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知道啦,程序猿大哥,我正在想办法弄钱呢,这什么服务器啊域名啊,都是些什么鬼,怎么天天要钱?咱俩虽然没见过面,可好歹多年网友加生意伙伴,您老就不能宽限我两天?我个一穷二白的实习小律师创业容易吗?”程然诺噼里啪啦说完一串话,挂断电话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进入和刘闳约定见面的酒店。
这是一家充满古风古韵而又雅致的酒店,中式的酒店内设有帷幔和屏风,巧妙布置出酒店的格局,朱漆的雕栏画栋富丽堂皇,内部处处又可见小桥流水,墙上悬挂的水墨画和仕女图,令人仿佛置身于古时候的豪门贵胄之家。
这家中式古风酒店为了附庸风雅,竟在大厅内利用江南丝竹演奏起古曲,琵琶古筝各类乐器互相发挥而又协调一致,初听之时程然诺并未听出是何曲子,只觉随着古曲吟唱的女子似乎是南方人,口齿间的吴侬软语异常柔媚,程然诺仔细去听,才发现原来演奏的正是《汉宫秋月》。
身着古代装束的现代女子轻声唱道:“切切犹闻忆旧年,黄沙淹没汉江山。三千宫阙一家帝,两万韶音几个鸢。泪雨无声皴白指,黄花送雁泣丝弦。清风低诉些些事,昨月始从今日圆。”
程然诺想到前世自己曾生活于遥远的古时,在那里和现在都遇见了刘闳,不禁感慨于命运的微妙,顿时觉得这曲子格外应景。
“您好,这是您的风花雪月厅。”服务员引导着程然诺行至门前,程然诺抬头瞧去,只见银色的门厅上飘逸地写着风花雪月四个字。
程然诺心中不由欣喜,今天还真是应景,连单独见面的厅都如此风花雪月,看来刘闳必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刘闳?”程然诺迫不及待地推开门。
然而打开门,看见屋内人的身影时,程然诺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硬了。
空荡荡的屋内丝毫不见刘闳的踪影,唯有一个女子优雅地坐在餐桌旁,女子有着尖尖的下巴,修长俏丽的眉毛下是一对明亮到灼人的丹凤眼,但目光中却略带清高,好似她的高贵是与生俱来就在血液中所流淌的。
女子微微一怔,但瞬间就平复掉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转而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程然诺,“没想到啊,原来是你。”
程然诺是见过这个女子的,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在拍卖会的现场,刘闳放在她纤细腰肢上的手却是异常显眼,他搂着她款款离去的身影始终萦绕在程然诺的眼前。
而现在程然诺再看向她,她穿了一条黑色长裙,将凹凸有致的曲线衬托得更加玲珑,本来就已是一袭的黑色,女子却偏偏又搭配了条开司米绸的黑色披肩,纯黑色的流苏穗从披肩上缓缓垂下。
程然诺曾以为这世界上最夺目的颜色是鲜艳的红,但眼前女子身着一身的黑色,如同泼墨般的蘸满全身,好似布满繁星的苍穹,黑中带着明亮,黑得几乎耀眼,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女子一双柔媚丹凤眼中的眸子与她的黑裙一般,仿若黑宝石所雕,只觉令人越看越深。
女子优雅地伸出手,她的皮肤格外白皙,在纯黑色披肩的衬托下,更显得白如牛奶般的柔滑,“在拍卖会上我见过你,我叫许杞,刘闳的女朋友。”
刘闳的女朋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如同刀片般,直顺着程然诺的耳朵刮进她的心里,好似随时要剜出她左胸腔的心脏。
“额,你,你好,我,我是程然诺,不知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程然诺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试图压制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但眼前名叫许杞女子骄傲的眼神,却像利剑般已将她刺得千疮百孔。
许杞纤细的手玩弄着掌心间不大的手机,程然诺认得那是刘闳的手机,她怔怔地盯着许杞所拿的手机,耳边却响起她清脆的话语,“我想过很多可能的人,但惟独没想到会是你,在拍卖会上我以为你是危专家的女朋友,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程然诺的牙齿用力咬了咬唇,“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用刘闳的手机给我发短信约我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很忙,要走了。”
程然诺刚要转身离开,许杞却忽然开口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呢。”
她的眼神里透漏出不容抵挡的敌意,“程然诺,我和刘闳的事想必你应该知道的,从他到国外读大学时我们就在一起了,从本科到研究生,这几年我们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但这次回国他对我的态度却明显冷淡了不少,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刘闳的性格向来如此,直到我发现他手机里的你。”
程然诺一怔,有些怯怯地望向目光逼人的许杞,“我?我怎么了,我们俩从小就认识,他救过我的命,别无其他,你不要误会。”
许杞冷冷地笑了,她打开刘闳的手机,将屏幕递到程然诺的眼前,“真的别无其他?这么优秀的刘闳,又是你的救命恩人,两小无猜,当然你的身高可能让他不情愿,但你也不情愿吗?”
