:“他好想是有那么点意思,不过你妹妹我已经给他找了事情做,相信他最近都不会有空找我麻烦。”
左亦扬一挑眉:“你说旁边那个女人?你们公司不是业内前五的大公司吗,怎么这么乱,干脆别干了,正好我缺个助理,你来帮我。”
左宁薇翻了个白眼:“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学法律的。哥,我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应对这种事,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左亦扬听她这么说,脸色也不见好转,冷声道:“反正你多注意点,有事给我打电话,有人敢欺负你,不要忍,大不了回家我们养你。”
左宁薇连忙应是:“好,我知道了,没人敢欺负我的。”
说话间,车开进了停车场,左亦扬停下车,扭头看着准备下车的左宁薇道:“你今天让我带你去买录音笔和微型针孔摄像机就是为了搜寻证据吧,怎么样,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让我这个专业人士给你看看。”
处理这些,他这个律师确实比她这个门外汉有经验,想了想,左宁薇将录音笔和微型针孔摄像机拿了出来。
录的像要在电脑上才能看,左亦扬就先接过录音笔。
滋滋的声响过后,很快便传来两道女声,只听了一半,左亦扬的脸色就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说:“妈蛋,这群人竟然群P,就是你所谓的有那么点意思?”
左宁薇将毛巾放在一边,拉开抽屉将旧手机掏了出来。
手机上显示:你有一封新邮件。
左宁薇握住手机的手一顿,这个手机是她去年换下的旧手机,当时所有的账号都转移到了新手机上,相应的app也都卸载了。因为她嫌切换邮箱麻烦,周六那天为了给王慧发邮件,她又将这个手机翻了出来。
所以现在给她回信的不是王慧就是骚扰广告了。
左宁薇滑开手机,点开邮箱,手指头滑动到未读邮件前,看着那行熟悉的邮箱名。左宁薇的表情有些微妙,她轻轻点开邮件,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你是谁?
左宁薇扬起唇,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她坐直身,十指飞舞,一行字出现在手机中:路见不平者!
然后点击发送。
过了几分钟,那头又发来信息:是吗?既然你将这段录音发给了我,肯定也是瞧钱文森不顺眼,咱们合作,见个面,时间地点你定!
由她定?这是将主动权递到她手里的意思?
左宁薇倍觉有趣,想了想,干脆利落地说:明天下午六点,郁香茶楼,二楼三号包厢。
郁香茶楼离他们公司不远,走路只要十分钟就能到。公司五点半下班,离六点还有半个小时,收拾一下,走过去刚刚好。
看到这地点和时间安排,钱文森精神大振,笃定又惊喜地说:“鱼儿上钩了,果然是咱们公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