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已有了冬天的寒意。不过葛文鹏还是早早的起来,静静的守候在帅府大门外。昨晚葛晗告诉小文鹏,有个从远方过来的哥哥,要在自己家过段时日,而且葛晗还把接待的重任交给了小文鹏,小文鹏是格外上心,一大早就出门等候了。
“咔嗒,咔嗒…………”
一头枯廋的毛驴,背上驮着两个箩筐,跟在一个少年的身后,向帅府方向走来。
走在前面的这个少年,穿着一身青衣,肩上还挂着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放了什么。
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剑眉星目,只是身上落了一层灰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小文鹏站在台阶上,目光越过少年,继续向远处张望。
这少年却在帅府门前停了下来,盯着小文鹏上下打量。
小文鹏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收回目光,见站在门前的少年盯着自己看。小文鹏皱了皱眉,不过还是很礼貌的,像大人一样,拱手道“这位兄台,你有什么事情么?”
这个土里土气的青衣少年,正是闵天行。
闵天行昨天就被告知,今天会有人在帅府门口迎接自己,不曾想竟是个八九岁的男孩。听到小文鹏询问,闵天行挠了挠头,看着一身华服的小文鹏,犹豫着怎么表明来意。踌躇的道“我……我是……”
小文鹏见到闵天行的样子落魄,言语吞吐,心道眼前的人多半是落魄了,想讨两个钱花花。于是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钱袋,咬了咬牙,从中摸出一小块银子,大方的塞到闵天行手里。
闵天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小文鹏道“这位兄台,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寒舍接待贵客,恕我不能招待,一点小钱,麻烦哥哥自己到前边客栈歇歇脚。”说完还潇洒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喔。”闵天行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牵着毛驴继续向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一拍脑袋,心道我来就是要到帅府,现在走去哪里?不过转念一想,帅府居然弄个小孩来糊弄自己,还说要招待贵客,明显是瞧不起人,不进去也罢。想罢,脚步越发急促的向前走去。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京城的街道也越来越热闹。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着吵闹的人声,看着街道两边玲琅满目的商品。闵天行愈发兴奋。
牵着毛驴从东街逛到西街,转过去又从南街逛到北街,当他还想接着转转的时候,身后的毛驴却不干了,一步也不肯往前走。
闵天行拽着缰绳,也堵了气。卯足了力气,硬是将这头倔驴拖了一丈远。
这头驴脾气上来了,还真是硬气,紧绷着四条腿,滑行了一丈远。
街上的行人看着稀奇,聚了过来,围着闵天行指指点点。
有说驴倔的,有说闵天行傻的,还有说闵天行力气大的……
闵天行被闹了个大红脸。心道“驴啊驴,你干什么,诚信让我丢人不是?”
倔驴当然是听不到闵天行的心声,依旧我行我素的站着纹丝不动。
这时几个身穿华服的青年,拨开人群到了闵天行跟前。
一个手摇文扇的少年,指着闵天行对身后的同伴轻笑道“各位,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你们,面对这种情况,你们应当怎么样才能让这头驴乖乖听话?”
闵天行听这少年一说,心道是帮自己解围的,对少年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一个木墩一样的少年戏谑道“若是我,定然后掏钱买些青菜,引着这头驴向前走。可惜了,这穷小子恐怕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怎么会给驴买菜吃。”
“哈哈……哈哈……”
胖墩的话,引得在场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闵天行的脸憋的通红,不过看他们都是些孩子,也就忍着了。手中发力,硬拽缰绳,默不作声的拖着驴往前走。
闵天行的行为为当成了懦弱又被这群少年调笑了一番,引得围观的人群轰然大笑。
闵天行深呼吸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默念心经,平息着心中的无名火,低头拽着倔驴往前走。
“哎!你这人也真是,怕他们做什么?”一个脆生生女声,在人们的嘲讽声中,格外突兀。
闵天行抬头看去,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身紫色装扮扮,腰间斜挎着一口绣刀,鹅蛋脸,丹凤眼,年纪虽小,却出落的相当标志。
闵天行憨憨的冲小女孩一小,低头又要往前走。
这下女孩反而不干了,张开双臂,拦住了闵天行的去路,道“你怕他们,我可不怕,不过几个纨绔子弟,你不要走,本姑娘替你出头。”
闵天行听小女孩这么一说,好奇心上来了,想看看小女孩究竟怎么替自己出头。狠命的挤出两滴泪水,面露委屈的,装作胆小怕事的道“我本来是投靠亲戚的,没想到亲戚嫌我穷,不认我,我没地方去才在街上胡乱的逛,却被这些公子哥戏弄,还请大小姐做主。”
听闵天行一说,小女孩颇为同情,小手一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了,我包准怕你他们给你道歉。”说完,眉毛一竖,指着小胖墩和拿扇子的少年,道“你俩过来,快给人家道歉,不然我打到你们道歉为止。”
两人一说,面露难色。当众对一个土不拉叽的乡下人道歉,着实丢面子。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小胖墩到了小女孩面前,一脸巴结相,道“墨轩妹妹,我们也没怎么他,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你问问他是不是?”
