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那日唐氏与孙大娘在试探了萍儿口气后,唐氏便有心撮合这桩姻缘,心想先去探探女方口音,于是择日去到她家,祖霖在工地值班,萍儿在自家忙活,只有周春芹在家正没事闲着磕瓜子,见唐氏来了,连忙让座,又渲茶递水,妯娌两个坐着闲扯。
唐氏难得到祖霖家里,周春芹便琢磨她必有事来的,本又是个直爽性子,便问唐氏道:“她婶子今儿有空来坐坐,倒使我心里着实高兴好一阵子,萍儿那丫头脾性儿随我,给她二叔添了不少堵呢。”唐氏见说,笑着回道:“嫂子是个直脖子驴,我也就不捂着套着了,如今正为萍丫头的事来问问嫂子呢。”周春芹略一踟躇,问道:“她婶子有话不妨说在明里,莫非那丫头在你家没眼力介儿,惹着弟媳妇儿恼了?”唐氏呸道:“自个儿屎尿阿臜,生的亲身女儿也跟着吃灰不成?萍儿那孩子好着呢,我这里心疼还来不及。孩子今年也二十三岁了,按说也该谈婚论嫁了。如今这里有一个去处儿,就怕说了嫂子恼,我倒成了多嘴的人了。”
周春芹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喜道:“我道什么事儿,原来是给你侄女儿提亲来了,那有什么好恼的,嫁猪嫁狗是她的命,说罢,是哪家子好人家?”唐氏道:“嫂子不恼我便说了,你看那个吴乡长如何?”说罢低头不语,只拿眼睛瞄那周春芹,本想她会发火儿骂自己,未料想周氏倒笑起来,说道:“原来说的是那后生。人倒长得不赖,听说家底也厚实,只是不听说他离过婚的么?”
唐氏心中有了底,便赶紧撮合道:“离过婚又怕什么,如今这社会,离个婚比结婚还方便许多。何况那小吴人还不到三十岁,如今是副乡长,又能干,人缘又好,保不准以后还县里市里做大官去呢。咱丫头人又老实,不嫁给他那样的实诚人,难道还要像你一般跟着个酒鬼不成?依我说,你若想通了,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怕你家萍儿不肯依,总要你多劝导才是,毕竟现在讲究什么自由恋爱,总须丫头点头才成。”周春芹低头略一思付,说道:“罢了,等丫头回家我问问她,还有她老子,喝了酒最是个倔脾气驴呢。”
唐氏笑道:“这可结了。我现在便回去找那小吴去,只咱们姊妹儿在这里瞎叽咕,那边还不知一二呢。”说着站起来便出门走了,一边周氏送出门来道:“让她婶子费心了,喜酒多喝几杯。”
唐氏来到支部,见吴乡长正在屋里看电视,便坐下来将话说了,只说萍儿不错云云,套问吴乡长口气。吴乡长终是在官场里淌过来的,很快便明白了曲直,当下便应诺了,道:“让婶子二叔一家子人都操碎了心,从此我表示你儿子。婶子请放心,虽说我
离过婚,但绝不会亏待了萍儿一家,媒妁之言,一切彩礼嫁妆定要翻倍奉送,孝顺双亲,婶子可以见证。”
唐氏见着话儿,一路笑着回到自己家里,迎头看见芸儿正在那里与萍儿两个叽咕,那萍儿满脸绯红,于是便取笑芸儿道:“乖孙女儿好长的耳朵,我这里前脚还没出屋你后脚就闻到了屁味儿。如今见你小姑有了好婆家你心里也痒痒了不是?放心罢,便哪里也去不得,改天我帮你提提辈份儿,从此不再喊奶奶,也叫我姑姑就是了。”晓芸听了,急忙跑了,唐氏看一眼萍儿,见她一脸的高兴样儿,便知她早已知晓,只会心一笑不提。
到了晚上,祖贺从工地归来,唐氏对他说了白天媒约之事,祖贺久不说话,唐氏以为祖贺不依,问道:“我也不过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不成权在乎人家,难不成咱家还缺那一点谢礼钱不成?何况萍儿那丫头自小在眼前里长大,小人儿长得又标致,又懂得三老四少的,便惦记着也是情理之中,谁又图什么吴乡长有乡长怎的:难道归农比他管还小不成?如今归依虽说落魄一时,到底咱大哥哥场面大,人家说翻身只在朝夕间,请问谁又不托着你哥哥面子?依我看来,这世道变化快得竟比放个屁都溜敞,以后谁指望谁还说不准呢,又拿什么架子给谁看!”