程然诺冷冷地看向她,没有回答,她确实一语道破程然诺心中所想。
程然诺也承认,其实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不爱刘闳,或许有那么一点她也分不清是友情,感恩,还是暧昧的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的身高,始终没有男生愿意喜欢她,而刘闳却是最好的选择。
许杞红艳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看来我猜对了。不过我之所以叫你出来,是因为在国外刘闳换过很多部手机,唯独跟你的聊天记录,从一部手机转到另一部手机,从来没有丢失过,我甚至还看过你们俩中学时候的聊天记录。”
程然诺心中一惊,那些八百年前的短信,不管是存储在古老的诺基亚手机,还是后来过时的智能机,早被她一块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她有些不敢看许杞锐利的眼神,“我,我反正没,没保存过,我,我不知道他居然,居然存着……”
许杞不等程然诺说完,就尖声截断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话是说,你对他没意思,倒是刘闳对你有意思啦?”
程然诺一愣,她张了张嘴,吞吞吐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似整个世界一片死寂,而她如同置身于原野般,四周都是她心脏疯狂跳动的剧烈声响。
程然诺抬起头对上许杞魅惑的修眼,她乌黑的瞳孔紧盯着程然诺,时刻等待着她的回答。
程然诺支支吾吾地开口讲话,“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可,可能刘闳比较重视友情而已……”
但程然诺的话还未说完,在她紧张而又略微慌乱的情绪下,不由抬头注视许杞眼眸的一刹那,如同坠入无边的深渊,瞬间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
在无边的黑暗里,唯有一点微弱的红光,顺着忽闪摇曳的光芒望去,只见一个放在浮雕碟子上的青铜雁鱼灯,灯内的烛油淋淋漓漓地淌下来,在淡青色的火焰照耀下,依稀可见一张惊艳的脸庞,和那双媚然生辉的丹凤眼。
“媚眼剪秋水,绛唇似含笑。若问美人名,疑是月宫来。哼,花言巧语。”在昏暗的光线里,尤可见许杞似笑似嗔的发出娇语,她将写满情诗的竹简扔至一旁,半依着帷帐抬起头的一刻,眼底溢满了春水荡漾的柔情。
“我知道,齐王殿下呢,不过是因着我父亲,才待我这般。毕竟众人都言殿下心属的是程家的小女儿,我啊,不过是殿下的权宜之计。”许杞的骄傲来自于骨血,一颔首一抬眸皆是自豪,居高临下的眼神丝毫不输于她面前的刘闳,虽然是笑,却带着七分的藐视,三分的孤傲。
刘闳望着眼前娇艳万状的许杞,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的柔情,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冷笑,“我并不曾钟情于程顽,就算钟情,我也只是纳,娶的只有你——许杞!”
许杞听罢不由浅笑盈盈,朦胧的青烟萦绕在屋内,纱幔垂地暗香迎面的屋内,许杞托腮,斜挑起秀亮的丹凤眼瞥向刘闳,“殿下既然如此说,那我只问一句,殿下心里可有我?”
刘闳微一凝神,脸上便如罩了一层寒霜,他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许久喉咙里才发出暗藏哀伤的嗓音,“别无他人。”
许杞猛然睁大狭长的丹凤眼,她紧瞅着对自己说话的刘闳,脸庞如同盛开的花朵,娇艳而绚烂。
“程然诺,说实话,其实你喜欢刘闳,对不对?”许杞的问话忽然近在耳畔。
程然诺一愣,好似魂魄归体般,她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即将窒息的人。许杞的话语咄咄逼人,但程然诺的脑中却不断回荡着刘闳前世的话语:我并不曾钟情于程顽,就算钟情,我也只是纳,娶的只有你。
只是纳,而非娶。
原来在刘闳的心里,她程然诺一直都只是被纳的小妾。
“我问你话呢?”许杞皱了皱眉,提高声调再次重复道。
程然诺正欲张口,忽然酒店包间的门被推开了,许杞满眼疑惑地看向开门之人,“危专家?您怎么……”
立于门口的危钰瞧见屋内的两个女人,微微一怔,握着门把手准备后退出去,“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程然诺心下慌乱,耳侧皆是刘闳的声音,他的一字一句像尖刀般狠狠戳进她的心脏。
程然诺大脑一片空白,猛地开口道:“不,其实我喜欢的是,是他,危钰!”
程然诺一个回身,蓦地走向正欲关门的危钰,踮起脚尖搂住危钰的脖颈,忽然吻了上去。