闵天行一看小胖墩挺怕小女孩的,而且心里也憋了点坏,想让小女孩修理一下这些没礼貌的孩子。故作委屈的哭嚷道“你们合伙欺负我这个乡下人,我早听说过,京城里的公子小姐都瞧不起人,戏弄人,而且还会假装好人,骗我们这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围观的人一听,感觉闵天行傻傻的,肯定有好戏看,更愿意离开。围观的人也就越聚越多。
小女孩听闵天行这么一说,急的直跺脚,由于涉世未深,没听出闵天行在用激将法,对闵天行道“你先别哭,我说了会替你出头,就一定会替你出头的,你说吧,想怎样收拾他俩?”
闵天行继续装傻充愣,伸手摸了一把鼻涕,怯怯的道“你刚才说的,打到他们道歉为止。”
小女孩没说话,转过身对小胖墩和文扇公子喝道“我数三下,你们再不过来道歉,我就要动手了。到时候你们求饶也没用的。我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
文扇少年和小胖墩,面面相觑,小女孩的手段他们确实知道。小女孩名叫许墨轩,是许文公的女儿,从四岁起就拜在猛虎门第一高手,唐敬之门下,打他们两个绰绰有余,而且许文公还是他们的院长。
“一!”
文扇少年和小胖墩,四处张望,想开溜,不过看看四周的退路,都被围观的路人挡住,实在跑不掉了。
“二!”
两个同命相连的家伙,互相看着对方的苦瓜脸,都在犹豫,因为在他们心中——向一个穷人道歉是丢脸的事。
“三!”
话音刚落,两个家伙抢着道闵天行跟前作揖赔罪。
许墨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俏脸一扬,一副“小样,治不了你们的表情。”
闵天行看两个少年打躬作揖的样子,心里偷乐,不过怎么对付这头倔驴他还是没辙,索**给这两个调皮的小孩。于是怯懦十足的对打躬作揖的两人道“不敢当,不敢当。免礼免礼。”
两个少年,听闵天行这么一说,以为没什么事了,双双对着闵天行和许墨轩边拱手告别,边往人群里退。
许墨轩也没阻拦,感觉自己今天的见义勇为,做的非常漂亮。
闵天行见两个少年要走,急忙对许墨轩道“大小姐,可是…”
“可是什么?”许墨轩应道。
“可是他们刚才还在讨论,怎么样帮我把驴子牵走呢。”闵天行说的非常的小心,一副非常害怕得罪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样子。
听闵天行这么一说,许墨轩一指正要消失在人群中的两人,喝道“给我回来。”
两个少年只得乖乖的回来,垂头丧气地回到许墨轩面前。
许墨轩对着两人颐指气使的道“你们帮他把毛驴弄走,不然的话,我会告诉我爹——就说今天你们在外面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闵天行一听,心里汗了一把,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狠厉,这样的话也敢说。
俩人一听顿时傻了眼,忙解释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呀,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哼,我不管。反正如果对我爹这么说了,无论真假,你们都会先挨一顿板子的。”许墨轩蛮横的道。
两个人又是一顿交头接耳,就保住屁股和保住面子的问题,做了深入的研究。最后两人一致决定,先保住屁股再说。
于是怪异的一幕出现了:两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公子,一胖一廋——廋的脖颈后插着一把公子文扇,牵着一头毛驴的缰绳。胖的怀里抱着一捆青菜,一只手仰着,引着一头枯廋的毛驴往前走。后面跟着土里土气的少年和灵气十足的小丫头。
许墨轩人小鬼大,一路上竟打听闵天行的情况。
闵天行把昨天事先编好的一套故事,尽数的讲给了许墨轩。
闵天行说自己出生在龙山附近,父亲是山中猎户,从小在山里长大,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当年父亲遇到受伤的葛晗,救了他一命,所以葛晗许下承诺无论什么时候,需要葛晗帮忙的时候,葛晗会尽力相助的。没想到,今年父亲上山打猎,不知所踪,母亲就催促他来找葛晗,所以就进京来投奔了。
许墨轩听了,好玩的地方咯咯笑个不停,听到闵天行父亲失踪更是哭个稀里哗啦,到最后听说闵天行是来找葛晗的,小手一拍胸脯道“你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带你去帅府。”
“你?”闵天行不可思议的失口道。
“嗯,就是我,怎么了?你不信?”许墨轩答道。
闵天行没有说话,心道:京城里果然是卧虎藏龙,一个小女孩就有这么大来头。
小女孩见闵天行没有做声,以为不相信自己的话。忙冲前面伺候毛驴的两个少年呼喊“肖自刚,张斌你们告诉他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两个人同时无语,光顾着摆弄毛驴了,哪里知道两个人在后面说了什么。不过两个家伙也算机灵,异口同声道“真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许墨轩听出两人,是在糊弄自己,上去给牵马的少年,屁股上狠狠的来了一脚,恨恨道“好你个肖自刚,敢敷衍我。”
闵天行见了,心中窃笑。着小丫头算得上是个小魔头了。
最后在许墨轩的提议下,一行人向帅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