祖贺听了唐氏一番牢骚,说道:“究竟是个娘们儿家里,头发长见识短。我说不依了么?我们又不是她亲娘亲老子,如何能左右人家?我担心的是你不知好歹去吴乡长那里见风吹,好好的一桩姻缘倒被你弄得咱家失了体面:便再怎样说道,萍儿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那姓吴的不过是个二手货,赔钱的买卖,祖霖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特别是萍儿她娘,此事若办好了你我脸上都有光,若是一时办糟了,请问你可吃的消?早晚作起来,倒给一家人添堵,不信就瞧着。”
唐氏听了噗嗤一乐,笑道:“若等你操心,萍儿早去小西山做尼姑去了。还以为你多大胸怀呢,请宽心罢,早就遣派好了。”便打来洗脚水伺候祖贺洗脚上床,两人又商量好久,都认为这门亲事定下不疑。
那边萍儿回家,早在祖贺家里吃过了的,刚要洗刷上床,晓芸来了,进门问道:“奶奶萍儿姑姑来家没有?”周春芹用手一指萍儿卧室,暗说道:“你小姑在床上呢。”晓芸听说,便径直来到萍儿闺房,见萍儿正和衣躺在床上,笑着问道:“小姑儿感情有了心事了,连衣服都懒得脱了。”萍儿见晓芸来了,也不说话,将扭向里边,故意不看晓芸。晓芸吃了闭门羹,当下将鞋子脱了,一轱溜钻进萍儿被窝,将手楼主萍儿脖子说道:“让你有了情郎忘了亲,掐死你个忘恩负义的
小贱人。”萍儿不经扰,咯咯笑着求饶,轻声喊道:“没大没小的小骚????货,今晚又要和你小姑睡不成?”晓芸也笑道:“再不让小姑搂着,以后恐怕没了机会了,那男人搂的总比侄女儿搂的舒坦多了。”
两人闹一会儿,都躺着不说话,一时萍儿叹道:“心里正难受呢,可见感情由不得自主,你小姑的命不济。”晓芸听说,于是劝道:“我娘也正担心你想不开呢,所以让我来陪你说话。我是你侄女儿,又一般大小,从小一起长大了的,所以在心里还是靠你最近。依我看来,这门亲事最好不过,虽说吴乡长离过婚,但终究没留下孩子,最难得人实诚,毫无官架子,人又多情善感,俗话说一步错未必步步错,小姑跟了他定会没错,一辈子好福气呢。”
萍儿笑道:“不要脸的小骚????货,亏你还是个教学生的老师,什么又叫多情善感,请问你如何知道,莫非和人家也早有了情了?”说的晓芸一时毛了,拿手去撕萍儿的脸,两人又闹了一阵,才都脱衣睡了。
这边周春芹将白天唐氏的话对祖霖说了,祖霖听了也不多想,一边喝酒一边道:“如今这世道离婚不算什么包头,依我看这事可靠,再者话又说回来,她二婶还能骗我们不成?”
一时大家都睡了,独萍儿安寝不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不能入梦。正焦躁不得法间,忽然卧室门外来了一个年轻后生,行貌不比那日之人,样子若女孩儿般温婉,只见他站在萍儿窗前含泪说道:“姐姐竟忘了当日情谊了,如今便要嫁人,恭喜恭喜。”萍儿慌的赶紧问道:“你是哪个?为何来我房中?”那后生答道:“这世间千变万化,善即是恶,恶即是善,谁又能分得清?当日念你我相识一场,故耗费十年光阴山来看你,床第之欢,只是为了未了之愿。如今姐姐忘了前缘尘事,从此只随姐姐心愿罢了,今日一别,从此不见。”说罢,便消然而去。
萍儿一惊,忽的惊醒,原来又是南柯一梦,见晓芸已入梦乡,自顾叹了一口气,说道:“究竟作的什么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