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被子里的苏心溏，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反应，实际上浑身一愣，脑子里顿时空白了一片。
傅云曦刚说了什么？他什么意思？
苏心溏反复地想这两个问题，整个人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来伤你的心，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的女人，从来没有过别人。我受不了的是，我等了你六年，当你出现以后却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不管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不管你为什么又出现，但我计较你的心里到底还有谁。我是不够自信，所以不能完全信任你，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确定你的心，是不是还在我这里。”
傅云曦的话一句一句清晰地传来，让苏心溏不得不怀疑这是梦。就他们俩之前闹僵的关系来说，她不明白傅云曦怎么会突然跟她说这些。他心里不是恨她，不是巴不得她走得远远的吗？为什么要说这些来动摇她的心？难道这是他的另一种把戏，又一次来捉弄她？
苏心溏想到这些，觉得自己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该要给傅云曦一点答复，不然这漫漫长夜，两个人都不好过。她不知道傅云曦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似乎习惯了把事情往坏的一方面想。
“你被鬼附身了？”她露出个头来，满脸警惕地看着傅云曦。
傅云曦嗤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来，说：“如果鬼附身能够让人说真心话，也算它做了件好事。”
“傅云曦，你……”苏心溏越听越觉得今天他有点不对劲，以傅云曦那么傲娇的性格，怎么会轻易先向她示弱服软？
“我梦到了我父亲。”傅云曦忽然岔开了话题，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心溏愣住了，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他说的梦到，是什么时候？他刚才不是没有睡着吗？
“你不是问我，那天在梦魇里面，到底看见了什么吗？”傅云曦知道苏心溏不懂他在说什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这下苏心溏就反应过来了，露出惊诧的目光，愣愣地看着傅云曦。其实说实在的，当时她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她不敢在傅云曦面前说出来。这世上能让傅云曦痛苦到那种地步的事情，恐怕只有那件事情莫属了。
“我梦到我爸，手里拿着石块儿，跟我说，‘恶作剧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他的脸，他的身体，就跟从车祸现场里面被抬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我看见他的时候，就好像被一块烙铁在心里烙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不管我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将它抹掉。它如蛆附骨，在梦魇里面甚至真实得可以再一次闻到那种血腥味……或许我现在受到的惩罚都是应该的，是我自作自受。”傅云曦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压抑着心头的情绪，不知道有多少痛苦和挣扎埋在他心里面，结成了不能挣脱的网，这么多年，他都在这样的束缚中活着，那是种多么可怕的场景。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这样惩罚自己。这么多年，你早就该放下了。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那只是个意外，上帝安排好了的事情，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就算你当初没有扔出那块石头，车祸还是会发生，只不过会换一辆车或者换一个时间段，但这终究是免不了的。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该受到这样的责罚。”苏心溏说着，不自觉握住傅云曦的手。
他的手冰冷得好像一个大冰块，没有一丝温度。很难想像，一个人的体温可以变得这么低。这是典型地受到惊吓和心怀恐惧时的反应。
傅云曦眼眶泛红，抿着唇久久地不说话。他的唇有点发白，连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如果不是我的错，那只鬼就不会找上我，不是吗？我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如果真的要我付出性命去偿还，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就算往事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对母亲和这个家的背叛！”傅云曦言辞笃定有些发狠，跟他苍白的面颊相称，颇为可怕。
“我不许你这样想！”苏心溏皱起眉头，紧握着傅云曦的手，似乎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都传给他，好让他感觉到一点温暖，而不是无尽的心寒。“那是一只怨灵，它会想方设法蛊惑你，让你自我怀疑，甚至是产生幻觉，你千万别被它蛊惑了。那东西证明不了什么的，它唯一能利用的就是你的心魔。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才让它有机会缠上你。只要你放下了，它就没办法挑唆你。这么多年，你真的该放下了。”
“你知道我做不到。除非……你一直在我身边。”傅云曦反握住苏心溏的手，紧紧地握着，不愿松开。
苏心溏愣了愣，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傅云曦不肯放，她也拗不过，便微微地叹了口气，这家伙都这么大了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苏心溏忍不住问道，她太了解傅云曦了，如果没有什么导火索的话，他是不可能突然想到跟她说这些。
傅云曦沉默着，脑海里浮现出今天早上的画面。
酒店一楼大厅的休息椅上，坐了一个怀抱骨灰盒的男人，他不言不语，也不搭理身边任何一个人，只是望着门口。这种行为已经吓到了来往的顾客，大厅经理上前询问，那个男人才说，他在等苏心溏。
傅云曦听到这件事，倒是觉得很惊奇。他到楼下见到那个男人，先问他找苏心溏什么事。那个男人自称青司，还说他是专门来感谢苏心溏和道别。
“以前我总以为，要站在最闪亮的舞台上，才能给她最好的，可是后来才发现，最好的就是两个人能够无拘无束地厮守。苏小姐帮我完成了站上舞台的梦想，我也可以对小美有交代了，以后的日子，我要带着小美去过平淡的生活，离开这个浮华的尘世，离开S市，可能还要离开K国。不过，我会永远记得苏小姐为我们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