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曦回到家,天色已经很晚,大厅里只开着一圈散发着淡黄色光晕的节能灯,是梅姨习惯性留给他照明的色调,傅云曦曾经说过,这种光线有一种家的味道。只可惜那个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他想要的那个人。
走进玄关,傅云曦的手放在灯的开关上,久久没有摁下去,只是仰头看着二楼过道上那扇门发呆。昏黄的光线让那扇寻常的门看起来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好像是爱丽丝拨开荒凉的杂草之后,发现了一扇通往神奇世界的小门,只要走进那扇门,就可以接近传说中的童话。
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灯灭了,只剩一片黑暗。
傅云曦缓缓地走上台阶,推开了那道门。
清浅的月光从落地玻璃窗洒进屋子里,白茫茫一片,好像水中的芦苇一般,几乎要蔓延到床边。苏心溏就像是睡在涨潮的海岸边,银色的浪一波波侵袭,几乎要将她淹没。
傅云曦静静地站在床前,躬身撩开她挡住前额的碎发,看见她陷在乌黑的发丝中的憔悴的脸,心轻轻疼了一些。其实有很多话,他想问,却又不敢问,关于过去的那六年,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明明说好了,离开他之后会过得比从前更快乐,为什么他看见的她,却是这样寥落?只是有些东西,一旦问了,就好像在梦中找到了那个让梦醒来的关键点一样,他怕会发现,连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或许直到现在,傅云曦都还不敢肯定,苏心溏是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不敢碰她的脸。犹豫了片刻之后,他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眼角余光好像在阳台上瞥到什么东西。
是那盆仙人掌。
小小的绿色的仙人掌,在夜色中,月光下,好像映衬着那一天他冒着雨去花店精挑细选。热情的店主问他,是不是送女朋友。傅云曦愣了愣,看着围绕在身周的各种花朵,来来往往的多半都是男人,在为女朋友挑着花儿。他紧绷的面部轮廓,慢慢变得柔和下来,对店主点点头。
“玫瑰一般是送情侣最好的花了,尤其是这种蓝色妖姬,女孩子对它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女店主笑着递上来一束还带着水珠的蓝玫瑰,精美的包装,映衬出娇艳的花型,别说女人,连男人见了也不禁垂怜几分。
傅云曦把花接了过来,转身环顾一圈,拿起了仙人球。
没想到女店主居然笑起来,问他:“这盆仙人球不会也是送女朋友的吧?”
“她喜欢。”傅云曦淡淡地答道。
女店主的表情变得有点深邃,忽然又弯起嘴角,恬淡地笑着说:“这盆仙人球送给你了。”看着傅云曦盯着她发愣,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女店主呵呵笑起来,补充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我的话带给你女朋友,喜欢仙人球的人,离幸福最近,一定要加油。”
傅云曦虽然满心疑惑,却不自觉地回答说:“我会让她幸福。”
记忆里的大雨漫进了现实中,让傅云曦感觉到丝丝凉意。
“晚安。”他站在门口,对着黑暗中的轮廓,轻声说道。
第二天,苏心溏又是在夺命Call的铃声中被惊醒。这一次打过来的是阮绵雅。苏心溏接完电话之后,就整个人愣住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冲出门。
傅云曦正坐在偏厅吃早饭,就感觉到背后刮过一阵风,接着就听见了“砰”的关门声。他走到落地窗前面,看到苏心溏急急忙忙的往小区外面跑去了。
皇后酒吧,外面是雨过天晴后的晴空万里,里面却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醉生梦死的一群人。
苏心溏真不明白,像这种高档酒吧,白嘟嘟怎么会来。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糖糖,这边!”阮绵雅在一个角落里向苏心溏着急地招了招手。
苏心溏走过去一看,这一桌还真是乱得可以,横七竖八躺着的洋酒瓶,价值不菲就不用说了,还都是高酒精度数,也就难怪白嘟嘟会像个疯婆子一样在这儿胡言乱语了。
“富二代了不起呀?嗝——海归了不起呀?嗝——老、老娘可是42D!是老娘甩了你,懂吗?”白嘟嘟一边大骂着某个不在这里的人,一边拿着空瓶子往杯子里倒酒。倒了半天才发现问题,自言自语地说:“咦?没酒了?Waiter,拿酒!”
“嘟嘟,别喝了!再这样喝下去,就得送医院了!”阮绵雅着急地说。
“还好、还好,看她的样子,还没那么糟糕。”苏心溏安慰着阮绵雅。
谁知阮绵雅摊开手说:“我不是怕她喝太多伤胃,我是怕她清醒以后看见账单,会直接心脏病发的。”
苏心溏面色一囧,就差脸上三条黑线。
“不管怎么样,先把她弄回去。”
可是白嘟嘟一点都不老实,虽说她喝醉了,那跆拳道黑带的底子也不是吹的,几乎没把苏心溏跟阮绵雅两个人掀翻。
“喝酒……我还要喝……拿酒来,给我拿酒来,拿酒来!”白嘟嘟大声嚷嚷起来,引来旁边不少人注意,对这边指指点点。
阮绵雅和苏心溏硬着头皮在这边劝慰,试图把白嘟嘟拎起来,却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这个时候,突然一只手从桌子底下伸出来抓住苏心溏的手:“喝——”
“妈呀!”苏心溏一下子蹦了起来,弹出三丈远,把阮绵雅也吓得脸色惨白。她知道苏心溏跟那个世界的联系,所以看到苏心溏的反应,她也跟着花容失色。
不过静下来一看,苏心溏和阮绵雅发现,桌子底下那只手是活人的——那里居然有个醉鬼!
“李、李经纪人?”苏心溏睁大眼睛,看着李慕叶被白嘟嘟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两个人俨然是一对“酒友”!
苏心溏和阮绵雅对视一眼,完全被眼下的情况搞糊涂了。
这时一道女声穿过一群围观的waiter传来,问道:“你们两位是李经纪人的朋友?”
这种情况下,苏心溏和阮绵雅没法否认,看样子,李慕叶是跟白嘟嘟一起喝醉的。她俩只好点头。
“他们俩在这儿喝了一整晚了。既然你们来了,那我现在打电话去安排车,把他们送回家。”走到面前的年轻女人说道。
苏心溏和阮绵雅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做的。不过——”年轻女人顿了顿,转身从waiter手里拿过来一张长长的纸条,说,“我们酒吧是从来不赊账的,虽然李经纪人也算是我们的常客了,但规矩总是不能坏的。既然你们两位跟李经纪人是朋友,不如就先把钱垫上?”
阮绵雅脸色一变,硬着头皮把账单接过来,当场就愣住了。
“五万八?抢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